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宁语汐撤掉门栓,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岛民。
她一怔,以为是郁潮惹了事,侧目余光看了眼身后的院子,迈出门槛,不动声色地用身体挡住门缝。
宁语汐嘴唇蠕动,蹲在墙角抽烟的男人见她出来,扔掉手里的烟,抬脚碾灭猩红的火星,缓缓站起来,表明来着:“小汐,我们是来感谢郁潮的。”
“感谢他?”宁语汐不知内情,得知他们的目的,暗自松了口气。
“是啊,郁潮昨天救了李智,要不是他,李智指不定……”
李父拦住浑身湿漉漉的李智,一番追问下,他才把事情的经过和他说了。
听完,李父心一下子提起来,追着要教训李智,让他长记性。
李智急忙求饶,强调他没事,周旋了一会儿,李父气消了大半,揍他的工具仍旧举在空中,心有余悸,指他的手止不住的抖:“说说你,啊?你怎么溺水的?从头讲!”
他一害怕连郁潮做安全教育的事也说了,发誓会听郁潮的话不再私自游泳。
李父这才作罢,捕捉到重要信息,眼睛紧眯,握着扫帚的手片刻迟疑,最终放下:“你们老师还教你们这个?”
李智放松下来:“是。”
李父沉默,轻哼一声:“他还教你们什么了?成天往他那跑,我倒要看看怎么回事。”
“郁老师教了我们很多东西。”李智面对父亲不屑的表情,脑海闪过上课学的英文单词,脱口而出:“I want to get out of the remote island.”
李父瞪大眼睛,像是没听清似的问:“你说什么?”
李智犹豫着重复,缺了几分底气,却还是说完了。
“你刚说的是英文?”
“对。”
“也是你们郁老师教你的?”李父对郁潮的称呼无意间改变,眉眼间增添愉悦,骄傲的拍他的背。“好儿子,你用英语说句‘爸爸’让我听听。”
李智发音非常标准地道:“dad.”
“好好好。”李父正在高兴头上,拿起撇在墙角的扫帚,又放下,不知道干些什么,挠挠头,嘴咧到耳后根,特意叮嘱他:“跟着老师好好学听见没?”
“听见了。”李智不理解父亲的反差,默默拿起课本走近屋里。
因为这两件事情,他对郁潮的态度由坏转好。郁潮没放在心上的赌猝不及防地赢了。
“多亏了他啊。”想到以前做的事情,李父不由得面色愧疚,长舒一口气。
“李叔,不用客气。”宁语汐闪开道路,请他们进院。
李父和其他孩子的家长接连走进门,势要当面感谢郁潮。楼里不见人影,李父问:“诶,郁老师不在吗?”
宁语汐给每个人倒了水,家里突然来这么多人,杯子差点不够用:“他在,可能还没起。”
“没关系,我们等等他。”
李父手里提着一条鱼,又大又肥,鱼还在挣扎着呼吸,看样子是新捕的。其他人同样手里带着东西,有家里腌制的腊肉,以及亲手做的糕点。
他们诚意满满的样子令宁语汐无措,一群人都不说话,静静等待郁潮起床,气氛说不上来的诡异。
而主角全然不知楼下的情况。郁潮打个哈欠抹掉眼角溢出来的泪,掀开被子下床。
视野太过迷糊,他下楼时踩空一下,吓得心脏扑通扑通跳。
迈下最后一节台阶段,站在夹在两段楼梯中间的平台处,郁潮眼睛睁不开,半睁不睁地拄着墙壁,下意识叫她:“宁语汐——”
宁语汐放下茶壶上楼找他,踩在第四级台阶,抬头错愕地将注意力转向他,准确的说是他的内裤上。
薄薄的布料勾勒出曲线,圆滑饱满的屁股惹人羡慕。
顶着懵逼的头和沙发上的宁语汐隔空对视一秒、两秒。他清醒过来,低头瞅了眼身上,随后,粗犷的声音震破整座竹楼。“啊!”
客厅的人处在视野盲区,一头雾水地探头看过去,只看见杵在原地的宁语汐。
“他平时不这样的,见笑了。”宁语汐讪讪地笑了。谁知道他今天抽什么风,不穿好衣服,只穿一条内裤就出来晃悠。
李父摩挲大腿,下一秒就要站起来:“他醒了?”
“醒了。”她兀自喝口水压压惊,脑子里挥之不去他那太美妙的身段。
“估计一会儿就下来了。”看了眼等他的这么多人,宁语汐坐不住,索性起身说:“我去催催他,稍等。”
拧动门把手,推门没有推开,她朝屋里说:“郁潮,把门打开。”
声音透过木门闷闷的:“我不开。”
宁语汐和他僵持:“开门。”
“不开。”
她数起数字:“3、2。”
在她喊出“1”前,门倏地打开,郁潮幽怨地盯着她:“宁语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宁语汐仔细地听:“没有啊。”
郁潮一字一句地说:“我石化的声音。”
领略到他的心情,宁语汐不知怎么接话:“还好吧。”
“一点也不好。”
“看见就看见,你一男的,怕什么?”宁语汐食指戳戳他坚硬的胸膛,故作轻松地安慰他。
他面无表情地开口:“心里有坎。”他放下抵门的手,背对她坐到床边:“你刚才是不是全看到了?”
宁语汐清清嗓,眼神游离:“也没有。”
“那是看见了多少?”宁语汐走进来,踩在门口的地毯上,郁潮视线追随她。
“腹肌不错。”宁语汐回味着,无比淡定地说:“臀部很完美。”
郁潮气笑了,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高兴她认可他的身材,还是担心被她看光:“该看的,不该看的,你都看了。”
他墨潭似的眸子钩着她:“宁语汐,你得对我负责。”
“别讹我。”宁语汐环胸,“不该看的我没看,你难道不去游泳馆吗?游泳时,你八成也穿成这样不是吗?那别人不也能看见吗?”
郁潮一步到位地反驳她:“你不知道吗?我有私人泳池。”
有钱人的世界就是和平民不一样,宁语汐摊摊手:“你赢了。”
“看了我身子,半夜还不得偷着乐?”他捞过床头柜上的橘子交替掂在手里,一如既往的调侃她,和她拌嘴已经成为了日常。
宁语汐想也不想,自然地夺过他手里的橘子,扒开果皮,撕下一瓣塞进嘴里:“我半夜应该担心长针眼。”
郁潮“嘶”了声,没辙。
“赶紧穿好衣服下楼,有人找你。”宁语汐说起正事,丢下他回到客厅,再次为李父倒茶:“他一会儿就来。”
李父客套地说:“不着急。”
穿好外套,郁潮扫了眼沙发上的众人,靠近的步子放慢,和宁语汐交换眼神。
“找我有事?直说吧,说完赶紧走。”郁潮不客气地对为首的李父说道。
“之前是我的不对,我给你赔不是。”李父明白他介意什么,站起来向他道歉。
“我今天来是感谢你救了我们家李智。”
郁潮不是胡搅蛮缠的人,见他态度软,挥挥手,和他的不愉快一笔勾销:“小事。”
“再有就是报答你教我们孩子读书,这些天辛苦了。”李父说着别扭的话,拎着鱼的手凑近郁潮。“这是谢礼,我是渔民,除了鱼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你一定别嫌弃。”
“鱼拿回去你自己吃吧。”郁潮掏掏耳朵,拒绝了他。
其他人也争相把东西送给他,郁潮全部推辞了。
“我教你们的孩子纯是我闲的,不是为了收你们这些礼的,别整那套,心甘情愿让你们孩子来我这上学比什么都强。”
见状,只好收回去,他们附和:“是是是。”
“成,都回去吧。”
郁潮叫住跟在后面的陈居,痞痞的咧嘴笑:“那什么,打的赌我赢了啊。”
陌生又熟悉的大厦屹立在她的面前,犹如一根针将她钉在最低点,她清楚地明白与他的差距。
做好准备,宁语汐迈进步子走进大楼。
秘书将她带领到董事长办公室,见她来,董事长挂掉电话,停下手头的工作。
“你主动来我这,是郁潮那小子不听话了?”郁金南端着紫金茶壶优雅地浇淋茶宠,一杯冒热气的茶推到她面前。
宁语汐拉开真皮座椅,隔着一张办公桌,在他正对面坐下:“董事长,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如果唐突,还请见谅。”
郁金南抿了口香茶:“但说无妨,你不用拘束。”
“我认为你和我都错了。”宁语汐未动茶水,从容地倾吐。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郁金南捏着茶盅抬眸看她。
“我们不应该把我们的想法强加在郁潮身上,没有人生来便应该怎么样,世上的人本就是形形色色的,尽管郁潮常常表现出桀骜拽痞、不服管教、谁都不服的样子,但他的内心是柔软的净土。”
宁语汐正色,抛出这次来的目的:“您委托我改变他,很抱歉,我不能这么做。”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她如释重负,心底不知名的地方空落落的。
她要提前终止对郁潮的磨砺,这也意味着郁潮会回归他原本的人生轨迹,没有她的轨迹。
可她和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是吗?
比起失去,她更愿意他变好。
他应该回到高处,做那个耀眼的郁潮,而不是困在一座偏僻落后的岛。
他一直想要的是自由,她给他自由。
他知道了,也会开心吧。宁语汐心想。
三个月相处下来,宁语汐透过他的保护色,真实看到了他柔软真挚的本性。
那么桀骜的一个人也有很多好的方面,尽管藏在恶劣的性格下。他会帮助年迈的老奶奶晒渔网,会认真教孩子读书,也会扶起被暴风雨吹塌的树木以及搭建流浪动物的窝……
郁金南没有说话,对她突如其来的思想转变而陷入沉思。
宁语汐一鼓作气把话说透彻:“我想说的是,郁潮是很好的人,不需要改变。”
办公室的加湿器喷吐着水雾,窗台上摆放一盆绿萝。
半晌,郁金南满意地点头:“孩子,你说的很对,但你没发现吗?你其实早已经改变他了。”
在宁语汐疑惑的眼神中,郁金南接着说:“我的儿子从来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世界,安静待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很久,除非他和那个地方又或者那个地方的人产生了羁绊。”
郁金南默认她的深意,在茶壶里添新茶:“宁小姐,你回去吧,磨砺的事就到此为止,至于想不想回来是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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