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背影停了几分,与前进的脚步一同转了过来:“姑娘,您回来了。”皱巴巴的脸宛如一朵盛开的菊花,绚丽地绽放开来,一把年纪,虽说身子骨还算硬朗,可到底有些腿脚不便,走起路来有些跌宕。
姜初芷及时握住那双作揖的手,琴儿会意地将门合上。
张老是父亲最得意的将领,当初为了保护她,在天寒地冻被人追杀的日子带着她躲在山中。漫山遍野被雪覆盖,张老便以血哺育了她,张老没有孩子,却是一个优秀的慈父。
为了活下去,他愣是用拳头在冰湖上凿开一个小口,扑入水中给她抓鱼。
如果不是张老,她早就死了。
琴儿是后来在山洞里发现的,她只记得当时的琴儿奄奄一息,遍体鳞伤地躲在一个小山洞里。浇灭的希望燃起,后来才发现只有他们三人活了下来,自此相依为命。
灭门之仇,不能不报。可也只有活下去才能报仇。
后来她成功被姜家收养,改名换姓,成了姜初芷,她便使了些伎俩将琴儿和张老留在府里做工。
张老忙上忙下,腿脚似乎是停不下来,他一会儿给姜初芷倒茶,一会儿又去取了些她爱吃的糕点。
“张老。”姜初芷有些愧疚,她轻扶着张老坐下,“您坐,此次回来,我有些事想要和您商量。”
张老见她神情严肃,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姑娘请说。”
姜初芷警惕地朝着四周观望,吩咐琴儿去把风,快速简洁地将秀女选拔之事告诉了张老。
张老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姑娘希望我做什么?”
“我想。”姜初芷停顿几秒,继续说道,“事情算是成了一半,我在凰城置办了地产,像送您去颐养天年。”
“姑娘何意?属下虽然年老,可还算能帮上姑娘一些忙,还请姑娘不要赶走属下。”
姜初芷轻笑着将他扶起:“我怎么会赶走你,事成之后我会想办法脱身,您也算是提前帮我过去探查探查,毕竟这些东西也需要人打理。”
“属下想在身边保护姑娘,还请姑娘不要赶走属下!”
“这是命令。”
望着她坚定的目光,张老一向知道她这倔脾气,思量了许久,终于答应下来:“属下,遵命。”
当晚琴儿就偷偷送张老出了城。
夜半三更,姜初芷静坐于窗台前,时不时朝着院门的方向张望,直到看到琴儿的身影,她才放下了忐忑不安的心。
“姑娘。”琴儿见她独自坐在屋内发呆,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取了件披风盖在她身上,“姑娘为何要送走张老?”
“我欠了他太多太多,原以为计划能顺利进行,现在却是一个又一个的变故,他已经年老,我不想再继续让他跟着我担惊受怕。等他到了凰城,有了新的身份,也能把接下来的日子好好过完。”
琴儿长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霍家只有两位诰命夫人,霍夫人上了年纪,且不屑于与其他人共事,这任务自然就交到了姜初芷头上。
次日清晨,姜初芷早早就出了门,先到丞相府胡乱听着霍夫人装模作样训几句话,才到宫门排队等待嬷嬷领着诰命夫人们一起入宫。
选秀事宜与各位诰命夫人交代完毕后,夫人们都各自离去了,姜初芷故意放慢脚步。
快要走到宫门,诰命夫人们几乎都离开了,徐茂财突然带着人从后边赶了过来:“姜夫人请留步。”
“徐公公。”姜初芷与他打了招呼,若无其事道,“您找我什么事?”
“陛下要见夫人,夫人这边请。”在这宫中爬摸滚打这么多年,女人们使出什么手段勾引皇帝求恩宠他没见过,可唯独姜初芷是他见过最聪明懂事的,也是唯一能撼动谢承安的人,他愿意把赌注压在她的身上。徐茂财笑笑不说话,弯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姜初芷转头叮嘱了琴儿两句,便随着徐茂财往紫宸殿的方向走。
进宫的机会并不多,可这条道却是走的最多的,
眼看就要到紫宸殿,哪料徐茂财却突然拐了个弯,朝着右侧的大道走,大道渐渐变得窄小,变成一条弯弯绕绕的小径。
雾气渐浓,颇有飘飘欲仙之感,眼前的视线渐渐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徐茂财的脚步放慢了些,好叫姜初芷跟上。
忽而一阵微风拂过,雾气随着飘散,不远处有一个池子,旁边有一块怪石,上面是红色的字样“太液池”,周围是假山回廊,其中穿插着几座亭台楼阁。
回廊的木板很湿润,却不容易滑倒。
徐茂财突然停在一座楼阁前,转身笑眯眯地望着姜初芷道:“夫人请进。”
姜初芷正狐疑,只见徐茂财率先打开了门,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她迅速扫视四周的环境,后脚一迈入大门,徐茂财立刻将门合上了。
沉重的木门碰撞声让她禁不住心中一颤。
这里与其说是楼阁,不如说是殿堂。
直通屋顶,高不可攀,二三层楼各自只有一条回廊贴着四周的墙壁,角落有四个楼梯都可以通上去。
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浴池,艳丽的玫瑰花瓣飘荡在水中,其中散发出雾气。
浴池的边上放着一条粉红色的长裙,与她救谢承安那日的长裙相同,也正好是她的尺码。
心脏不由得猛地直跳,耳边只有淅淅沥沥的流水声,此外再也没有其他声音,她宁愿周围能出现一个人,而不是就这样让她一直等待。
姜初芷顿了顿神,缓缓蹲在浴池边往里面望去,池水清澈见底。
她忽的想到了什么,转身快步走到大门前,迟疑了几秒,伸手想要推开那扇门,却只听到“咚咚咚”铜锁碰撞到木头上的声音。
她被锁在了这里!
为什么?!!!
秋高气爽,里面却闷热得很。
封闭的环境让她愈发不安,脑子变得火热,父亲母亲被团团围住刺死的场面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回放,胸口闷得喘不上气。
自从目睹了这般悲惨,她一进入这样封闭的场景便感到不安,她宁愿谢承安给她一剑,也不想这样被折磨。
身上的衣裙许是因为挂了些水珠的关系,显得有些沉重,姜初芷扶着墙壁,一步步迈上台阶,走到了二楼的回廊。
回廊的角落有一扇小门,虽然被一个木头锁锁着,可锁在里边,还能想办法打开。
身体越来越热,大汗淋漓,恍惚之间,她看见那群侍卫出现在她的后边,他们举着长矛慢慢走上前来,似乎是想要将她包围。
握着木头锁的手禁不住颤抖,姜初芷摘下一支金钗对着木头锁的钥匙口捣鼓,却总是对不准钥匙口。
她来了脾气,举起金钗想要用力朝着木头锁刺去,却是刺到了雪白的手臂上,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臂的曲线直流,一直流到手肘,滴落在地板上,融在滴落的汗珠之中,淡了。
手臂的刺痛让她恢复了不少理智,她定定地凝视着地板上和汗水融在一起的血液,只觉得头顶冒星,视线出现了重影。
滴落的鲜血,好似那日顺着银色长矛滴落的鲜血,姜初芷几乎要倒下,好在她及时拽住了那把木头锁。
耳边的潺潺流水声渐渐被嘶吼声和兵器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取代,她木然回头一看,只见那群侍卫再次出现,不同的是,他们早已包围了她,且这一次是举着长矛朝着她冲过来的。
姜初芷彻底睁红了眼,拼命地用金钗朝着木头锁刺去。
只听“砰”的一声,锁头断开了,另一半掉在地上,砸得地上的血液飞溅。她仿佛得到了新生,推开门往外边冲出去。
外边只有一条窄窄的长廊,可以眺望整个太液池。
新鲜的空气让她恢复了理智,可她没能来得及刹住脚步,径直翻了出去。
忽的飞出一个壮硕的身影,稳稳当当地将姜初芷接在怀中。
抬眸看清了眼前的人,她顿时觉得寒毛直立,谢承安,他怎么出现了?
男子身子矫健,不过轻功两步,就抱着她停在了二楼的长廊上。
姜初芷一把推开了他,男子稳如泰山,一动不动,反倒是她被这反方向作用的力引得后退了好几步。
“陛,陛下,臣妇参见陛下。”姜初芷连忙行礼,垂眸一看,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源源不断地留着鲜血,她慌乱看向谢承安的长袍,上面果然也沾染了不少的鲜血。
谢承安皱着眉望着她,又移开目光紧盯着那滩血迹,眼底满是不可置信和怀疑。
他沉默了许久,突然走上前来拉起姜初芷受伤的左臂。
姜初芷下意识想要捂着手臂,这样一拉一抽,脑袋的晕厥本就还没好,回廊的栏杆又不高,整个人翻身就往后摔。
又是被原来的那个身影抱着,不过这一次谢承安是用手护着姜初芷的脑袋,两人直直地扑到水中。
谢承安面无表情地抱着她半游半走地走到了浴池边,只手将她整个人举起放在了地板上,青绿色的衣裙被浸湿,曼妙的曲线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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