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婆娑,树影斑驳。
恍惚之中的稀碎声吵醒了孙江月,她睁开双眼,正想要发脾气,眼前却是没有一人。
“绘春。”
“绘春。”
应该是去歇息了,不过守夜的侍女都去哪了,她们还把不把她这个当家主母放在眼里,心中想着更是生气,她望了眼大门的方向,果真没有一个人影。
孙江月怒气冲冲地坐起来,往大门的方向走,正想着怎么严惩这些好吃懒做的人,哪料瞧见绘春鬼鬼祟祟地朝着紫薇阁的远门走。
霍淮政,不知怎的,她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这个名字。
她深吸了口气,喃喃自语啧了一声:“怎么可能?”
绘春不会背叛她的。
她心中想着,手臂却是已经伸到了衣架子上取下厚实的披风盖在身上,坐在圆桌前喝了半壶茶,心中的忐忑愈发深了。
孙江月终于鼓起勇气,悄悄地迈出了屋门,朝着霍淮政的书房走。
她离开后不久,紧接着也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她屋内冒了出来。
这地方上次还是因为手帕的事情,可是娘亲派人来传话,让她先剩下嫡子。
孙江月越想越觉得委屈,旁人都这样说,连自己的娘亲也这样说,可她们哪里知道她的苦楚,绘春是最知道的,她若是也背叛她,她又该如何把这日子过下去。
走到院门,孙江月突然犹豫起来,天好冷,还是回去吧。
她停了许久,终究还是说服不了自己,脚步再次不受控制地往前挪动。
书房的烛灯已经灭了,黑漆漆一片,叫孙江月觉得有些害怕,她还是头一次自己走这样阴森森的道路。
她心虚地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迈上台阶,却是拐去了窗户的方向。
窗户没有合紧,留了两指的缝隙。
孙江月才蹲下,正准备往里面偷看,却听到了一个娇滴滴的呼唤声,声音虽小,却是很清楚,毕竟这声音,她已经听了三十多年。
目光情不自禁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压在一个娇软的女子身上,两人的身边只放着一盏烛灯,凌乱的衣物散落一地,还有那条粉色的衣裙。
微弱的烛火倒映着女子迷离的目光,魅惑而性感。
孙江月轻易便看清了两人的脸,突如其来感到一阵恶心,潸然泪下,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她真想冲进去,手刃了这对狗男女。
她捂着嘴,瘫软在地上,听着里面甜蜜的声音由小变大,又渐渐变小。
孙江月扶着地板,蹑手蹑脚地走下来台阶,悄悄地离开了,即便什么都没有了,她也要保持最后的体面。
回到屋内,她静坐在铜镜前发呆。屋内漆黑一片,铜镜中苍白的脸色和红肿的眼睛显得有些恐怖,今日,可是她的生辰日啊,她恍惚抬头,透过小窗瞧见绘春走进了紫薇阁。
她慌乱地爬上了床榻直直地躺好,黑暗之中,还不小心撞伤了大腿,她却仿佛没有知觉,面色安详。
只听“咯吱”一声,听觉顿时敏锐起来,孙江月半睁开眼,透过床榻边的纱制的帷幔,只见绘春打开了木柜的抽屉,将衣裙放回了原位,便瞧瞧地离开了。
她不知不觉松了口气,感慨自己的懦弱,一夜无眠。
晨起梳妆,却听闻绘春还在睡梦之中,也是,昨晚那样折腾,也是累了,孙江月怒火中烧,面无表情地唤来了与绘春同一间厢房的侍女入夏。
“伺候我梳妆吧。”
“是。”入夏眼尖,瞥见了孙江月浮肿的双眼,她悄悄打厚了粉底,孙江月很是满意。
望着铜镜中的美人,她恍惚又有了些许微弱的自信,这自信却随着绘春的声音,都飘散了。
孙江月盯着绘春,只见她嘴唇微动,却是听不到她在说些什么。
年纪相仿,明明是她更貌美,为何霍淮政就是喜欢这等货色,她又觉得想要作呕。
“你们都下去吧,绘春一人伺候便可。”
“是。”
望着跪在地上的绘春,孙江月突然心软了,那她便再给她一次机会:“你伺候我这么多年,也算是尽心尽力,如今我也上了年纪,你也老大不小,我却还是把你留在我的身边,想来,是时候给你寻个好人家,也叫你风风光光出嫁。”
绘春惊恐,跪倒磕头,用哭腔喊道:“奴婢至死愿意跟在奶奶身边伺候,请奶奶不要让奴婢嫁人!”
“你哭什么,旁人若是赶上了这好事,恨不得磕头谢恩,你倒好,反倒是哭着磕头拒绝。”心中苦涩,孙江月顿时冷了脸,可绘春跪着,瞧不到她的神色,“哪有姑娘大了不嫁人的?”
绘春不敢起,她哭诉道:“奴婢自小跟在奶奶身边,奶奶对奴婢而言,是至亲中的至亲,奴婢不愿离开奶奶,奶奶慈悲,可怜奴婢,只求奶奶能够将奴婢留在身边,奴婢愿做牛做马报答奶奶的恩情。”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就是,哪日你不愿意了,再和我说。”孙江月咬牙切齿地安抚,心底却已经对她恨之入骨,她得不到的,旁人也别想得到,想着,心底也有了计划。
“大奶奶,宾客都送完了。”
孙江月拉回了思绪,抬头看着面前的绘春冷冷说道:“好,让人准备晚膳吧。”
“是。”
夕阳的余光已经彻底沉入了天边的缝隙,天空变成了青紫色的暗淡。
姜初芷扶着身子坐起,左臂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疼得她面色苍白。她深吸了口气,抬腿往前迈步。
“奶奶!”琴儿才踏入屋门,见她如此艰难移动,随即小跑着扶着她坐到圆桌上。
身后的侍女摆好菜肴,便出去了。
“琴儿,对不起。”姜初芷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应该让你和张老一块走的。”
“奶奶说的是什么话,琴儿是自愿的。”琴儿转身从衣架子上取下披风,盖在她身上。
见琴儿这样认真,姜初芷故意打趣她道:“你若是哪时后悔了,我也会答应你。”
“不会后悔。”琴儿认真地看着姜初芷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姜初芷抬眸轻笑,指了指旁边的圆凳笑道:“坐吧。”
琴儿笑嘻嘻地撇了撇嘴,坐在她的身边伺候她用晚膳。
用完午膳,姜初芷便坐在院里发呆,虽是深秋,今夜却是有些闷热,黑云密布,明日恐怕是一场暴雨。
琴儿端了果盘过来,放在石桌上,下人们都散了,只有轻盈的脚步声。
“姑娘。”琴儿半弯着腰,摇了摇头。
“还是没有动静?”
“是,照她的性格,明明看到了这屈辱的一幕,应该闹得更厉害才是。”琴儿也有些不解,她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奴婢方才还听人说,大奶奶正张罗着给大爷纳妾。”
姜初芷冷哼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摘了颗葡萄放入口中:“这倒有意思了。”
“据说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大奶奶已经派人到处寻姑娘人家,看来这事是**不离十。”
琴儿见姜初芷没有说话,又道:“也不知绘春会不会有个身份地位什么的。”
“不会。”
“姑娘何出此言?”
“她这样做,就是故意做给绘春看的,等到那些女子入了府,大爷哪里还会瞧得上绘春?孙江月这个人,她得不到的,旁人也别想得到。”
琴儿忍不住惊呼:“没想到大奶奶竟然有如此心机!”
“这霍家,真是越来越乱了。”姜初芷讥笑,抬眸笑眯眯地看着琴儿,眼底流露出些许阴暗。
霍淮政听说了这事,傍晚处理完公务,便匆匆忙忙地赶回了丞相府。
孙江月此刻正疲惫地躺在软榻上歇息,见到霍淮政迈入屋内,心底却没有一丝喜悦,反而觉得有些嫌弃。
什么盖配什么锅,绘春这样一个下贱的奴婢他都能看上,他怎么配得上她?孙江月只觉得当初看走了眼,万花丛中,怎么就挑了一坨屎。
霍淮政见她发愣,语气倒是反常地缓和了些:“我们谈谈吧。”
“大奶奶,晚膳来了。”绘春才踏入屋内,却见霍淮政站在那里,她也愣了神。
屋内是一片死寂,微妙的气息让人有种莫名的心慌。
“呈进来吧。”
霍淮政并没有放弃:“绘春,今日我陪奶奶用晚膳,吩咐人多备副碗筷。”
“是。”绘春的脸色迅速闪过一丝失落,她背过身缓慢地踱步而出,消失在孙江月的视线。
晚膳很丰富,有鱼有肉,营养均衡,一应俱全。
夫妻两人面对面坐着,竟是无言。
孙江月瞥了眼绘春,故意支开她:“绘春,你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伺候。”
“是。”绘春偷偷瞥了眼霍淮政,转身往外走。
“把门关上。”
“是。”等到门终于不留一点缝隙,绘春的心顿时空了。
“大爷今日怎么得空回来陪我用晚膳?”孙江月扯出一丝笑容,直视着霍淮政的眼睛,他们许久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坐着吃饭了,上一次,还是十多年前。
霍淮政似乎并不想废话,他开门见山道:“你为何自作主张给我纳妾?”
“大爷不喜欢吗?”
霍淮政无言,他想了想,皱眉道:“你又想作什么妖?”
笑容瞬间僵硬住,面肌似乎不会动弹,孙江月冷言道:“大爷,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你我夫妻之间,早已名存实亡。”
霍淮政恍惚之间油然而生一点心虚。
孙江月冷笑一声,自嘲道:“你不喜欢我,我也认了,为了霍家的后代,我愿意放下尊严给你纳妾,你怎么还怀疑我别有用心?”
她似乎变了个人,不似从前那般想要讨好自己,霍淮政心中突然不爽,又有些错愕:“你能这样想就好。”
“大爷放心,我选的人,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却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绝不会叫大爷和霍家蒙羞。”
“你就这样想要我纳妾?”霍淮政也冷了脸,漠然道。
“是。”孙江月瞥了眼门口的绘春倒映在窗纸上的身影,笑道,“身为正妻,理应大度,大爷放心,我明日会给大爷一个好的结果。”
“好。”霍淮政心中闷得慌,只觉得更加生气,他平日虽不想见她,可她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她这样自作主张,是把他当成儿子一样管教吗?他将手中的木筷砸在圆桌上,径直推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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