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里,汀逐南跪坐在巨大的空白画布前,一动不动。
他的茶红色长发散落肩头,发尾的冷金色被颜料染得斑驳,像褪色的琥珀。
左手握着一支干涸的画笔,右手掌心摊开,里面是一颗冻僵的蓝莓——表皮皲裂,渗出紫黑色的汁液,像凝固的血。
他已经这样坐了三个小时。
谢梽尘站在门口,不敢靠近,也不敢离开。
这是汀逐南“冬眠”的第七天。
黎见深说过,有些蛇会在冬眠后蜕皮成功,有些不会。
但南南现在卡在两者之间——他醒了,却仍被困在旧皮里。
画布上一片空白,只有角落用极细的铅笔写着:
「蚺蛇不会醒来。」
谢梽尘终于走近,单膝跪在他身旁。
“南南。”他轻声唤道,手指悬在半空,不敢贸然触碰,“要不要休息一下?”
汀逐南没有回应。
他的睫毛低垂,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浅褐色的眼瞳像蒙了一层冰,倒映着空白的画布。
然后,一滴水珠毫无预兆地坠落,砸在画布上,晕开一小片透明的痕迹。
他在哭。
没有抽泣,没有颤抖,甚至没有表情的变化——只有泪水无声地滚落,一颗接一颗,像融化的冰晶。
艺术家连哭泣都是无声的。
谢梽尘的心脏狠狠揪紧。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擦过汀逐南的脸颊,感受到泪水的温度——冰冷的,不像活人的眼泪。
“画不出来……就算了。”他低声说,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汀逐南的睫毛颤了颤,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蚺蛇死了。”
……
“ta……死了。”
谢梽尘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他搂进怀里。
汀逐南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后像融化的雪般软下来,额头抵在谢梽尘的肩上。他的泪水浸透衬衫,烫得惊人。
“没有。”谢梽尘收紧手臂,掌心贴在他的后颈,像在确认他的存在,“它只是……睡得太久了。”
汀逐南不说话,只是攥紧了那颗冻僵的蓝莓,汁液渗出,染紫了谢梽尘的袖口。
窗外开始下雪,细碎的雪花扑在玻璃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画室里没有开灯,只有雪光映着两人的轮廓,像一幅未完成的素描。
谢梽尘突然想起黎见深留下的冰钥匙。
“南南。”他轻声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冰库位于城郊一座废弃美术馆的地下,铁门锈迹斑斑,锁孔里结着霜。
谢梽尘插入冰钥匙,门缓缓打开,寒气扑面而来。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冰雕工作室——正中央矗立着黎见深未完成的《冰蟒》。
蛇身半融,露出内部彩虹色的金属骨架,蛇眼处是两个空荡荡的凹槽,仿佛在等待什么。
四周的墙上挂满了草图,全是不同形态的蚺蛇:蜕皮的、冬眠的、新生的……最角落的一张纸上写着:
「汀逐南,继承者。」
汀逐南站在门口,茶红色的长发被寒气拂动,像火焰在冰中燃烧。
他的目光落在冰蟒上,瞳孔微微扩散。
“……这是我的蛇。”他突然说,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谢梽尘屏住呼吸:“对,是你的。”
汀逐南缓步走近,指尖触碰冰蟒的头颅。冰晶在他的温度下微微融化,水珠顺着蛇身滑落,像泪水。
“ta没死。”他低语,“ta只是……在等我。”
谢梽尘的眼眶发热。
他从口袋里取出那两颗冻住的蓝莓——南南一直攥着的那颗,和他自己保存的另一颗——轻轻放进冰蟒空洞的眼眶。
蓝莓在冰中缓缓解冻,渗出紫红色的汁液,像蛇在流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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