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傩舞

张遥此刻才想起自己是来探病的,嗫嚅着,带着歉意道:“你这次病的重,我、早就想来看你来着。”

他想起了什么,语气变的微愠,责备道:“你这次真是胡来,在山上淋了一夜的雨,还跟陆炳做了一夜!”

徐阶的脸窘得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两耳发烧。他幅度很大的拆着油纸包,目光看似投向了油纸包,实则心不在焉,嘴角边挂着几分尴尬的笑意,却装作若无其事,道:“嗯,不是你说的,上就完事了。”

他旁的伪装都可以做的很好,唯独涉及床.事方面的,总是藏不住自己的表情。张遥这么问,肯定是听到他的叫声了,他越想越觉得燥得慌。初始,他还能憋的住,后来,实在是憋不住了,这该死的陋室,有一点儿动静都悉数不落的被隔壁听了去。

徐阶第一次嫌弃朝廷提供的官邸简陋。

“呵,怪不得你风寒那么严重,淋了那么大的雨,再做的那么狠,能不感染风寒吗?”张遥眉毛拧到一起,眼睛里闪着愠怒,牙齿咬的咯咯响。

“这只种.马,看我怎么去找他算账!”

徐阶知道他冲动的性格,真的会去找陆炳,他忙坦诚道:“我主动的!”

“你……哎,阶儿,你的身体怎能胡来!”张遥无奈道。

“但是很爽。”徐阶微囧,拆油纸包的手停了下来。

“我知道,声音浪.荡,刺激的我差点没和仙儿又来一次。”张遥口干舌燥,觉得今日异常炎热。他拎起茶壶倒了杯茶,便往口中送。

“我被cao哭了。”徐阶浑身发抖,似是想起那日的场景,忍不住颤栗起来。

张遥喷出口中的热茶。

徐阶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忘记提醒他,茶壶里的不是凉茶,是滚烫的热茶。

张遥猛的吐了吐舌头,吸了吸空气,他的舌头仿佛不是自己的,烫的发麻,大着舌头道:“是烫水里(你)也不靠送(告诉)我。”

“你没事吧。”徐阶看到他吐出的舌头明显肿大了一圈,愧疚又吃惊。

张遥摆了摆手,过了良久,才恢复。

桌上的茶已经凉了,张遥用嘴唇探了探温度,一饮而尽,方道:“你方才说了什么?”

徐阶抬头望了望天,思考这个话题还要说下去吗?他想了想,重复道:“我被cao哭了。”

张遥又喷了一口茶,这回是凉的。

他用手擦干嘴边的茶水,镇定下来道:“你从小就爱哭,每天顶着哭包脸,跟在我屁股后面。”

徐阶摇了摇头,“这不一样。”

“切”张遥翻了个白眼,不屑道。

“你不知,他的那里受过伤,头子上开过花,然后结痂恢复后,变的不平整,长的跟狮头核桃壳一样的糙,沟沟缝缝的,七拱八翘的,简直……啊……”徐阶脸红,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感受,感叹出声。

张遥听的一愣一愣的,比划着问道:“你上次说的……尺寸不同,是因为受过伤?”

“嗯,上次没敢仔细瞧。”徐阶又不自觉对桌上的烤鸭动了心思,视线投向了油纸包。

“总之,我说的没错吧,下……下面……也挺爽的。”饶是一向心大的张遥,听到如此劲爆的信息,也有些好奇。他想了想陆炳那东西的形状,期期艾艾的回答。

“是太爽了!”徐阶抬手遮住半张脸,感叹苍天。

张遥惊讶的看着徐阶面上回味的神情,心里好奇像是有只猫爪子在挠,痒痒的。

“他要回京了。”

徐阶埋在手掌心里的脸看不见神情,只听他倏地冒了一句话出来,憋在手心里,闷闷的,一如他的心情。

陆炳回京前,徐阶组织了一场傩神舞会。

傩舞原为祭神跳鬼、驱瘟避疫的仪式舞蹈,至嘉靖年间,已发展成为娱神娱人的庆典仪式。

徐阶寻找延平府有名的傩班,最有名气属永安县南阳傩班。

永安县南阳傩班由8人组成,论资排辈,代代相承。年纪长者称为“大伯”,为傩班班主,次称“二伯”,并以此类推,直至“八伯”。

傩班活动期周期为十六日,按照惯例,只有每年从正月初一至十六,为傩班活动期,平日禁跳。

徐阶亲自拜访,南阳傩班热情接待,原因无他,郑新一伙,官兵征战五年,劳师糜饷。徐阶花了不到一个月,全部荡平,是以他在延平的口碑如日中天。郑新和三当家的首级正挂在尤溪县市井,捷报送达行省,徐阶大获褒奖。南阳傩班的班主听说徐阶拜访,以庆祝剿匪请他们开跳,二话不说,满口答应。

戌时,夜幕降临了,明镜般的月亮悬挂在天空上,把清如流水的光倾泻到永安县空阔的街道上。

随着傩班的彩旗一扬,傩戏正式开始。孩子们追逐着彩旗来到永安县街道空阔的场地上,数百名百姓已经聚集在这里。不少邻县百姓中午就收了摊子,关了店铺,匆匆忙忙赶脚程,只为来永安县凑热闹,看傩戏。

神秘的起神仪式在一片火光映衬下,敲锣打鼓声中进行。头戴彩绘木雕面具、身着华丽古装、手执铜钺的“盘古氏”登场。“盘古氏”威风凛凛,四面砍劈、恣意张狂,表演者动作古朴遒劲,方向跳八方,速度或快或慢,随意肆性。

接下来出场的是六人群舞“丞相操兵”。说的则是秦始皇死后宫廷斗争的故事,舞姿古朴粗犷、简练夸张、形象传神。笑晃头、怒抖肩、脚勾手弯身段圆、指出快、腕反弹、手脚同步顺一边。不愧是有名的傩班,梗、拙、拧、倾、跺、甩、推、抖,各种夸张的动作极致传神。

耳边喧嚣着孩子们的呼声、狗吠声、鸡鸣声、各种交杂的嬉笑声,热闹非凡。欢呼声最大的是徐瑛,她正骑在陆炳的肩上,手中握着冰糖葫芦,张着没有门牙的嘴格格笑着。她的门牙是昨日掉的,掉的时候还激动的大哭了一场。

徐瑛快乐的像炉子上的茶壶一样,陆炳黑红的脸则是冒着怒气的炉子,虽然她的小屁屁被炉子烧的滚烫滚烫,但依然开心的咬一口糖球,冒着幸福的泡泡。

徐阶眼睛眯成一条线,愉悦的看着这幅光景。

夏夜的风吹黄陇上的麦,吹走白日残留的灼热,抚摸徐阶的心尖,轻轻将他们拢在一处。

他闻到陆炳身上若有若无的勾人清香,没有鬓珠作衬,没有脂窗粉塌,没有妖意媚态、妩然风姿。陆炳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更能吸引他的心。他们距离近极了,仿佛心也要贴在一处。

四周的灯笼绵延不断,照亮这一小片天地。

进行到请神仪式,请的是清源真君。仿效权贵出行,备用銮驾仪仗,旗锣牌匾,傩轿凉伞,鼓乐吹打,前簇后拥,十分壮观。

除此之外,徐阶特制了一个郑新面具,让一表演者跳着作逃窜状,使驱疫驱鬼的傩舞加了层驱寇的色彩,鼓乐喧天,流光溢彩,百姓们欢歌笑语。

同一片天空下,京师吴州巷里有一处暗角,暗角里藏着瓦舍。

瓦舍里,竹桌旁坐着两个人。

蜡烛摇曳着微弱的光。

“孙公公怎么有空拜访陋舍。”张孚敬跟这位孙公公并没有过交集,他狐疑的打量着,烛光下孙公公有些模糊的脸。

孙盛闵,曾经是湖广安陆州兴王府的仆人。兴献王之子朱厚熜,即当今的皇帝,入承大统后,他也挥刀自宫跟随皇上入宫。他同陆炳,都是自幼伴皇帝左右,一起从兴王府追随皇帝进入皇宫的。

“张阁老,哦,不,瞧咱家这记性,大人已经罢官了。”孙盛闵并不是幼时做的太监,身材不像宫中太监那么阴柔,保留大多数男性体征,比如他有喉结,声带也没有那么尖细。

张孚敬迈着缓缓的步伐,拖沓着走回桌旁,将从里屋抓了一撮茶叶,扔进桌上的茶壶里。不多久,清香溢满小屋,茶叶缓缓浮上水面然后慢慢沉下去,杯中的茶叶肆无忌惮的舒展着懒洋洋的身躯。

“没有好茶,公公将就着吧。”他倒了两杯茶,倚竹椅轻歇。

“大人住在这里,可真是让人心酸。”孙盛闵打量了眼黑暗潮湿窄小的房间,鼻尖充斥着霉味。

“你是来挖苦我的吗?”竹桌上倒了两杯茶,张孚敬不露声色,思忖孙盛闵的来意。

“大人,这您可冤枉咱家了。圣上命大人罢官返乡,大人却偷偷留在京师,这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孙盛闵轻轻推了桌上的茶盏,掏出手帕掩住口鼻,惊呼道:“哎呀!那可是死罪了。”

“你威胁我?”张孚敬眉头一皱。

“大人,您误会了,咱家,是来帮大人的。”孙盛闵放下帕子,微笑的看着他,犀利的目光藏着刀锋。

“直说吧,公公,不要跟我绕弯子,在下六十残躯鬓已斑,还有什么值得公公使唤的。”张孚敬感觉这两年自己的身体真的不如从前了,或许大限将至。

“当初大礼议之争,皇上在朝中非常孤立无援,而大人您却能够冒天下之大不违而站在皇上身边,帮助圣上对抗天下的反对之声,圣上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念着大人的。”

孙盛闵停顿一下,道:“咱家有法子,让皇上顾念旧情,只不过”他细长的眉梢轻轻上挑,道:“希望大人能帮个小忙。”

“嗯,谁绊了孙公公的脚。公公怎么不找夏大人,如今他可是风头正盛。”张孚敬喝茶的手停在空中,顿了一下。

“哎呀,张大人这话就没意思了。”他眼珠一转,话题一转,露出阴险的笑容,问道:“大人可认识徐阶?”

傩舞正进行到最热闹的地方,馆竹正欢呼雀跃,手中抓着百姓送给徐阶的各种甜点,左手咬一口芙蓉糕,右手舔一口合意饼,嘴里叼着蜜饯苹果。他猛的被人拉出人群,定睛一看,是沈炼。

“跟我去个地方。”

喧闹的欢呼声充斥耳畔,馆竹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只能感受到喷在耳畔的热气。

他一步三回头,看了眼热闹的傩舞,恋恋不舍被拖拽着跟着沈炼走。

喧闹声渐行渐远,两人的对话声能清晰入耳,馆竹吃完手中的甜点,舔了舔手指和嘴唇,方问道:“你带我去哪啊?”

沈炼冲他神秘一笑,清朗的音容使人如沐春风,道:“带你吃点好东西。”

馆竹的目光被这美色吸引了去,听到“好东西”乐开了花。

沈炼抱着馆竹从窗户跳进了永安县‘十里香’客栈。

客栈里空无一人,都去看傩戏了。

馆竹左右环顾,寻找“好吃的”。

客栈里别说吃的,昏暗的房间内,桌子凳子被擦的一尘不染,光洁明亮。

“不是说吃……”

馆竹的话未说完,脸被强健有力的手指钳住,嘴里滑进来湿润的舌头,撬开他的牙关,与他的舌头搅在了一起。

“唔……”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子打进来,洒下一片银辉,映衬着馆竹不可置信,瞪大双目的脸。

香甜在交融的口腔中化开。沈炼对着他的舌头吮吸舔咬,馆竹闭目,环上沈炼的腰,缠上去,将自己的舌头探出来与沈炼的舌头撞在一起。银丝顺着他的嘴角滴落,他大张着嘴,伸出舌头又要贴上去。

“哈~”沈炼握住馆竹绯红贴上来的脸,眸光微沉,出乎意料的看着他的反应,犹豫片刻,问道:

“你喜欢我吗?”

馆竹红着脸,舔了舔嘴里残留的津.液,甜甜的,像他此刻的心。

他微垂下脑袋,诚实道:“喜欢。”

他抬起头,眼睛里亮亮的,像吃什么美味的食物,欣喜道:“沈大人,你可以再亲一次吗?”

寂静的夜,中悬的月,褪去了喧闹与沸腾。

这是陆炳留在延平府的最后两日。

素心斋的屋脊上,徐阶和陆炳肩并肩赏月,对月饮酒。

徐阶右肘搁在右膝上,手中握着酒壶,仰头对唇倒酒,酒水像抛物线从壶口进入他的口中,他咽了一口酒。面朝北,向千里之外的北京城望去。

他叹息道:“你将回京。”

万家灯火的烛光早已熄灭,月光给大地铺了一层银霜,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二人是醒着的。

“极少见你喝酒。”陆炳自然的从他手中拿过酒瓶,唇对着瓶口仰头倾倒,喉结滚动着,咕咚咕咚的声响着。

徐阶偏过头,枕在膝盖上,打量陆炳性感的喉结,酒水顺着他的唇角滴落。

徐阶伸出手指,对着陆炳的喉结轻轻抚摸了一下,痒痒的。

陆炳放下酒瓶,擦了擦嘴边的酒,耳尖微红。

醉意微醺。

“醉酒佳人桃红面,不忘嫣语娇态羞温柔。所以,你何时能像喝酒之后的佳人一样,脸红的像桃花,在我耳边却低语着人比花娇的温柔。”徐阶的面颊上染了坨红晕。

“你醉了。”陆炳捏住他的下巴,淡淡道。

徐阶挣脱开他的手,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皎洁的月光,精致的鼻尖像头顶的月亮般通透,散发着淡淡的柔光。他的睫毛弯弯,目光深邃,从陆炳的角度看,竟看出几分孤独落寞。

“你,能不走吗?”他寂寥的声音夹杂留恋与不舍。

“人生无奈,岁月醉人。”陆炳又灌了一口酒,心窝里,辣辣的。

他摸了摸徐阶的发顶,“子升,你得学会习惯。”

徐阶怔然望着他,伸出纤长白皙的手臂,勾住他的脖颈,将他的头拉近,伸出舌头,探入陆炳的口腔。

他闭上眼睛,感受自己的舌头与陆炳的舌头滑腻的缠绕在一起,两人口腔里的酒气熏熏,醉人心扉。

“呼……呼……”徐阶松开他,两人脱离的唇牵连不断地银丝滴落。

他真的是醉了,徐阶头痛的想着。

“这次剿匪,你立了大功,又为延平府三百冤案洗清冤屈,我见到皇上向他求情,当能让你回京。”陆炳的声音沙哑低沉,贴在徐阶的耳畔,薄唇蹭了蹭他的鬓角。

“如此、甚好”徐阶抚摸着陆炳坚毅紧实的脸庞,呢喃细语。

他对着陆炳红润的嘴唇又亲了上去,细细的舔舐吮吸啃咬,情意绵绵犹如一股温泉,慢慢地流入他的心田,流遍他的全身。他软绵绵的挂在陆炳的身上,微喘,“你抱抱我吧,陆炳,我想要。”

陆炳搂住他腰肢,贴在他耳畔耳语,“就在这永恒天地,以万物为证,与大自然融于一体如何?”

不就是打野战吗?说的如此诗意,徐阶轻啄了他的喉结,张开嘴轻轻咬上去,松开道:“不会硌得慌吗?”

“无碍,坐于我身上,我抱着你。”陆炳抚摸他的发顶,亲了亲他的额头。

徐阶扯开衣襟,将身上衣袍悉数褪去,皎洁的月光下,他玉白的肌肤莹莹生光,映衬着饱满浑圆的臀部和窄细的腰肢。

他们肌肤相亲,将水.乳.交融的爱意晕染在醉人的夜风里。

鸡鸣东方,天微微亮。

馆竹一大早打了个哈欠,往素心斋方向走。

远远地,迷迷糊糊间,见那房梁之上缠着两个人。他擦了擦眼睛,瞪大双眸,脑袋也清醒了,分辨了片刻,才发现是徐阶和陆炳。

“大、大……大人!”馆竹这震天响的一嗓子不仅喊醒了梁上的二人,还将府里为数不多的的下人都吼了过来,叽叽喳喳的在檐下闹成一团。

“哎呦,大人的风寒刚好,怎么能跑到房顶上睡觉呢!”

“快快快,快搬个竹梯来!”

“大人,没事吧!”

“快给大人端杯热茶,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咕咕咕~”高亢的鸡鸣声声入耳,连鸡也来凑个热闹。

真是一个鸡飞狗跳的清晨。

徐阶摸了摸手臂上被蚊子叮的密密麻麻的红点,回想起了昨夜的荒唐,乖巧的任人摆布。

晌午已过,徐阶无力的瘫在太师椅上,对着窗外的阳光看去。

夏季烈日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着白茫茫的大地,反射出银色的光芒,耀得他眼睛发花。

蝉鸣声声,知了,知了的叫起来,仿佛在一丝一丝的抽走徐阶身上最后的力气。

田地里,成熟的谷物热得弯下腰,低着头,百姓们快要农忙了吧,徐阶想着。

蚱蜢多得像草叶,在潮湿阴暗的角落里,草丛中,发出微弱而嘈杂的鸣声。

馆竹站在他的身旁,为他打扇。

“馆竹,不用扇了,你去休息吧。”徐阶见馆竹扇的大汗淋漓,他摆了摆手,让他走。

“大人,这是馆竹该做的!”馆竹仍卖力的打着扇子。

“什么时候连我的话也不听了!让你走,你就走!”徐阶无力的仰头看着房梁,房梁的角落里挂着蜘蛛网,他不耐烦道。

馆竹看了一眼徐阶凝望房梁的侧脸,总觉得徐阶有时候待人疏离,淡漠到他也不能靠近。

这样的大人,他只在徐老爷和徐老夫人去世的时候,看到过。那时候徐阶的背影,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孤独,让他总是忍不住想站在他身后。

他犹豫,语气也有些落寞,道:“哦,那,那大人,我,我走了。”

“怎的今日不开心?”陆炳与馆竹擦肩而过踏入门槛。

“你留下陪我,我便开心了。”徐阶听到他的声音,明知道陆炳不可能一直留在他身边,仍任性道。

“也不是第一次分离。”陆炳语气轻松,向他走来。

“却是第一次体味到,原来除了死别,生离也是会心疼的。”徐阶像浸在温水中,说这些话的时候,凝望悬梁,一动不动,瞳孔中倒映着光影。

陆炳走到他身旁,俯视着他。他的脸出现在徐阶的瞳孔之中。

我们远离朝堂,就两个人,归隐田园可好。徐阶凝望着他,眼珠子微动,在心中默问,随后叹息,嘴角微微动容,他多是不愿的。

“这是什么?”陆炳眼尖,从他的桌案上,抽出了一张图纸。

图纸上是用小楷毛笔画的各种弓箭,弩的结构。

“随便画画。”徐阶仍旧仰头,看上去像是累极了。

“上次见你用弓箭,使得厉害。早就有个想法,前几日病中,在房内将草图画了画。”徐阶解释道。

“这是弩?又不像。”陆炳琢磨着图纸,沉思着。

“以前曾经见过诸葛全式弩,是爹的好友送他的。当时感兴趣,就把诸葛弩拆了,为了这个,爹还将我打了一顿。”徐阶陷入了回忆,似是想起了父亲,他端坐起身。

陆炳很少听他讲父亲的事,他听的更认真了。

“有一段时间,我对弩结构痴迷成狂。前两日见你连发射箭,突发奇想能不能将连.发弩和弓.箭结合起来,组装成连.发弓.弩。毕竟诸葛全式弩重量和尺寸较大,并不适合贴身使用。特别是你是经常身怀密令,要求行动迅捷的锦衣卫。”徐阶抬起头看他。

陆炳指了指图纸右下角的图案,道:“最终完成的是这个吗?”

“嗯。”徐阶轻声道:“所以我就想能不能把弩和弓.箭的结构组合在一起,这样保留了诸葛全式弩的连发优点,也克服其各类缺点,也可以给像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用以防身。”

陆炳对着图纸看了很久,方问:“对旋机翼虎铳有了解吗?”

“那是什么?”徐阶被勾起了兴致,一扫之前的萎靡不振,眼睛闪了微光。

“一种三连发火绳铳枪,翼虎铳有三个枪管,在火绳枪装填不变的情况下,能够旋转发射圆球弹,是目前射速最大,装填火.药最方便的火.药铳。”陆炳接触过这种新型的冷兵器,只是目前为止,这种火.药铳使用不多。他那里就收藏了一支,是从西洋传过来的。

“能把这种结构和你画的这个结合起来吗?保留连.发.弩便于装填、可无声射击的优点同时,采用可以减轻重量,简化结构的旋机翼虎铳的扳手和手柄,或者做成可以绑在手臂上的连发.弓.弩。”

徐阶脑袋里糊里糊涂,他好笑道:“光凭你讲,我怎知火绳铳枪是什么结构,且尚未知弓.弩能否做出来,你便想的这么远。”他停顿一下,道:“不过听你口述,理论上,好像也不是不可行。”

“嗯,我有一支火绳铳枪,下次给你看看,能不能做出来。”陆炳语气一转,道:“不过,你画的这个,只怕还需要调整,射程能有多远?”

徐阶冷汗直流,早知就提前收起来,不让他看见了,他只是突发奇想画出来的草图。

“得做出来测试一下。”

“做好了,送我一个。”陆炳目不转睛的盯着图纸。

如果,真如陆炳所说,能把弓.弩和火.药铳结合起来,将会创造出最符合锦衣卫工作性质的远程单兵武器,甚至他也可以带一个在身边以防身。

徐阶的心突突的跳起来,隐隐有些激动,热血在皮肤下的血管里沸腾。他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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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萧清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