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公历五月五日。
立夏。
按江州当地的习俗立夏当天的早上或者下午要在桃树底下吃水煮蛋的。
而在镇上小孩子之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吃蛋之前都要互相碰蛋的,赢了才可以吃。
后来规定更改了,变成了如果蛋碎了算输,不仅不能吃还要把自己的蛋拿给赢家。
小孩要说吃水煮蛋,压根就没几个爱吃,但要说胜负欲,可以说是一个比一个强,有的恨不得把所有蛋全部赢回家。
谢青桥就是这样的典型。
现在刚放学,回家心切的已经背上书包火急火燎的下楼,现在班上除了几个在后排互相给对方编辫子的女生就没多少人。
谢青桥把盯着女生的目光收回,转而看向在一旁玩粽子的温钰,也不知道这学校是怎么想的,立夏不发蛋,改发粽子,在该发棕子的端午发馒头。
“别看了,不用想肯定是原味棕,没意思”谢青桥趴在桌子上望着温钰:“等去我家拿点白糖沾着吃。”
温钰点头表示赞同,似是想到了什么:“那咱俩什么时候走?”
“不急,号子他们还要值日,等他们打扫完我们一起走。”
今天下午的体育课很不幸的被数学老师占用一并拿来做单元测试了。
谢青桥的草稿纸不翼而飞,温钰的则是安安分分的躺在桌面上,谢青桥拿看了两眼,温钰的草稿不像谢青桥桥的杂乱无章,而是折成几个板块在对应的题号里计算。方便事后检查。
谢青桥瞄了一眼,就整张纸重新摊开,试着折今天刚在高年级那里学到的纸飞机。
温钰想着时间还早,打算把一部分作业写了,全当打发时间了,准备找草稿纸转头发现自己的草稿纸已经被某**祸的不成样子。
温钰:“……”
温钰看着明显卡在某一步无法完成折纸大业不停念叨的谢青桥一把拿过自己的草稿纸打断施法。
温钰刚做完一道大题身旁的人又开始闲不住了:“你今天去碰蛋不?”
温钰不答反问:“还嫌去年输的不够惨?”
温钰这一问让向来话多的谢青桥沉默了一瞬,几度张口,看向班门口确认号子他们还没过来才像贼一样凑近温钰小声开口:“放心我有秘密武器。”
其实对于输赢温钰始终都是无所谓的态度,毕竟他是真的不喜欢吃水煮蛋,但是看着谢青桥那一脸笃定的模样下意识的点头回答:“嗯,很厉害。”
回答完温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把作业整都不整理就一并放回书包,只来得及和谢青桥说一声让他自己先走,就跑出教室。
谢青桥见温钰走了,也没了兴趣,把书包一甩,上楼等号子他们了。
…
“温钰!快来!”
温钰刚把东西放好,拿着裴外婆给的四个鸡蛋往桃树下赶,还没到就听见谢青桥整个人挂在那颗桃树的树岔上拼命的朝自己招手。
号子的那帮人指着谢青桥实名嘲笑:“不会吧,不会是比不过开始搬救兵了吧?”多少还带点阴阳怪气。
谢青桥见温钰过来看也不看就撒手往下跳,把号子一等人看的心都漏了一拍。
谢青桥本人倒是没事人一样拍掉裤腿上的灰,他身上穿的还是校服要是等会回家了,被谢奶奶发现衣服被弄脏,免不了一顿竹笋炒肉的。
“对啊,是救兵,怎么怕了?”谢青桥一只手放在校服外套的口袋里,语气嚣张。
在场的所有人:……有时候真的很想打人。
等温钰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谢青桥那句贱兮兮的那句搬救兵。
下意识的问:“什么救兵?”
谢青桥没回只是拉着温钰走到一边,把一直揣在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是个黑色的布袋子温钰拿过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有点沉,这份量……
是石头?
温钰看向谢青桥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想要上前打探他们在密谋什么的人通通都被谢青桥一齐赶走。
温钰看向谢青桥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似乎在问:“这就是你所谓的秘密武器?”
谢青桥自信点头。完了在温钰还没反应过来就把两个鸡蛋模样的石头塞给温钰调换了温钰原本的鸡蛋。
就这样温钰在谢青桥的有意驱使下成为了那年桃树下的MVP
温钰看这被谢青桥用校服包起来的一堆明面上被自己‘赢’来的鸡鸭蛋陷入沉思。
谢青桥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开口:“没事,他们没发现。”
温钰:“你不怕遭雷劈吗?”
谢青桥:“……”
…
谢青桥朝树下的一众人打哈哈,拉着温钰出了田地,走上田坎。
田地里是已经成熟的油菜田,现在太阳下山头,温度骤降,开始有人趁着现在完成最后一轮的收割。
把油菜搬上在水泥路旁停着的三轮车的车斗上,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地的短茬,突兀的留在一片还没收割油菜田里。
天还没擦黑,月亮就已经升上来了,天空被水洗成赤红色,今天的云层稀松,只有寥寥几片悠悠然的在半空游走,骤然起风,惊的田坎两旁的油菜一齐向一旁倾倒。
其实温钰‘赢’来的蛋不算多才四五个,但是温钰实在是不喜欢吃水煮蛋,所以都尽数进了谢青桥的肚子。
温钰收回视线,专心的看着脚下的田坎,以防摔倒,用余光看着因为鸡蛋吃的太急,被噎得直跳脚的谢青桥,象征性拍了两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问:“你还吃得下晚饭吗?”
谢青桥慌忙咽下最后半个鸡蛋,想开口说话,奈何水煮蛋太噎人,又没水,只好摇头回应。
“那蛋糕呢,吃得下吗?”
“?”
温钰看着明显把自己生日都给忘的傻子,叹了口气,提醒:“今天是五号,你生日。”
谢青桥在听到蛋糕字眼的那一刻先是一愣神,不为别的,是因为从他记事起生日和蛋糕就没有同时出现在一天过,平时更是吃不到的,对于蛋糕他也只吃过学校门口小卖部一元一个的甜到发腻的塑料的纸杯蛋糕。
在谢青桥的理念里,没吃过蛋糕的生日是不算的,而且很多时候向谢奶奶提起生日得到的回答都是
“等你爸妈回来就让他们给你买个三层大蛋糕。”
但是每次谢青桥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时候,谢奶奶总是沉默的看着谢青桥不说话了。
有时候被问烦了只是一句:“我怎么知道?”
就没有下文了。
谢青桥决定不再去想他那对便宜爸妈什么时候让自己吃上听都没听过的三层大蛋糕,反正自己对他们也没什么印象,称得上执念的应该就是那三层大蛋糕了。
谢青桥跳下田坎,顺口一问:“那你吃过没?”
温钰:“……你觉得呢?”
谢青桥咂嘴,成功记起自己给温钰过生日,吃了蛋糕这件事。
很好,尴尬了。
谢青桥更是罕见的沉默了。
温钰也没说话,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的走在路上,不知过了多久,谢青桥开口了,没了平时的吊儿郎当的语调,甚至还有点不易查觉的小心翼翼:“你妈妈是不是很……爱你?”
在这个年纪爱这个字眼是很敏感的,甚至是羞耻。
但是谢青桥还是想问,温钰也给出了他预想中的答案:“嗯,怎么了?”
也是,一个生日都要特意请假从外地赶回来,就是为了给孩子过生日的母亲怎么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有妈妈……”谢青桥问到这突兀的止声又开口:“有妈妈关心,是什么感觉?”
温钰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好看着不远处还在半山腰吃草的黄牛,给出一个模糊的回答:“也就那样吧,我也不知道。”
…
最后,两人谁也没继续刚才的话题,各自回家,直到晚上八点,温钰带着谢青桥上了自家老房的阁楼。
温钰买的蛋糕不算大,一人份的大小。
谢青桥看着完全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既心兴奋又忐忑再一次开口问:“多少钱?”
温钰之前还能心平气和说:“没多少。”现在大概是被问烦了,直接了当:“别问,吃你的,再问蛋糕呼你脸上。”
说完把蜡烛插好,再依次点燃。
谢青桥看着拿着瓦砾纸垫着盘腿的温钰,不由的出神,他没等来父母所谓的三层大蛋糕,但是在8岁的生日的这一年得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生日蛋糕,
“发什么呆?赶紧的许愿吃蛋糕,然后各回各家……”
温钰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莫名的想起下午谢青桥问的那个问题。
“被妈妈关心,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很开心,但是温钰不想说,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不希望寿星难受吧?
那天晚上的月色很明朗,温钰看着透过残破的木窗映射进来的月光,再看着双手合十,闭目许了很久愿望的谢青桥轻声细语的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谢青桥睁眼,没在第一时间吹灭蜡烛,而是看着温钰郑重其事的说了声:“谢谢你,温钰。”
温钰看着谢青桥眼里被烛光映照出的点点星光,和他那不同以往的……正式?
反正就是不适应,把蜡烛拔掉,直接越过蛋糕一巴掌呼在还兴奋状态的寿星脸上。
谢青桥:“……”
因为太感动差点就忘了,这人的本性了。
…
温钰的这一巴掌成功让谢青桥恢复以往的吊儿郎当的状态:“不是,你把蜡烛灭了,我吹什么?”
温钰:“……”忘了,有这茬了。
“还有这黑灯瞎火的我们咋吃?”
“……”很好,被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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