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逐南的指尖轻轻划过窗台上的冰块,里面冻着一颗蓝莓,表皮已经泛白,果肉在冰层里缓慢腐烂。
阳光透过玻璃,在画室地板上投下扭曲的光斑,像一条游动的蛇影。
“这样比较慢。”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自言自语。
谢梽尘站在画室门口,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蜂蜜的甜香混着热气氤氲而上。他静静地看着南南,没有打扰。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二十四颗蓝莓。
南南不再让它们腐烂在画布旁,而是冻进冰块,摆在窗台上,像是某种标本,又像是某种仪式。
他说,这样蚺蛇可以多睡一会儿。
谢梽尘走过去,把牛奶放在一旁的矮桌上,杯底碰到木质的桌面,发出轻微的“嗒”的一声。
汀逐南的睫毛颤了颤,视线从冰块上移开,落在谢梽尘的手上。
他的指节修长,骨节分明,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素银戒指,内侧刻着“N”。
“喝一点?”谢梽尘轻声问,指尖碰了碰杯壁,试了试温度,“不烫。”
汀逐南盯着牛奶表面凝结的那层薄薄的膜,半晌,伸手接过。
他的指甲修剪得圆润,但指缝里还残留着少许钴蓝颜料,像是洗不掉的印记。
他低头抿了一口,蜜糖的甜味在舌尖化开,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像是一小团柔软的火焰。
“甜。”他轻声说。
谢梽尘的嘴角微微扬起。
“嗯,多放了一勺蜂蜜。”
汀逐南又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目光重新回到窗台上的冰块。蓝莓的表皮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像是冰层里的一颗紫色心脏。
“尘。”他突然开口。
“嗯?”
“ta……会做梦吗?”
蚺蛇。
谢梽尘顿了顿,然后在他身旁蹲下,视线与他平齐。
“会。”他回答,声音很轻,却笃定。
“梦到什么?”
“梦到阳光。”谢梽尘说,“没有冰的。”
“温暖的阳光。”
汀逐南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像是在思考这句话的真实性。
“哦。”他最终应了一声,又低头喝了一口牛奶。
——好了一点,但不多。
可谢梽尘已经学会满足于这样的瞬间。
谢梽尘的书房里多了一排素描本。
每一本都标注了日期,里面全是汀逐南这三年来的涂鸦——断续的线条,破碎的词汇,扭曲的色块,偶尔夹杂着一两幅完整的草图。
他学会从这些混乱的痕迹里读懂南南的世界。
冰裂纹的间距代表南南当天的焦虑程度。
蓝色的使用频率与他的情绪稳定性成反比。
蛇形图案的出现意味着他又梦见了蚺蛇。
今天的素描本摊开在桌上,最新的一页画着一扇门,门缝里透出光,门外是一条蜿蜒的痕迹,像蛇爬过的路。
谢梽尘的指尖轻轻抚过纸面,铅笔的痕迹微微凸起,像是南南作画时用力压下的情绪。
他合上本子,走回画室。
汀逐南正坐在地板上,面前摊开一本厚重的画册,是黎见深生前留给他的《极地冰川图谱》。他的茶红色长发用一根炭笔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脸侧,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谢梽尘在他身旁坐下,肩膀轻轻碰了碰他的。
“在看什么?”
汀逐南的指尖停在一张照片上——冰层下的气泡,冻结在上升的瞬间,像是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气泡。”他轻声说,“像眼泪。”
谢梽尘凑近了些,鼻尖几乎碰到书页。冰层里的气泡确实像是一串凝固的珍珠,晶莹剔透,却又被困在永恒的寒冷里。
“像。”他回答,“但如果是蚺蛇的眼泪,应该更红一些。”
汀逐南侧头看他,浅褐色的眼瞳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为什么?”
“因为蛇的血是热的。”谢梽尘说,指尖轻轻点了点照片上的冰层,“即使被冻住,也是热的。”
汀逐南眨了眨眼,像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然后,他低下头,继续翻动书页,发丝垂落,遮住了他的表情。
但谢梽尘看到他的嘴角微微弯了弯。
——他的大艺术家,仍然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他学会了让谢梽尘偶尔走进去。
花絮:
很多年后,谢梽尘起身,汀逐渐南也跟着坐起来,茶红色的长发散落在肩头,像是流动的晚霞。
谢梽尘忍不住伸手,指尖轻轻穿过他的发丝,感受那柔软的触感。
汀逐南抬头看他,目光安静而专注。
“尘。”
“嗯?”
“蚺蛇……还会冬眠吗?”
谢梽尘俯身,额头轻轻抵住他的。
“会。”他轻声回答,“但下次醒来,我会在这里等你。”
汀逐南眨了眨眼,然后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
“好。”
——这世上总有些东西,不需要被所有人理解。
就像冰封的蚺蛇,就像疯子的爱情,就像谢梽尘愿意用余生等待的,那个永远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大艺术家。
——这世上总有些东西,不需要被所有人理解。就像冰封的蚺蛇,就像疯子的爱情,就像谢梽尘愿意用余生等待的,那个永远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大艺术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他的大艺术家,仍然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但他学会了让谢梽尘偶尔走进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