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电影院

在斜坡镇看一场电影,只要九块九。

一场电影如果只要九块九,人不自觉就平和很多,宽容很多。

看5.1分的电影,我说:好看!

看4分的电影,我还是说:好看!

于是在电影院看到“王伟明大坏蛋”的涂鸦,我觉得没啥,维修工人直接当着我的面拆开天花板吊顶,我也觉得没啥。九块九的电影院还要啥自行车。

除了九块九之外,斜坡镇的电影院还有两大优点,一是人少,二是不放广告。

但不放广告也有缺点,去得早了只能干坐着,即使我和陈久是多年的朋友,每当这时,还是像两只刚认识的拘谨的鹌鹑,两只眼像新长的,看哪儿都不合适,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一年的二月份,在电影院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我和陈久打开购票软件就发现,所有能买的座位全都不连着。

其实那是因为当时疫情影响,隔座售票,叫大家保持社交距离,但是当时我们俩信息闭塞,人又蠢,陈久得出的结论是:“有个变态把单数的票全买走了。”

等到真进了放映厅,我们俩还凑在一块偷摸惊喜:嘿其实能坐一起,那个变态不是白忙活一场?

接着看电影,黑暗中,陈久却忽然问我。

“今天是不是情人节?”

我大惊失色,以为好兄弟突然爱上我这种情节要走入现实,情急之下赶紧道:“不是。”

陈久看看手机,又看看我,没说话。我长舒一口气,自认躲过一劫,暗下决心要停止散发个人魅力。

后来我才听说,陈久到处宣传,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们镇有个单身狗损人不利己,故意在情人节前夕买了全影院的单数票以此报复社会。

感谢他的造谣,斜坡镇的名声自此一落千丈。与此同时,大家都想知道那个特别有钱的单身狗是谁。

情人节那天,我倒真的有个朋友失恋。斜坡镇没有什么旁的可供娱乐的地方,我于是带她去看电影。人家失恋,爱情片是肯定不能看的了。

我找了一圈,发现情人节不看爱情片,就只能看鬼片。好在只要九块九。

因着不贵,我又叫上了陈久。

眼看灯一灭我朋友就悲从中来要不管不顾地哭,我没办法只好求助陈久:“你有没有失恋的经历?你有没有安慰过失恋的朋友?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办?”

陈久却两眼放光:“是不是就是你朋友买的单数票?”

那可能不是,我朋友虽然深受失恋打击,但显然没有那么有钱。

看电影过程中,前座的为数不多的几个观众频频回头,可能觉得自己浅薄了,不懂这鬼片为何如此感人至深,陈久叹了口气,说:“我懂。失恋这种事啊,就像……”

我虽不懂失恋,但我懂陈久,他是个母胎单身,他懂个屁。

“就像在电梯里闻到一个屁。”

“自己知道难受,但是走不出去,还没法跟人说。”

……这个比喻虽然无理取闹,但也不无道理。

我朋友却好像真的闻到屁一样,脸色更加难看。

电影快结束了,主角逃出闹鬼的小木屋,电影整体色调终于亮堂一点。陈久转头看向我朋友,终于茅塞顿开,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好在你这眼线笔它真的不会花。”

“真的?”

“可不吗。”

我朋友遂破涕为笑。

又过了几个月,我和陈久抢到优惠券,看电影又便宜一块,这次只要八块九。那次我们去看的是《信条》。后座坐着三个身强体壮的大哥,电影开场前照例没有广告也没有预告片。三个大哥在组队打游戏,说话的声音有点大,我和陈久就有点担心,毕竟以我们俩的体格,跟大哥理论也不很占优势。不过电影一开始,那几个人倒是安静下来。

但是气氛有点微妙,我和陈久对视一眼,都感到安静中有种即将发生的对话在涌动。

果然,一个大哥低声开口了:“怎么是老外?”

另一个大哥语气淡然,很是镇定:“放广告呢。”

怎么会?斜坡镇的电影院从来不放广告。

后排安静了一会儿。又过了几分钟,其中一个大哥忽然变了语气:“卧槽,咱买的不是《八佰》。”

我和陈久至今很感谢那三位大哥还是安静地看完了整场的外国人。我们斜坡镇人,果然就是有素质。

后来回到城市里,因为电影票太贵我和陈久不怎么看电影了。有一天我看到陈久的朋友圈:“中国电影真的完了。姜文都跑去卖教辅了。”

我点开他发的图片,只见一本初中的教辅书上写着四个字:美文英语。

我不知道大家都是什么心态,我能知道的是我和陈久的共同好友都默默点赞,没有人纠正他。陈久的人缘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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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久与我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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