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院子再大,也耐不住几人身高腿长,一会儿便进了内院,没走几步三人便都瞠目结舌:范如美竟在院内凿了个不小的池塘,过了栈桥,连着一个凉亭,微风拂过红纱幔,范如美衣衫凌乱,正卧在其中。

范如美远远地就看到周桁那一抹红,提前将怀中美人遣了出去,那人出来时朝三人行礼,出声竟是男子!

南荀顿感一阵不妙,抬手打了自己嘴巴两下,恨自己一语成谶,心里哀嚎道:“这下麻烦了,感情范如美男女通吃,只是不为外人所知,如今故意叫我们知道,还能出得了这城主府吗!”

周桁也呆住了,男子与男子?

谢暄面无表情地先一步走上栈桥,周桁与南荀对视一眼,赶紧跟上。

三人并列朝范如美行了一礼,范如美早已两眼放光地盯着周桁。

范如美长得算是周正,个头不算高,身形瘦削,眼窝深陷,眼下发黑,周桁心想:“正如书上所说的纵欲无度那般模样。”

范如美上前一步,脚步虚浮差点摔倒,伸手扶着周桁作揖的手,眼睛却一直盯着周桁,半天才堆着满脸笑,哑声说道:“不必见外,不必见外,诸位落座吧,各位公子远道而来,范某贸然相邀,还请各位莫要介怀才是。”

周桁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回来,说:“城主大人客气了,素闻大人美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说着拉着南荀落座。

亭子大得出奇,范如美在主座,谢暄独自落座于范如美左手边,周桁与南荀二人共用一桌,坐于范如美右手边,与谢暄相对。

南荀坐得歪歪扭扭,心里小声称赞道:“看碟子下菜,阿桁不愧是阿桁!”

范如美身后的侍从拍拍手,便有姑娘们来献舞。

身处完全陌生的地方,周桁总是格外敏感,很快察觉那城主的目光总是似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不免有些不自然,浑身都紧绷起来。

一曲终了,周桁主动进入正题:“城主大人邀约,在下受宠若惊,能一览城主风采,也不枉来这洛西城走一遭。只是,我等昨日进城,忽得贵府令牌,心中忐忑,方才一路也不知这令牌该作何用,还请城主明示。”

范如美挑眉一笑,说:“看来是传话的小厮没说明白,这令牌,我城主府人手一块,并无什么特殊用处。”

周桁眼皮一跳,面上依然保持温和的微笑,拿出那块令牌,说:“在下不才,能得城主青眼,已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说着将令牌放在桌角,举起酒杯道:“只是在下身患恶疾,怕是无福得大人庇护,还请城主收回令牌。”

范如美瞬间拉下脸来,一杯酒下肚,又恢复那副□□,仿佛方才阴冷的眼神是众人的错觉。

南荀抿了一口酒,心中为周桁捏了一把汗,再看谢暄,依旧端坐,眼睛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美酒佳肴,旁若无人一般。

范如美咂咂嘴,说:“赠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还是说周公子眼高于顶,看不上我这偌大的洛西城?”

“我洛西城向来富庶,在我范家的治理下更是蒸蒸日上,连当今圣上都不吝夸奖。”

说完又指了指谢暄,“你这朋友是修仙的吧?哪门哪派,师从何人啊?我范家向来有仙缘,多少修真名士都是从我洛西城走出去的。我虽无心修仙,但你若喜欢,我大可举荐你去仙门大派,拜名士为师,当然,作为报酬,你收下令牌即可。这样的美事,于情于理都是我吃亏,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又何必拒绝我的好意呢?”

周桁甚少出门,场面话也是极少用得到,像范如美这样的无赖,应付起来有些有心无力。

他所谓的欣赏美人,说到底只是好色。那些面上嬉闹的貌美女子是否真心留在府中,看来要另当别论了。断袖本就不受世俗待见,范如美自己不会声张,若他强迫男子成为他的禁脔,为了男人的尊严,惧怕城主强权,大概也不会撕破脸皮扯下遮羞布。

周桁心中汗颜,一城之主,就是这般吗?

纵使心中再不喜,也要给足城主面子,周桁端起酒杯,说:“周桁在此给城主大人赔罪了。”霜儿上前给周桁倒酒,腰间银铃钩住桌角的令牌,后退时令牌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霜儿连忙跪下磕头,颤抖求饶:“城主大人恕罪,公子恕罪,奴婢愚钝,还请大人责罚。”

那令牌是上好的青玉做的,掉落在地磕破了一角,不去细看其实很难发现。

范如美眼底闪过一丝阴翳,酒杯被他重重放在桌上,他舔了舔后槽牙,说:“霜儿啊,你平日行事最是稳妥,我这才让你服侍贵客,你……今天是怎么了?”最后一句似乎带着警告意味。

霜儿依旧跪伏在地,周桁却从她瘦削的背影里看到了不卑不亢。

周桁手一抖,酒水洒在胸前的红衣,说:“在下手拙,酒水撒了衣领,不好在城主大人面前失了礼数,劳烦霜儿姑娘带在下换身衣裳。”

范如美瞥了瞥周桁被酒水浸湿成暗红色的衣领,顺着衣领往上,是修长白皙的脖颈,耳跟下方一颗红痣,因为喝酒的缘故愈发猩红。

范如美呼吸一紧,顿觉口干舌燥,盯着那颗红痣,只想狠狠地咬上一口。

周桁弄巧成拙自己却浑然不觉,还在低头等着东道主发话。

南荀也没想到范如美不要脸到这种程度,突然他感受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谢暄用眼神示意他赶紧将周桁带出去。

南荀起身说道:“城主大人的酒当真是烈,小……在下自称千杯不醉,此时也需得出去缓一缓了,霜儿,带路吧。”说完还不忘用胳膊肘捅了捅周桁。

周桁会意,拱手退了出去。

其实南荀的谎话尤其拙劣,凉亭四面透风,哪还需要出去吹风醒酒。

二人走后,范如美的眼神一路尾随周桁的身影,谢暄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提醒范如美。

范如美收回目光,将谢暄从上到下打量个遍,嗤笑道:“都是男人,你装什么?!”

谢暄抬眸,乌黑深邃的眼眸,此刻却只让范如美感觉一阵恶寒,讪讪收回视线,后又想起这是在自己的地盘,怕他做甚,偷摸着挺直了腰杆,说:“整个洛西城都是我范家的,一个病秧子,我也是真的为了他好,他离了这儿,活不过十日。”

谢暄难得的给了范如美一个眼神,怀疑道:“你懂医?”

“自然不懂。”

谢暄眸色一沉,“你威胁我?”

范如美有些疯癫地哈哈大笑,拍着自己的大腿,说:“你是真蠢还是假蠢,又或是小美人骗了你?”

谢暄搁下酒杯,眼睛深邃而坚定,“他不会骗我。”

霜儿将周桁,南荀二人带到浴房,将周桁原先的衣服还给他,垂眸说道:“多谢公子替我解围。”

周桁眉眼弯起,说:“是我应该谢你才对。”

霜儿眼睛空洞地瞥着周桁抱着衣裳的手,与之前迎他们入园时截然不同,笑容之中尽是苦涩,说:“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想要,我顺手摔了就是。”

周桁心下了然,她们并不是心甘情愿的。

南荀心直口快,问道:“你不愿留在这里为奴为婢,为何不走呢?”

霜儿难以置信地看着南荀,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带着委屈与不甘:“为何要留?为何不走?我该去哪里!又有哪里可去!”

周桁轻声安慰道:“对不住,他不是中原人,信口直言你莫要见怪,有什么委屈,说与我们听听。”

周桁不敢多做保证,只能尽力而为,毕竟他也是势单力薄,不能因为自己的冒然行为拖累了谢暄和南荀。

霜儿一滴泪珠落下,便如瓢泼大雨止也止不住,哭了好一会儿,才呜咽着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心甘情愿的,我不是洛西城的人,从小没爹没娘,只靠阿叔阿婶给的一口饭长大,我很感激他们,我每天拼了命地干活,帮忙赚钱贡两个弟弟念书,可是我一个女子,拼死拼活也赚不到几枚铜板。为了筹钱,阿叔阿婶将我骗到青楼……”

“……三两银子,三两银子啊,将我卖去为奴为婢也好,为什么是青楼啊!我当时只有十三岁!十三岁!”

周桁缓缓闭上眼,哪个清白人家的女子愿意留在青楼?

“潇湘馆每日折磨我,到了十五岁要我接客,我,我,我真的快死了!我每日被迫在各种男人身下承欢,我……”

说着似乎想到什么干呕起来。

南荀赶紧倒了一杯热水递给霜儿,不忍地别过脸去。

霜儿生的漂亮,在潇湘馆待到十七岁,这期间接客无数,一日接三五个客人更是常态,后来被范如美高价买走,多少人还曾因没能与霜儿共度**而惋惜不已。

只是霜儿年少心已死,纵使逃出虎口又跳进狼窝,心中也毫无波澜,对她来说只是客人固定了而已,她甚至开始感谢范如美,对于范如美近乎变态的要求也都坦然应允,就这样在城主府度过了四个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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