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潮汐

酒铺里人来人往,深色木桌上残留着酒水,遇到光线亮晶晶地反着光。

妇女掏出手帕轻轻擦拭女儿嘴角的酒渍。女儿则懵懂的看向左前方正低头切水果的女人。

宁语汐扎着侧马尾,粉色丝带与发丝结在一起,余出的地方绑成蝴蝶结,白皙的脖颈上挂着一条月光石项链,随着她弯腰的姿势垂在胸前的半空。

察觉到某人奇怪的目光,宁语汐抬眼瞥了瞥对面翘二郎腿的郁潮。

被她这么一看,郁潮瞬间摆正头,掩饰性地轻咳出声。

郁潮手指抵住尖俏的下巴,迟缓的摩挲着,投向宁语汐的眼神多了几份之前没有的探究。

趁宁语汐不注意,郁潮又偷瞄了一眼。

宁语汐一顿,放下的水果刀拍到案板上,警告地瞪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说话真把她当成傻子。

他的小动作她能不知道?

郁潮耸耸肩,偏头眯眼,“你来头不小啊?我还真没看出来。”

宁语汐捞起水果刀,握住柠檬稳、准、狠地朝他砸去。

柠檬滑出一段完美的抛物线,最终稳稳地捏在郁潮半抬的手里。

“别生气啊,气急了,再把我赶出去。”郁潮想起宁语汐说过她是海岛唯一的理事人,综合他目睹的事,难免想偏,拖长声补上称呼:“岛主。”

宁语汐冷哼,翻旧账说:“昨天不还跟别人造谣我是恶毒女巫吗?你还怕我赶你出去,不是应该怕我给你下毒吗?”

“不知者无罪。”柠檬在郁潮两只手间来回抛,他声调永远慵懒,“你们昨天那阵仗太盛大了,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哪知道是习俗。”

他一外来人口,人生地不熟的,又没人跟他提起过这事,自然想歪了。

理晴岛每隔一年有祭海的习俗,主持会带领岛上的一部分行情好的渔民,进行仪式,以表达对大海馈赠的感激尊敬之情。

今年的仪式由威望相对较高的宁语汐来主持。

他偏那时去了祭台附近,于是,郁潮好巧不巧目睹了全过程。还被宁语汐发现他当时的样子吓得不轻。

当时,宁语汐仍旧披着落地的黑斗篷,遮住整个身体,许是角度问题,郁潮看见阴影下她那张脸阴鸷又平静,像是表面不露危险,实则能“吃人”的潮涨。

他心里不由得冒出童年记忆中恶毒的老女巫,仿佛下一秒,她就会裂开嘴阴森森地笑,递给他一个红得发黑的苹果。

宁语汐淡淡地望着他,郁潮却一瞬间自己埋哪都想好了。

“那你就说我是女巫?”宁语汐无语到极致。

郁潮自觉理亏,默然不作声,捏捏柠檬果皮,凑到鼻尖闻,有一股淡淡的果香。

靠里边的一桌坐着几个男人,其中一个是之前说去她家喝酒的渔夫,此时招手喊她。

宁语汐懒得搭理郁潮,走出吧台去结账。

郁潮还是有一点没想对——她不是岛主。理晴岛没有正式的岛主,她只是岛上说话算数的酒铺老板以及理事人。

然而宁语汐没有澄清,利用郁潮的这个认知也许可以尽快达到她的目的。

毕竟,岛主是很有发言权以及威严的。

可她低估了郁潮的乖张脾性。

结完账,宁语汐收拾掉店内的垃圾,对上郁潮的眼睛。

宁语汐移开眼,环视一周,叉腰对他说:“不会找点事干吗?”

郁潮还是看她。

叹了口气,宁语汐指指他身后的酒坛,吩咐道:“把空的酒坛全部添满酒。”说完补充句,“这总会吧?”

郁潮晃悠着点头,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这是你今天的任务。来着岛主的命令。”宁语汐观察他的反应,不肯遗漏他任何细微的神色。

郁潮背对宁语汐打了个哈欠,上前打开红布包裹的封闭酒坛的盖子,酒味扑面而来。

清新香郁的气味,空气中都弥漫甜腻腻的果酒香。

郁潮对宁语汐的调酒业务能力做出初步的认可。“酒都是你自己调的?”

“对。敢偷喝你就死定了。”宁语汐扫了下成排三四个的酒坛。

郁潮重新盖上盖子,“哼,这么自信,我才不喝你的破酒。”

宁语汐毫不隐晦地说:“怕我给你下毒呗?”

“不是这茬就过不去了呗?”郁潮从牙缝外吸了一口气。

宁语汐见郁潮拉开凳子坐下,半天不行动,丢给他不满的眼色。

接收到她的眼神,郁潮往后倚,“我会干的,岛主的话哪能不听,是吧?”

宁语汐不动声色地嘴角下垂,希望是如此。

郁潮左右张望一眼,确保周围无人后,只身走进了僻静的树林。

地上铺盖着一层树叶,郁潮弯腰撤走树枝,褐色的泥土裸露空气中,刻画着鲜明的文字。

“困”在岛上后,郁潮便开始在这做标记,每过一天就在泥土地上划一笔,地上已经划出了几个完整的“正”字。

郁潮低下眸,嘴唇蠕动,心里倒着推算,大概明白今天的日期。

八月份举行的F1方程式比赛,第二天他们动身出发,前往理晴岛。

算下来,今天是九月初一。

郁潮睫毛颤了颤。

九月初一正好是高磊的生日,他每年过生日必邀请郁潮。

郁潮摘掉树枝顶端的树叶,指腹一下一下揉搓,树叶表皮破损,绿色透明的汁液沾到他手指关节处。

这么说来,如果过去这么久,高磊没来找他存在他并不知情他溺海、困在岛上的可能。

但他消失了一个月,高磊再大大咧咧,不记事,也总该会有察觉,加上他过生日邀请不到他,肯定会意识到他失踪了。

那时,高磊就能知道他是在邮轮上开始不见人影的。

以高磊的势力,派人找到他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

郁潮眉头跃上悦色,他或许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最晚于今天结束之前。

重新掩盖好地上的刻痕,郁潮晃悠到海边,压在心口上的重量渐渐烟消云散。

只是有一点,他想不通,邮轮的目的地是理晴岛,肯定不会出错,所以他溺海被宁语汐带上岛后,差不多的时间,邮轮也应该行驶到岛岸边停靠才对。

醒来后,郁潮特地去海边瞧了,邮轮的影都没有,完全不像有巨船来过的样子。

他想过邮轮在他醒来之前驶走了,但很快被否定掉,最初定下三日游,若真来过怎么可能短暂时间里离开。

捡起扣在泥沙中任由海水冲刷的贝壳,郁潮扬臂投进大海,激出水泡。

两种可能,一是邮轮改变了目的地,二是推他下海的人为掩人耳目,迫使众人原路返回。

郁潮眼里闪过一抹厉色,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皮肤上留下几道殷红的“月牙”。

宁语汐朝他走过来。

他呆坐在海边,望着无垠的大海,双手交叉,圈住曲起的腿,平静的可怕。

骄阳高悬天空,到夜幕降临,落下灰蓝色的帷布,从始至终没有外界的人出现,一个都没有。

“后海的果子熟了,你吃吗?”宁语汐勾开粘在唇瓣上的碎发,拿出抱在腰间的篮子里的果子,递到他耳侧。

郁潮没有任何反应,始终看着起浪的海面,平静的皮囊下,整颗心早已无声汹涌。

“林叔的卡是你给的吧。他让我还给你,我们不习惯用钱解决问题。”宁语汐将青圆的果子放回篮子,抽出掩埋在果子中,露出一角的银行卡。

林叔早上打开铁门,眼尖的发现卡进门口墙壁缝隙的黑色卡片,扒出来,定睛一看是银行卡。

他呆愣地看天,岛上不流通现金以外的钱,银行卡都是岛外地方才使用的,纳过闷,猜到了是郁潮给的。

林叔朴实,认为卡不能收,遇见采摘果子的宁语汐,托她还给郁潮。

万般滋味一齐折磨他,他动也不动,默默承受着残忍的现实。

见状,宁语汐把卡塞进他的衣服口袋,捕捉到他情绪的不对劲,站在他左侧,目光笼罩郁潮的发顶,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她穿了一件长袖的白衬衫,喇叭状的袖口绑着绳带,胸前独特设计蕾丝边的波浪,半晌,宁语汐压下拂动的衣领,沉吟道:“你可以试着向我倾诉。”

在灰蒙蒙发蓝的夜色中,郁潮轻声叹了口气。

融入寂静的沙滩,格外突兀。

郁潮依旧不语,他和她的关系还没有到敞开心扉的程度。

海风吹得衬衫呼啦作响,宁语汐留给他个人空间,转身回去。

别人再疏解,也不如自己看开。

既然他不愿说,她不强求。

走出几步,郁潮起身拍掉手上的沙子,声音低沉嘶哑,在她身后说:“如果我出现在海岛,不是因为被困住,我和你会是交好的朋友。”

宁语汐的背影一怔。

岛民烧火做饭,屡屡炊烟飘出烟囱,盏盏鹅黄色的灯光亮起,增添温馨与暖意。

郁潮蜷缩手掌,等待宁语汐的答复,然而,她没有回答,而是迈步往前走。

按照他之前的安排,他带着队友乘坐邮轮进入眼前这片海域,怀揣期待探索这座未知的海岛。

到达海岛,寻找安全的地带,驻扎好营地,接着探索时意外发现有家贩卖五颜六色酒水的酒铺,他会上前对她说:“来杯酒。”,发现她是与热情毫不沾边,却内里真诚的人,产生接近她的**,请她也喝一杯。一众人不醉不归,最后圆满返航。

宁语汐已走远,郁潮移开视线,瞧着夜色下暗涌的海。

她清楚在他所说的假设中,根本不会如他想的那样,两人有交集吧。

郁潮思绪飘远,他只会在队友的簇拥下同意请客,跟随他们走进酒铺,淡淡看一眼吧台后认真调酒,气质清冷的宁语汐,除了结账,他不会和她有任何交集,包括说额外的话。

是啊。

可惜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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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鹤音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