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围理晴岛的海域辽阔,将岛与大陆城市死死隔绝开,一头杂草丛生,独有贯穿昼夜的寂寥,一头环拥汽车的轰鸣和属于城市的繁华喧闹。
对面房间空荡荡,那人还未回来。
岛屿说大不大,寻找一个人却也是费力的,宁语汐提着篮子,绕着海边的路线走,四处仔细张望,迟迟不见他的身影。
对未知的情况,心底总会下意识滋生出万恶晦气的想法,她紧紧闭眼,挥散糟糕的思绪。
尽管如此,宁语汐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大海。
海面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宁语汐的脚步迟疑,慢下来。
那么大的人能去哪呢?
她背负他的处境,代入自己,目光坚定的望着前方矗立在沙滩上的海崖。
直觉致使她去那。
海崖陡峭,与海深深对望。
深蓝色大海变得墨黑,汹涌翻着白浪,深渊一般紧盯他,等待吞噬鲜活生灵,享受这场盛宴。
热烈自由的生活断送于一时兴起的决定,再也无法听从心意。
郁潮像折了翅膀仍拼命挣扎,渴望飞向天空的鹰。
若始终不能活在风中,那便下坠在海里。
他的观念中,自由永远比生命更贵。
瞪踩岩石,一路穿梭树林,宁语汐攀爬上海崖,光照在脸上那一刻,正逢郁潮张开双臂,气流灌透外套,鼓起来,她恍惚间看到他身体朝前倾,而他的身前是海拔数百米的高空。
“别跳!”来不及思考,肢体远比意识更先做出反应,宁语汐撇下篮子,三步并两步伸手抓住他,拉回身边,泛白的手仍牢牢攥住他。
猛的拉扯力感令郁潮一惊,几乎站不稳崴脚,跌进宁语汐终于不再冰冷而是慌乱的眸子,他知道她误会了。
郁潮瞅眼远处摊在地上的篮子,移开视线问:“为什么帮我?”
“你死了,我交不了差。”宁语汐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如实说。
他哼笑。
感受海风中的自由罢了,他没想死。
郁金南不可能囚他一辈子,早晚有一天他得回去过快活日子。
“你真冷血。”郁潮全然弃了眼底闪过的柔和。
耳边环绕阵阵浪声,郁潮粗暴拽下脖子上的项链,悬到宁语汐面前,“这条项链够你兑出个几十万了,在你这破地方,这点钱完全够你随便怎么花。”
她看也不看那条价值不菲的项链,思忖她答应他父亲的委托到底是不是最正确的选择。
项链她不收,甚至不施舍眼神,郁潮较劲地举在她面前。
僵持良久,宁语汐抬手捋顺吹乱的头发,察觉她走开的意图,郁潮攥她肩膀,掰正,逼迫她看着他的眼睛,“你答应郁金南,不就是为了钱吗?带我出岛,想要多少我都给你。”
宁语汐无动于衷,静静看他发疯。
郁潮显然没了耐性,警告她:“宁语汐是吧,你最好别不识抬举。”
“在你丢掉你这副嚣张跋扈的样子之前,没有我的同意,你不可能离开这。”宁语汐也不是软柿子,不受他的气,一把甩开他的手,昂头顶撞回去。
“凭什么?”她的话听在他心里搞笑得不行。
没有她的同意,他不可能离开岛。郁潮发力摁眉骨,她以为她是谁。
“凭我是岛上唯一的理事人。你在我的地盘,劝你乖乖做人。”
宁语汐大学毕业回岛后,凭借声望成为海岛的理事人,岛上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给她处理。
这是她的底气。
“艹。”郁潮低骂一声。
“我又不是你岛上的人,管得着我吗?这么爱多管闲事吗?”他说了几句肚子里憋屈的火仍不消退,“理事人而已,我还以为多大的权利。”
宁语汐没有反驳,捡起丢在地上的篮子,打开盖子,晾出新鲜饭菜和一瓶水。
饭菜是起早现做的,飘逸至篮外的热气化在冷风中。
她放在他脚边,挨着崖边坐下,双腿悬空,出神地望着天边。
郁潮克制一脚踢开篮子的**,转身没了踪影。
他走后,宁语汐叹口气。
她不后悔自己做过的每个决定。
就当训服一条不听人话的野狗了。
“我就不信我靠自己出不去。”
岛中心居民多,房屋错落有致,却大多难见一砖一瓦,枯黄的草铺在房顶便成了遮风避雨的家。
郁潮略微震撼,目睹的事物冲击着他的见识。
固定思维中,他结识人都是住在豪华别墅中的,无非是大是小的区别,再不济也是混凝土房子。
世上竟有人居住在草房子,墙壁是黄泥土糊的,腐朽的木桩充当栋梁,给人一种风一吹房子就颤颤巍巍的感觉。
什么人会住在这样的房子里?
郁潮心里嘀咕,不忍抬脚迈进草房子,停留在院外深思。
房子里漆黑无光,敞开的两扇窗户不足以吸进阳光。
他恍惚闻到一股潮湿闷臭的气味,院子不见动静,郁潮换了目标。
郁潮步伐沉重,心跟着一起重了,说不清道不明那是什么,总觉得心口有片地方堵得慌。
“和我有什么关系?”晃晃头,郁潮继续物色适合问路的人。
穿水靴,戴草帽的渔夫拐到巷子里,郁潮抓住救命稻草,上前打听。
“怎么出岛?”他横惯了,开口不自觉嚣张。
渔夫矫正头上遮阳的草帽,没听清他的问题,追问他:“啥?”
郁潮刻意提高音量,吐字清晰地对他喊:“我说怎么从这里出岛?”
他期待地等待渔夫为他指路,谁成想渔夫单纯的来了一句:“出岛干嘛?”
“回家。”郁潮咬牙,崩溃的扶额。
“你还真不像俺岛上人。”渔夫打量他,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没经过风吹日晒,衣着更不像岛民。
“我问你话呢,你说这些有什么用?”郁潮极力平复焦躁的情绪,正视他的眼睛,和他掰清逻辑。
渔夫的脑回路清奇,绕到别处,就不正面回答郁潮的话,“你想出岛?”
“是!我想出岛,告诉我怎么出去!”与渔夫周旋半天,死活得不到想要的回答,郁潮不耐烦的咬重话音,急的直跺脚。
和他说话费劲死了。
“那你出呗。”说完,渔夫抛下一句话擦过他,消失在巷尾。
他的举动彻底逼疯郁潮,两眼一黑,抱着脑袋怒吼,“啊啊啊!”
搞这么一出,他完全没了心情打探出岛的消息。
既然不随宁语汐回去,他必须想办法解决住宿问题。
风餐露宿总不是办法。
转悠到沙滩附近的树林,郁潮撸袖子露出胳膊,折断五六根粗细相差不大的树枝,撂在平地,抬眼从杂乱树枝的空隙中注意到宽大的树叶。用来做避难所的顶部刚好。
郁潮弯腰穿过树枝,探到叶茎底部,指甲一掐,顶端的叶子落在手里。
衣服缠挂在旁边的树枝上,他没留意,往前走时衣服两边受力,顿时响起布料撕裂的声音。
腾出右手掰断刮衣服的那根树枝,郁潮不解气,折断成五段,抬手扔向身后。
忙碌手头的搭建工作,他没察觉到周围出现了一个人。
搭建好三角形的房梁,下一步用植物柔韧的茎叶绕过房梁,勒住固定。
手指勒的充血变红,郁潮对上小女孩的视线,她正屈膝探身看他搭房子。
郁潮以为她要来捣乱,长腿迈到地上,拍拍房梁,试它的固定程度,撵她走:“赶紧滚,我不打小孩。”
“你在干嘛?”篱篱好奇地问,水灵灵的大眼睛瞧着三角形空架一寸不离。
“和你没关系,一边玩去。”郁潮再次驱赶她。
篱篱硬生生被他扶肩抱着退了一米。
“我只想知道你在做什么。”她顶着人畜无害的粉白小脸,无辜的问。
郁潮面对到自己大腿根部的小女孩,叉腰道:“你这小屁孩,哪冒出来的,管这么宽,嗯?”
“我不是冒出来的,我住这。”
“诶,小孩,我问你,”郁潮心生一计,蹲下来努力平易近人,哄诱篱篱,“你知不知道你们岛上的人平时都怎么出岛啊?”
篱篱想了半天,蹦出关键词:“叔叔们,出海捕鱼。”
她记得和小伙伴一起玩的时候看见过叔叔们划船出海,回来时船上有好多好多吃不完的鱼,他们会逗她说:“小小妮,俺带你坐船出岛玩啊?”
但她的妈妈不让她出岛,告诉她海很大,坐太久的船她受不了。
套出话,郁潮眉毛轻挑,意味深长地说:“啊~这样啊。”
“我去找我姐姐玩了,再见。”篱篱在他这找不到乐趣,自然不愿和他多待,挥挥小手告别。
郁潮掌握关键信息,开始盘算。
一时半会出不出的去不好说,避难所还是要搭,先过了今晚再说。
篱篱蹦蹦跳跳地进门,出现在宁语汐身边,分享刚才的事:“汐姐姐,林子那边有个人好奇怪。”
宁语汐正切水果,摸摸头回应她:“怎么奇怪?”
“他拿树枝搭棚,他是不是以为自己是大猩猩啊?”篱篱食指挠挠太阳穴,歪头问她。
宁语汐将水果块放进玻璃碗,捏块苹果递到篱篱嘴边,她一口吃掉。
短暂联想,猜到是他,宁语汐一本正经地教她:“篱篱,不要嘲笑流浪汉。”
“哦好。”篱篱乖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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