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长卿:“谁啊?”
凌云木一把捂住他多事的嘴巴:“嘘。”
只见有一妇人慌慌张张躲入屋中,鬓钗微斜,罗衫凌乱,不住的大喘息着。
那人形姿婀娜,眉似新月,一双含情眼残留着温情的余烬,现下又杂糅着些敏警与异常的镇定果决,显得愈发璨然,便是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怕是也要多看上几眼。
好个玉软花柔,匀红点翠,真真是神仙一般的身段。
此人正是河家主之妻关飞雁。
听说她每日吃饭极其讲究,从不贪食暴饮,还不忘强身健体,因此她身形虽是纤细修长,气色却饱满圆润,白里透红,精气神儿十足,身体倍儿棒。
一旁的玉长卿不知看了多少眼,眼睛都看直了,凌云木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真是满脑子废料。
但听门外一男声怒吼,只是那声音语调平钝,声线不稳,显然有些阳气不足。
听起来大有小儿无理取闹之感,毫无抓奸时盛气凌人理所当然的架子,显得滑稽又可笑。
关飞雁快挪步至菱花前对镜理衣鬓,门外乱作一团的脚步声以及嘈杂的喧闹声竟未影响到她丝毫。
青葱玉指染蔻丹,恰如雪中之腊梅。
手如柔荑,肤若凝脂,也谓是一代美人,娘家亦颇为殷实厚富。
生得标志本就惹人遐思注目,再加上她执事管起家来亦是十分得心应手,合家上下无有胆敢不服者,亲戚妯娌之间的为人处世亦周到全面,心思活络比那束冠顶戴的男儿不知要厉害上多少倍。
因着这些个缘故,关飞雁亦是人们舌尖上滚烫的人物。
凌云木心中对她其实是十分敬佩的,若不是她,这河家怕早就是乱成一锅粥了。
依着河家主那朝三暮四妻妾成群的性子,若非她管家得当,这后院估摸得日日着火。
更不要说河家主现在被阉|割成太监,则是旁人不知,他近身的妻子如何会不晓?
凌云木当时还等着瞧河家主后院儿的热闹,谁知左等右等等不到他的那些侍妾与他闹腾,等不到街头巷尾传他“不是个男人”闲话,如今能相安无事,想来也是关飞雁的手段。
凌云木不禁想,河家主干面条一般的瘦硬,哪里配得上她。
她偷腥,虽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不知道偷的是谁家的汉子。
再说门外气得几欲晕厥的河家家主。
自打那年被凌云木断子绝孙后,他拇指大的方寸灵台顷刻倒塌,幼小的心灵受到不是这个性别能够承受的创伤。
父辈曾教导女子皆是温柔小意腼腆害羞,视贞洁大于一切,愚蠢而闭塞,为了所谓的爱情可以与父母断绝一切关系,为得到丈夫或是男子的宠爱不择手段,与姐妹们争风吃醋,甚至以色惑人,使丈夫不思进取,又或是巧言令色妖言惑众,使男子做出错误决策。又道女子贪财好色,爱慕虚荣,饶是她们如何生气愤怒,施舍些银两自会笑逐颜开。
可是这一切谆谆教诲因为凌云木而被全部推翻!
在他看来简直是恶毒如蛇,狠辣如毒蝎,十足的荡|妇!土匪!奸诈的狐狸!黑心的商家!
一切侮辱恶劣到令人发指的词汇皆可以用在她的身上,可是这些远远不够。
他深觉自己近些年来急剧衰老,情绪变得暴躁易怒,敏感紧张。
所以,每当她瞧见自己风韵犹存貌美如花的妻子时,总会产生一种妒恨,无时无刻不在怀疑她是否背叛自己。
一开始只是当她与青年男子站在一处时会有这种让他发狂的感觉,到后来单单只瞧见她的模样,或是她身上的衣饰,哪怕是一个耳坠子,便足以让他对她产生一种不知何时悄然滋长的憎恶。
尤其是当她一如寻常管家理事时,这种厌憎像是饕餮一般吞噬者他一切的理智,一切丈夫该对妻子应有的温情。
他都这样了,凭什么她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正常的过活!
他在那恶毒脑海中一次又一次建构着他的妻子关飞雁与旁人苟合私通的场景,与他苟且的男人换了一个又一个,甚是连他儿子也不放过,只要是目光所及之处,都有可能出现在他那龌龊的心头。
他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可是她明明什么都没干。
这才是最让河家家主气恼的,他倒是希望她干点什么,好让他休了她!侮辱她!斥责她!羞辱她!打她!骂她!昭告全天下人她的妻子是一个多么放荡水性杨花不知检点的女人,他愿意竭尽所能要她痛苦一辈子,全然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纵使当时他被割断命根子后大出血,性命垂危之际还是关飞雁为他遮掩求医,保全他的名声。
救命之恩这一点,河家主或是当成理所当然,或是选择性失忆,谁也未可知。
现在他终于等到机会了,等了四五年的功夫,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个烂货终究还是背叛了他,滚到旁人的床上去了!
他心头不知是喜是爽,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而这一切还多亏了那些个长舌妇。
他今个上午出门时便听见有几个嚼舌根的碎婆子拢聚在河家门口说三道四,他一开始还觉得奇怪,在家门口议论当家的人,这些个婆子们也是坏的没边蠢的没天际,正要唤人来轰时,他一下子听见“关飞雁”三个字,登时便换了主意。
那些个婆子们故意压低声音说着,却正好能落入他耳中,便听见那些个老妇说瞧见关飞雁与丁家主一前一后来到扶桑客栈,两个人眉目传情,好不要脸。
女的穿得光鲜亮丽,打扮的花枝招展,摆明就是去勾男人的。
那男的看样子也是特地装束一番,着一身硬括的锦衣绸缎,顶戴玉带金冠,收拾打扮的妥妥帖帖进客栈去了。
有夫之妇和有妇之夫勾勾搭搭,成什么样子。
不过丁家主生得魁梧,颇有阳刚之气,河家主虽是领头的大哥,可近些年来不知为何越发鬼气了,阴阴柔柔。
提到这档子事,那些婆子们不自觉便将话头转到河家家主的私生活上。
又有个婆子说曾见过宫里是太监,和河家主那模样大差不差,于是那三五人纷纷猜测,莫非他那命根子萎了不成?
若是这样还尚能理解,其中一个婆子点点头,做出了然的模样。
若是这般,她倒也能理解关飞雁私通外男之事,三十多岁也并非无欲无求的年纪。
“就算真的有什么隐疾,那也不能这样啊!”
一个婆子扯着嗓门批判着:“我就不会这样,被发现了没得叫人笑话,叫丈夫丢面子,就连自己孩子也落不得什么好来。”
道德的审判往往比最严苛的律法还要使人心惊肉跳,
方才那对关飞雁的行为报以理解之心的婆子,此时也不得不按捺住自己真实的想法,倒戈附和着。
这种事不过是些说说说笑笑打发时间的谈资罢了,何必那么较真。
正如绵羊入狼群,清流汇入泥沼,若想明哲保身,最好有人最便捷的方法便是同流合污,这也是适应大多数人的处世之道。
不过倘若有人能够在此等情状下挺身而出,想来自是要比什么亲王皇帝更要高贵。
无关其他,只关乎勇气二字。
河家家主听他们毫不避讳的戳到他痛处,自以为是在挑衅他,当即便骂出声来:“谁家的娘们儿敢在老子面前搬弄是非,欠打了是!”
那些婆子个个唿了一声,纷纷哄散不迭,河家家主见众人惧他,心中自是得意畅快,伸手随意揪住一个婆子问说的是否属实。
婆子早被他吓了一跳,心慌慌的乱蹦,只管点头应答。
河家主一把扔开那婆子,拉上几个人役随从,大摇大摆去往扶桑客栈。
待他走后,花莲心自暗处缓缓走出,将剩下一半的银钱交付给那些蛐蛐儿人的婆子们。
到了客栈,河家主先抓住掌柜的问话,李掌柜心中叫苦不迭,最近怎么总是招来些不三不四的人。
原就是小本买卖,当牛做马笑脸相迎,还这样受人折腾。
河家家主竖眉问着:“可有瞧见我的妻来?”
李掌柜摇摇头:连个毛影儿都没瞧见!
河家家主又问:“那我的兄弟老丁可有过来?”
李掌柜再次摇头。
河家家主缓缓转身,双眼环绕四周,一个脚步登上二楼,也不管客房里有人没人,一蹬腿儿全给它门一一踹开。
那丁家主早派人盯梢,楼下风吹草动自是瞒不住他,听见有人叩门三次,丁家主与关飞雁连忙飞一般从床上爬起来,各合各衣,急匆匆的催促关飞雁去其他屋子藏身,又拿钱随意支配一名过路女子,与她把酒做饮,叙述交代,以为乔装遮掩。
那丁家家主原正和那陌生女子温情逗笑着,忽而房门被人粗鲁的蹬开,抬眼便瞧见一张恶气重重的怒容。
丁家主手下一顿,眉头微蹙,装的是无辜疑惑,又带着点被叨扰的不悦,可谓是戏中老手,便是唱戏的也没他演得像。
“河大哥,你这是怎么了,生那么大的气?”丁家主搂着那陌生女子的手微微紧了紧,往自个儿跟前带了带。
那陌生女子便佯装出个害羞的眉目,略略低下头。
河家家主瞧见二人这般,不由得又想起自身的残疾来,心中又是苦又是涩,还掺杂着些妒忌。
那般美妙的**之事,他是再也享受不到了的。
当下便是一阵惆怅,丁家主心念一动,连忙招手:“河大哥来都来了,与我喝上一杯如何,聊以解忧,有什么烦闷都可以和我说道说道,咱们一起想法子便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