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江潮”

张医生走进病房里,江潮面色异常的平静,他的双手被约束着绑在栏杆上,整个单人病房的窗户被栏杆封死了。

“江潮,今天心情怎么样啊?”

“张医生!我能看看他吗?一眼就好!就一眼!求你!!”

张医生有些无奈,帮他把被角掖好:“江潮,我会帮你的,听我的话好好接受治疗我就让你去见他。”

“我没病!!我现在就要见许行安!现在!马上就要!!”江潮躁动起来,挣脱着手上的约束带,牙也用上了,誓必要出去。张医生按了红色的小铃,通知其他人赶来,而自己缓缓带上了微笑,扶住了江潮的肩膀:“看我的眼睛,看看有什么?”

江潮盯着张医生的眼睛缓缓平静下来了。

张医生在单子上记录着什么:“明天这个点我会准时来找你,要好好吃饭和按时吃药。”他离开后,赶来的其他人为江潮注射药剂和重新固定住约束带。

一个男人在护理和巡查时偷偷把刀片带给江潮,江潮却没有看清他的脸,第二日又带给江潮一把剪刀,这回他看清那神秘人了,这张脸他不会忘记,是当初在医院救了自己的那个好心人,李循生。

“这个给你。”李循生把手机给了他,又指了指手机上的时间,随后离开了。

凌晨四点,江潮用被单蒙住了摄像头,割断了约束带,剪断了报警铃的电线,在李循生给的路线下逃了出去。

他来到那天同样的地点,这条江边,治疗对他越来越有效,他已经几乎看不到许行的幻觉了,他伫立着,像一座冰雕,看辽阔的江水涌动翻滚,浪潮声此起彼伏。

他的双脚向江水中踏去,踩在冰冷的水中,他抱紧了双臂发抖起来,很快江水即将没过了他的胸口,浪潮的少量泥沙打在他的脸上,空洞的双眼盯着前方,他感觉到一种宿命的召唤。

“许行安,我会救你的,我会救你,你说了我们是挚友。”江潮对着冷水自言自语,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许行安?”随着江水彻底将他淹没,他们第一天相识的幻象重新在他脑海里放映。

刺骨的江水灌满了他的肺,将他拉入更深的江底,月光照映在水上的光线在他眼中消失了,江水似乎凝固了一瞬间,又恢复了永恒的流动,江潮声生生不息,闷响的声音穿透水面到达他的耳朵,胸口沉重压抑之下,他的眼底落出了泪花,混入了江水中。

一切事物在他眼前越来越远,只有幻象越来越近,他缓缓闭上双眼,再也无法感觉到痛苦了。

越来越辽阔的黑暗在他的世界展开,带着悲伤和残忍的一切在江水里沉寂而去。

……

一个温暖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他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望无际的夜幕之中。

“江潮,你有过怨恨吗?”那个声音问他。

江潮沉默着,低头看了看自己湿漉漉的手和衣服,检查着身上有没有致命的伤口。忽然他站起身来大口呼吸着空气,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异常后他瘫倒在了地上。

“是我救的你,我给你一次机会。”

他仿佛没有听见,把头伏在那片虚空的地上嘶吼着:“啊啊啊啊啊啊啊!!”此时他终于能够嚎啕大哭了,为了死去的许行,也为了无法死去的自己。

“救我干什么!!!”

“给你一次复活许行的机会,我会在异世界作为系统给你指示,只要你能把他的命换回来,就让他活下来。”

听到这番话,江潮急忙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擦了擦泪,但依旧一言不发地哭泣着。那个声音轻柔无比,像母亲般的温暖环绕在他的心里:“醒来吧。”

整个空间正在消退,他再次一眨眼,巨大的夜幕低垂着,他站在江水的浅滩上,星星低得要掉在水里,他就这么对着夜空张开右手,看了看手又看了看星星。

他忽然觉得潮水声有些喧嚣,于是转而把目光放在流动的江水之上。

「江潮,我是你的系统,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询问我,我会帮你完成任务。」

“告诉我,怎样把许行安救回来。”

「你先需要建立一个国度,等待许行来到这个世界。」

“在这里吗。”

江潮从江水里走出来,夜风轻柔吹拂在他的身上,他的眼睫上还带有水珠,只用双眼掠过这片江水和连绵的群山,走在寂寥的大地上,他独自一人。

他一人在这里建立起了兽城,整个国度沿用了封建制度,他统领着一切,静静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

系统在他眼里反而变成了话痨,有事没事都要和江潮多说两句话。这一次,他独自在江水浅滩上坐着,凝视着江潮的涌动。

「江潮,你永远都看起来不开心。」

“是痛苦。”

「眼看一切都好起来了不是吗?不是所有人都有第二次可以拯救别人的机会的,你马上就要成功了。我不清楚你对于许行是什么样的感情,但这对于你是天大的好事!」

“他来到这里,会记得我吗?”

「按照规则,他和谢家兄弟一样,来到这里后记忆都会被封存,有需要再打开。现在不着急把记忆打开,你有更重要的事情。」

“没有更重要的事情了,我是为他而活的。”

「江潮,从前你总是给我一种不属于你这个年龄的寂寞和悲伤的感觉,现在不一样,你完全麻木了。无论如何,人生总是像潮水的浪花一样在一次次撞击中更替新的自我,可能会因此更加浑浊,但终归是在向着远处前进的,江潮的意义也许是流动不息。」

“我爱的人莫名其妙死去了,爱我的父母养育了二十年发现我有精神病,我不知道我前进的方向,或许等复活了许行我就会找到意义。在我看来江水的潮声像是叹息,我这个特殊的名字赋予我的应当是美好的寓意,可是现在为什么只有叹息呢?”

「不,江潮。我给你的机会就是用来让你改变你的人生的。」

江潮点点头又沉默了,他向前走了两步,躺在江水里感受浪潮和泥沙的漂浮涌动。他缓缓流下眼泪:“我无法溺死了,现在我已经变成无法死去的怪物了不是吗?”

「谁来了。」

远处急切的脚步声近了,秦勿走到他的身边,把水里的江潮一把拉起来,江潮湿漉漉的头发和脸颊弄湿了秦勿的衣服,秦勿把江潮拖到岸边的草地上,检查他身上是否有伤以及魔力的留存情况,做完这些后松了一口气,单跪在地上:“王,担心溺水。”

“知道了。回殿里吧。”

江潮拉着秦勿准备回城,他回头再次看向那片江水,眼眶有些湿润。

奔涌不息的潮水在他的心里永恒翻滚着,犹如他轮回般的宿命。

破旧的世界里最后回荡着一声呼唤,刺破了痛楚的外壳之后,整个世界迎来了极致悲痛的结局,他清楚地记得那是一周目的结束。

唯一不变的只有江潮感受到永恒的崩裂般的痛苦和这条浪潮更迭的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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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水转线
连载中养安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