“这条命我不会还给你们。”
谢绝喘着粗气，抬刀的手微微有些发酸。
江潮确确实实被恐吓住了，不敢迈出一步，生怕谢绝伤到许行。
许行最后一点耐心也磨蹭完了，他等不了这种悲情混乱的戏码到尾声，迅速变换了他那冰冷的面容，紧皱起了眉头，一行泪也瞬间从眼眶流出，他凝视江潮，大声说道：“江潮，救我。”
话音刚落，许行屏住了一口气，向那把刀尖上狠狠撞去，刀完全没入了他的脖子，浑身散了力气，倒在谢绝身上。鲜血不断流出，很快就把谢绝的半个身子染红了。
江潮猛然惊起，手里的锥子掉在地上，发疯似地把谢今飞按到地上，双手死死箍在他的脖子上：“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马上许行安就能活回来了！！”尽管怎样挣扎也没有松动一丝，很快谢今飞的脸变得青紫，挣扎的双手也无力了。
“死啊！死！你死了才能还回来！！”
江潮布满青筋的双手松开了，一把锥子插进他的手心，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谢绝连踢好几脚，摔在地上变得不知所措了。谢绝跪下来，把恢复一点气息的弟弟抱在怀里，平静的谢今飞忽然变得不安，用尽全力呼吸着，用力得锁骨窝都重重凹陷下去，像一只破风箱一般的吵闹鸣声从他的气管发出。
“阿飞，阿飞！没事的！没事的！”
谢绝已经大汗淋漓，手忙脚乱的寻找口袋里的药，并没有找到，这更让他心急如焚，迅速打了急救电话。
谢今飞的目光没有从谢绝脸上移出，他艰难地说：“还……还…给…他。”
江潮从地上爬起来，他看不见一切东西了，旋转的亮光在他脑海里晃动，也感不到一切疼痛了，他摸索着把手上的锥子拔出来，握在手里，他的眼前立刻就看见十多把旋转的锥子变宽变窄，这种幻象彻底替代了眼前的一切事物。
“啊啊哈哈哈哈哈哈！许行安？任务完成了！快来！吃吧！因为我把你当朋友！”他看见活生生的许行微笑着跟他招手，一眨眼又看见幼时的许行，手里拿着自己给他的那根棒棒糖。江潮踉跄一下跪倒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一下一下撞击地面，奔涌的泪水落在沥青路上，脸上保持着扭曲的笑。
他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并且已经分不清在眼前的一切哪些是真的了。
“江潮，救我。”
这句弱弱的话从哪里飘进了江潮的耳朵里，他的一切幻象都消散了，眼前变得清明起来，他跌跌撞撞向着许行的方向走去，扶起浑身是血的许行，许行眼中的光已经逐渐散去，只有汩汩而出的血带有温热了。
黑蓝色的江水里带着一些暗红色的血，许行最后发出声音的嗓子也嘶哑了，他落下一串发光的泪，悄无声息落渗进沙中。
“救……我。”
江潮说不出话，静静哭泣着。许行气息变得微弱了：“我……不想…死……”
他的眼睛散开了所有的光，一瞬间呼吸也停止了，流出的鲜血也渐渐变冷了，江潮木木地抱着他像抱着一块冰。
几乎同时，谢今飞的身体也发凉，停止了喘鸣，呼吸开始微乎其微，嘴唇颤了颤想要说什么，缓缓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许行安？”
他死了。
江潮抱着许行感觉到冷得刺骨，他再次确认这样的错觉，冷得仿佛要冻结了，连同他的骨头和血肉都剧烈颤动着，抽搐着，冷得要把他凝成冰。
只有眼泪是唯一温热的东西，伴随着眼泪落在许行静谧的脸庞上，一阵痛楚突然袭来，翻天覆地的在江潮的身体里四处窜，让他痛苦的不能呼吸，巨大的痛楚和悲伤搅碎了五脏六腑，原来悲痛到这样的地步是连哭泣也会停止的，只有心死了一样的寂静之感，连灵魂也抽离这具身体。
到最后声音也无法发出了，江潮失了力气一样瘫倒在地上。鲜血同样染在他的身上，他的双眼是两个巨大的空洞，不知道在看向哪里。
他的胸口一紧，呼吸困难，感觉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他的身上。
永不停止的耳鸣和变幻着的模糊回忆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发生，无穷无尽的幻象在他眼前闪烁着，他露出了惊悚的笑容。
“许行！许行！！喂！！”谢绝爬上前探了探许行的鼻息，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吓了一大跳，赶紧回来又探了探弟弟微弱的呼吸。
“阿飞！阿飞！！”
谢绝怀抱着弟弟，听见远处急救车的鸣笛声渐渐越来越大，灯光照在他们身上，照清了这惨绝人寰的一幕。
谢今飞在哮喘急重发作时被及时抢救回来了，姑且算捡回了命，但许行是彻底的死去了。谢绝自证清白不是他杀了许行，但过往的一切以故意伤害罪判处五年有期徒刑，并处以罚款。
江潮那一刻只是看着闪烁的红蓝光，回忆起他翻窗进到许行家里发现尸体的那时候，也是刺耳的鸣笛和同样的光。一切都有些恍惚了，仿佛许行还在他身边，一起说着长大以后的打算。
江潮漫无边际的想着，许行那稚嫩的脸因为一根棒棒糖就变得笑容满面，现在到底是为什么丢失了这种美好，是因为许行原本的心理疾病吗，还是因为……我原本就因为爱着他而忽视了这种存在？
刺眼的光照在他脸上，江潮这次看清了一些，他在审讯室里坐着。已经讲述了很多的过程以及经历，包括自己杀害谢西的事实，已经一一交代清楚了。
“带出去。”
“同志……我还能再见许行安吗？”
警察没有回答，沉默地注视着江潮。
无声的泪在江潮心底横流，就像一条永不停息的江水，在湍急之处发出啸声，江水的路径布满整片土地。
……
“白队长，你好你好。”
穿着风衣的男人和白队长握了握手。白队打量了这个男人，戴一副方正的眼镜，颇有兴趣的梳一个大背头，穿风衣戴围巾还有一双干净到反光的西装皮鞋，从那发量看起来完全不像个医生。
“你好，你就是张……医生吧？”
“是，我是江潮的主治医生，目前负责一些心理疏导和精神治疗。”
白程把一旁的椅子拉过来示意他们坐下说，张医生坐下把手里的资料一页一页翻给他看并做详细的解释。白程皱着眉听完了，又在心里整体捋了捋案子：“也就是说江潮在案发当时属于无法辨认事实的发病状态？”
“是的。”
白程翻了个白眼：“妈的。”
张医生又谈论了几句，把资料整理好，又在手机上发了一些证明材料，随后离开了。白程带的徒弟小李刚好打完饭回来，把带给白程的饭往桌上一放：“白叔，精神病就可以随便杀人吗？”
白程点了支烟都没看他：“小屁孩就可以随便问问题吗？”
小李打开饭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切。我还想跟你讲讲，那个案子我查出来了。”白程也打开饭，刚扯开一次性筷子就听见他接着往下说了：“谢家那个案子，谢西因为迷信找了那江湖骗子要给自家孩子换命，发现许行是最佳人选，给人家一顿害啊，江潮知道这事儿就去找谢西问把命换回来的方法……”
“查半天就整这出。”
“江潮为了把命换回来要把谢今飞杀了，谢绝为了他弟弟又要把许行杀了，唉，还好没成啊。”
白程停住了筷子，神情有些复杂：“这些蠢孩子，真以为杀人换命这种事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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