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丹·沈白槭

自那次韩吟和韩愔的夜谈后,他们的关系也就越发亲密了,韩吟上灵山来的次数也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而且在那之后的第五年,还发生了一件喜事。

丹出生了。

沈白槭这才知道,凶兽并不是永寿无疆,而是会在一段很长的时间后回归最原始的样子,然后在千年万年后失去记忆再次醒来,这样也算得上是一种轮回。

那日丹从自己那颗红色的鸟蛋中破壳而出时,迎接她的是几千年前老友的期盼,那只红色羽毛的小鸟抬起头,用豆大的眼睛懵懂地打量着围着自己的这一群奇怪的人。

“叽叽。”她尖尖细细地叫了两声,表达了自己对此情此景的疑惑,她不明白这群又长角又长尖耳朵的人为什么都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但是她还没有用自己的鸟脑袋费劲想出答案就被一双手提起来了。

“叽叽叽叽!”丹拼命挥舞着翅膀挣扎起来。

胡肆将她提得离自己更近了,一脸嫌弃道:“这鸟也太丑了吧,你的流光溢彩的羽毛呢?”

他一说,其他人也停止了煽情,也开始讨论起来。

“这眼睛也太小了。”

“她这也太傻了吧,会给我们凶兽丢脸吗?”

在一旁端菜的晦明不经意往这一瞥,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这群二百五面前,劈手将丹夺了过来:“你们干什么呢,朱雀才醒过来,经得住你们这么折腾吗?”

晦明在一众凶兽中现年龄最大,所有凶兽见到她就像见到长姐一样,于是这群叱咤风云的凶兽们就这样乖乖站成一排在午饭前挨了训。

丹被晦明放回了小窝里,远处的众人还在挨训,沈白槭默默走向丹的小窝,然后支着头蹲了下来,她看着那缩成一团熟睡的小鸟不禁感慨万千,没想到以前的丹竟是如此可爱。

之后丹在灵山又过了一段很长快乐的时光。

作为年龄最小的凶兽,她活泼可爱又没有梼杌那么毒舌,所有人都宠着爱着她。

她要名字,韩愔不会起好听的名字那就韩吟就送给她一个赤忱的“丹”字。

她要看外面,那就大家抢着抱她到灵山最高的松上看最远的地方。

她要小玩意,那就胡肆从人间集市带回来所有时兴的。

她是那样自由与被爱,她若奔跑连山间的鹿都会回头温柔目送。

直到......

她开始失控。

“丹怎么样?”夜色浓重,韩吟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虚弱的脸。

虽说是虚弱,但沈白槭觉得这张脸更加漂亮了,甚至那一丝病气带给他的破碎感更让他美得惊心动魄了。

韩愔见到哥哥,摇摇头:“她身上的真火根本控制不了,还伤了好几个她的哥哥姐姐,而且......我发现我可能控制不了她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挫败,毕竟,他的职责就是控制与制约凶兽骨子里的残暴血统。

“别急,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韩吟抬手拍了拍弟弟的肩,然后两人一起走到山间一个极其偏僻的洞穴。

这个洞穴被好几种阵法封着,但是沈白槭还是听到了里面的嘶吼声。

昔日笑靥如花的女孩如今面目狰狞,她被锁链控制着行动,一会儿是人形,一会儿又变成了朱雀,她浑身上下冒着火,像个来自十八层地狱的恶魔。

所以天命定下的深埋血脉的定局真的无法改变吗?

韩家的双生兄弟有一个终将走向衰败的命运,凶兽骨子里暴戾的本性,这些天命书写的东西,真的不能改变吗?

韩愔大步上前,丹立马朝韩愔扑过去,他立即抬手施咒让丹陷入昏迷。

但是丹人虽然失去了意识,她身上的火却还是烧着。

韩愔回头对韩吟使了个眼色,韩吟便将一直藏在袖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截还冒着寒气的槭木。

“生于极寒之地的槭木,可惜我折断她时她已经有了神识,将来丹可能要有一个妹妹了。”韩吟这么说着,沈白槭不可置信地盯着那截木头。

师父告诉沈白槭,她是自己在山下捡到的,而丹是当时侵占她们村子时意外附在她身上的,那为何现在是自己作为抑制丹而生的。

难道师父说了谎?

可是师父为何又要对她说这个谎呢?

沈白槭几乎是木然地看着两个人将这截槭木做成了一个人偶,看着人偶和丹融合,看着人偶变成一个女婴的模样,看着她在韩愔怀里哭泣。

“新来的小妹妹该叫什么名字呢?”韩愔温柔地看向女孩儿。

“依你。”韩吟说。

于是韩愔郑重其事地想了一会儿,然后说:“叫沈木吧。”

“等等,哪个木?”身旁的人不易察觉地僵住了。

“木头的木啊,因为她是槭木嘛,多有寓意。”说完韩愔还得意地晃了晃怀中的小婴儿,然后开始叫她木木。

韩吟听完,单手扶额道:“我觉得她长大了会和胡肆当年一样打死你。”

“那叫什么啊,”韩愔听完有些遗憾,“可是木木多可爱啊。”

“叫沈白槭吧。”

“啊,可是她为什么会有姓啊,我们家根本没有人姓沈,要姓也要姓韩啊。”

“因为这个姓比较好听。”

韩吟双手往身后一背,心里想以后起名字这种事还是不要交给阿愔为好。

“所以我又多了个妹妹?”胡肆忍不住把爪子往小婴儿的脸上用力戳。

“她可不在我们凶兽之列。”晦明拍掉胡肆的爪子,瞪他一眼。

“那她还是要叫我哥哥,而且她的名字也太好听了吧,不行,我要找陛下给我也起一个,韩愔给我起的那是什么鬼啊,还肆意洒脱,我可去他的吧,他就是看我排行老四才起这个的!”他又戳。

“别去麻烦陛下,他昨日耗尽法力现下正需要休息,”晦明又一掌给他拍走了,“还有,我要给小姐喂奶了,不想帮忙就出去。”

胡肆装作伤心欲绝地转身道:“行行行,你们都忙,就我最闲,作为姐姐你一点也不关心我。”

晦明不吃他这一套:“装,继续装。”

胡肆自讨无趣,出门去和别的凶兽勾肩搭背喝酒去了。

“你那么悲观干甚,这不是小丹成功稳定下来了嘛,你就当多个妹妹呗。”身边的其他人显然已经喝醉了,大着舌头劝着胡肆。

胡肆回头又望了望里面,叹气道:“我只是担心丹会受委屈。”

“我看你就是那什么,盲目排外,不就是十三是半道来的吗,要我说,这一个妹妹也是宠,两个妹妹也是宠,有什么区别嘛。”那位说完就喝晕过去了,一头栽在桌子上。

确实胡肆对于沈白槭的存在是有些抗拒的,毕竟她不仅是半道来,还压制着自己以前的妹妹,自己怕忽视了丹,胡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也不知道该把她当谁面对。

他拿起酒杯抬头看了一圈早就喝懵的同伴,又将手里的酒放下了。

晦明忙完后就又去了别的地方忙,现在沈白槭边上一个人都没有。

胡肆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溜溜达达就又到了沈白槭摇篮边上,他蹲下来定定看着熟睡的小婴儿。

他又想戳她的脸了。

似乎是感到自己的脸又要被一双罪恶的手残害,摇篮里的沈白槭居然慢慢睁开眼睛了。

胡肆以为她是要哭,吓得简直要跳起来,但是当他看清沈白槭的表情时,他却愣住了。

她在笑,她望着胡肆天真无邪地笑了。

胡肆就这样看着沈白槭对着他笑,于是他也开始傻笑。

他承认沈白槭确实和丹不一样,毕竟丹笑起来有点像傻子,但是两个都确实很招人疼爱。

“哥你此次来也是辛苦了,不如早些进屋休息吧。”

在草庐的不远处,韩吟和韩愔如大家长一般目睹了一切。

韩吟转过头来对着韩愔笑:“我不累,坐在这儿就挺好。”

可是看韩吟那苍白的脸色一点都没有挺好的样子,他知道韩吟平常处理公务劳神费心,但真的处理公务就会虚弱成这样子吗?

韩愔抬头,却撞进了一双漆黑的眼眸,那双眸子里有一整个他。

“哥?”韩愔凑近了问。

韩吟也微微低头,又将一整个韩愔纳入眼中,不偏不倚:“怎么了。”

韩愔向后撤了撤。

那眼神确实在一直追着他。

“你别看了。”韩愔笑着抬臂挡住自己。

韩吟支起头,问:“为什么不能看?”

“因为我会害羞。”说完,韩愔还对他皱了皱眉。

韩吟没管他,自己在一旁笑开了:“你居然还知道害羞。”

晦明忙完从屋子里走出来,见到逗孩子的胡肆和一派祥和的韩家兄弟,心里怎么看怎么高兴,连声道:“真好真好。”

紧接着她一转眼就看到了院子另一角醉得东倒西歪的几个二百五。

她的脸立马就黑了:“这群家伙......”

于是灵山再次上演了凶兽排队被骂的戏码。

“你说说,姐,我这次够听话吧?”胡肆卷起袖子懒洋洋从屋里出来看热闹。

晦明一只手将他狐狸耳朵揪住拖过来:“别以为我闻不到你身上的酒味,以后当醉鬼别进白槭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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