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12.9
明华中学的夏天，依旧很热。
夏日的热浪，似乎被明华中学那高大却略显陈旧的大礼堂隔绝在外，只留下了礼堂大厅闷热而凝滞的空气。中央控体哦啊的风呼呼作响，努力吹向下方黑压压的人头，却丝毫吹不散礼堂里那份粘稠的暑气。
陈羽挤在初三（1）班观众席靠过道的座位上。
这里的空气，混杂着中央空调的冷味道，还有礼堂木头座椅经年累月所积累的、带着点霉味的陈旧气息。校长站在舞台上激情澎湃地演讲，却像催眠曲一样，让不少学生开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阳光透过几扇高而窄的玻璃窗，投射下几道斑斓的光柱，最终在礼堂的地面上，破碎成无数跳跃的光斑。
没意思。
陈羽百无聊赖地转着笔，目光时不时飘向主席台的方向。
他看见林钰坐在第一排的学生代表席位上，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株安静的小白杨。她微微抬着头，长长的睫毛垂着，视线专注地落在桌面上上摊开的演讲稿上，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演讲稿告知的边缘。
陈羽似乎能看到她鼻尖那细小的汗珠，侧脸的线条在斑驳的光影里显得格外的柔和。
他想起早上她踹自己小腿肚时那气呼呼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
真奇怪，明明刚才还觉得礼堂闷得要死，烦躁得不行，现在看着她的侧影，自己心里那股无名火好像被一阵清风吹散了似的消失了。
“喂，陈羽，”旁边的同班同学兼好哥们张超用手肘捅了捅他，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的笑：“看谁呢？这么入神？是林大学霸吗？”
陈羽猛地回过神，感觉脸上有点挂不住，没好气地瞪了张超一眼：“滚蛋！看台上呢，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就知道睡睡睡？”
张超嘿嘿一笑，也不反驳，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林钰的方向，露出不言而喻的笑。
陈羽懒得理他，重新把目光投向林钰。他看见林钰面前放着的红色文件夹，心里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家伙，不会真的紧张到要把稿子背下来吧？
他太了解林钰了。她很要强，最听不得的就是调侃。
他的耳边回响着自己早晨对她说的那句“背它干嘛？”。他望着林钰那微蹙的眉头和抿紧的嘴唇，调侃的心思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担忧。
她该不会……真的要脱稿吧？
她能行吗？
就在这时，教导主任那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响彻礼堂：
“……下面，有请我们初三的优秀学生代表，初三（一）班的林钰同学，上台发言！大家掌声欢迎！”
“哗啦啦——”
掌声响起，带着初三学生特有的疲惫和敷衍，带着初二学生的活力，还有新初一学生的青涩与激动，可更多的是终于看到换人讲话后心里的一种解脱感。
林钰深吸了一口气，动作利落地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夹。那瞬间，陈羽看到她指尖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当她站起身时，背影却异常挺拔。
她整理了一下校服的衣领，迈着平稳而坚定的步伐，走向主席台中央。
礼堂里嘈杂的背景音似乎都慢慢减弱了。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好奇的、审视的、期待的、漫不经心的，各种各样。陈羽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脖子微微前倾，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走向讲台的纤细身影。
林钰站在了麦克风前。她调整了一下话筒的高度，动作从容。然后，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她的视线似乎在某个方向短暂地停留了一下。
陈羽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以为她在看自己。然后那道目光便悄然移开了，像掠过水面的飞鸟一样。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
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来，清亮、平稳，带着特有的质感，没有刻意的拔高，也没有丝毫的颤抖，就像山涧里流淌的清泉，瞬间抚平了礼堂里残留的浮躁。
“我是初三（一）班的林钰。今天，站在新学期的起点，作为初三学生代表发言，我感到非常荣幸……”
她开始了。没有看稿子。一个字都没有看。
陈羽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没带稿？
她真的……背下来了？
而且背得如此的流畅自然。
她那份稿子上的文字仿佛早已融入她的骨血，随着她清晰的吐字，一字一句地流淌出来。她谈理想，谈责任，谈拼搏，谈珍惜时光，谈同窗情谊……那些在陈羽听来略显“官方”的词汇，从她口中说出来，却带着一种真诚的力量，仿佛每一句都是她内心真实的映照。
“……初中三年，是我们人生中最珍贵的时光之一。明华中学的梧桐树荫，记录了我们成长的足迹；教室里的朗朗书声，汇聚了我们求知的渴望；运动场上的挥汗如雨，见证了我们青春的活力……”
林钰的声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真挚的情感，“在这里，我们收获了知识，更收获了珍贵的友谊。这份情谊，如同夏日里的清风，寒冬里的暖阳，陪伴我们度过每一个奋斗的日夜……”
当她说出“友谊”这个词时，陈羽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看到她清澈的目光似乎再次有意无意地扫过他所在的方向。
这一次，他确信她看到了自己。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想用眼神告诉她：
嘿，我在这儿听着呢！你讲得真棒！
台上的林钰，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最后，我想说，”林钰的声音变得更加坚定有力，目光扫视全场，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郑重，“初三的号角已经吹响，中考的战鼓已然擂动。让我们带着老师的谆谆教诲，带着父母的殷切期望，更带着我们心中那份对未来的执着追求，以梦为马，不负韶华！珍惜在明华的最后一年，珍惜身边的每一位伙伴，珍惜这独一无二的青春时光！让我们共同努力，在明年火热的六月，用汗水和智慧，书写属于我们自己的辉煌篇章！谢谢大家！”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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