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若婷皱眉:“太抠了吧,一杯酒,喝不垮你!”
“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别人喝酒。白美人是高浓度威士忌,嗓子还要不要了?”
胡若婷不以为然地笑笑,视线越过他看着颜清:“第二次见面啦,还没请教怎么称呼?”
诸葛潇湘说:“若婷,这是我的小学妹,颜清。”
“你怎么管谁都叫小?我也是小,颜清小姐姐也是小,看不起人啊!”
汽水来了,诸葛潇湘往她面前推了推:“难不成你还要在我面前充大姐大?”
胡若婷“切”了一声。大概是唱了几首歌嗓子干,桃子汽水被她吨吨吨几口就喝空。喝完饮料,胡若婷跳下高脚凳,去别的桌聊天。
诸葛潇湘看着她的背影,无可奈何:“也不知道是青春期还是叛逆期,难管教。”
“小姑娘心性,挺可爱的。”说完这句,颜清就看到诸葛潇湘在笑。
“笑什么?”她问。
诸葛意味不明地说:“欣慰。”
周五,颜清按照沈寒阳发来的地址,来到东湖附近一条僻静的小路。
东湖是S市另一处富豪聚集地,因为在寸土寸金的大都会开辟出一大片人工湖和公园而备受有钱人青睐。
颜清在路边转悠了很久,确认了好几遍门牌号没错,但就是找不到那家“毋不敬餐厅”的大门。
高秘书的电话打过来。没有一点意外,张口仍旧延续着她趾高气昂的风格:“我在楼上看你半天了,还没找到入口?”
颜清面对刻着“毋不敬”三个字的墙面,毫无头绪:“只看到一堵墙。”
“看见豹子头了吗?”
颜清看到墙面一边有一只光亮的古铜豹子头,雕刻得栩栩如生。
“手放进去。”
颜清迟疑着将手伸向豹子大张着的口中,经过两只逼真的利齿时,冰凉尖锐的触感让她不由一颤。
一阵吱吱嘎嘎的摩擦声,原本密不透风的墙上出现一个缺口,正是一个门的形状。
服务员引着颜清来到包间,一进来就看到高秘书嘲讽的表情。
“头回见隐形门?”她问。
“嗯,第一次。”颜清如实答。
高秘书嗤笑一声:“坐吧。”
颜清在最门口的位置坐下。
沈寒阳和程嘉铭姗姗来迟。程嘉铭一头扎进她怀中:“我都想你了!”
沈寒阳对她轻点头,算是打招呼。
吴妍颖盯着她看了会儿:“新耳环?”
“前几天在学校附近的店里买的。”颜清答。
吴妍颖和高秘书相视一笑,眼神里多了些彼此之间才懂得的秘密。
颜清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忍不住问:“有什么问题吗?”
吴妍颖说:“仿梵克雅宝的。”
“梵克雅宝?”颜清重复着这四个字,似乎略有耳闻,细想却又没什么概念。
吴妍颖说:“最好不要买仿款,戴起来很廉价,还不如就买个普通没牌子的,没必要为了追求大牌而买假的。”
高秘书自然少不了阴阳怪气:“现在的女孩子太容易被消费主义洗脑,能力匹配不上物欲,又被虚荣心绑架,导致街上冒牌货泛滥。小吴说得对,买假货不如不买,让人笑话。”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头头是道,弄得颜清无言以对。
那天扎完耳洞,店员顺势推销:“注册我们店会员,全场商品七五折优惠。”于是她选了一对四叶草耳钉,总共也就十八块钱。她当然不知道这是梵克雅宝的仿制品,更不知道自己无意之间的举动,触犯了高秘书她们的大忌。
她无力解释什么,好在服务员开始上菜,她不用继续面对她们的指教。
她也无心吃饭,筷子随便点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盘子,高秘书说:“鱼子酱,吃过吧?”
颜清看了看她,移开了筷子。
桌上的每道菜看起来都不普通,她只好捞自己碗里的面线——每人一份。她想,这样总不会出错了。刚吃了一口,高秘书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半开玩笑地说:“轻声点。”
沈寒阳一如以往轻易不开口。吴妍颖巧目顾盼,言语不多,也保持着淑女姿态。最忙碌的要数高秘书,给左边的程嘉铭夹菜,给右边的吴妍颖添水,还要抽出时间和沈寒阳说几句公司的事。
颜清望着这情景,像极了一家四口,只有她不在这副画面里。
她觉得纳闷,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像一个不受欢迎的外来者,闯进他们其乐融融的生活。
就在这时候,沈寒阳终于说话了:“颜老师什么时候复课?”
程嘉铭也问:“老师,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随时都可以。不过……” 颜清不禁看了一眼高秘书,高秘书自顾自吃饭,仿佛完全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颜老师有什么要求,可以提。”说话的还是沈寒阳。
颜清想了想,也就照实说:“我情况比较特殊,可能时不时需要请假,回家照顾家人。”
高秘书抬起眼皮:“时不时请假,是怎么个请假法?频率,时长,总有个准数吧?”
颜清面露难色:“我不是很确定,要看他的身体状况。”
“他什么病?”
高秘书问得直白,颜清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高秘书显然不高兴了:“我们有权知道他得的什么病。毕竟你要接触孩子,我们要对你的健康状况有个了解吧?什么性质的病?会不会传染?”
“不会传染。”
高秘书穷追不舍:“到底什么病?”
“……脑瘤。”虽然颜清对这两个字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但在一大堆外人面前宣之于口,还是让她一阵难过。
饭桌上安静了片刻。高秘书的声音又响起来:“有诊断证明吗?”
颜清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高秘书理直气壮:“我当然要看看证据了,不然怎么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
颜清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没人会用绝症诅咒自己。”
高秘书说:“脑瘤我听说过,那东西就像韭菜,割一茬长一茬,长得比割得快,治不好。话说,就算不传染,我们总归心里膈应,有些东西不得不讲究。”
颜清不知道她说的讲究是什么,缄默不语。
程嘉铭似乎对大人之间的聊天不是很敏感,他探着身子夹了一块玫瑰样子的糕点放进颜清盘子里:“老师,这个好吃,有点像上次你带我在你们学校食堂吃的那个。”
颜清摸摸他的头:“谢谢嘉铭。”
高秘书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去对吴妍颖说:“说到L大,故事也不少。听说那个黄倩老师,被前夫骗光了财产,弄得不得不带着瘫痪的老妈和上学的女儿租房子住。”
这一次程嘉铭听见了:“高阿姨你说缃缃的妈妈?”
“是呀,就这样还要给孩子报马术班,跟咱们嘉铭同一个学校。一个单身女人,上有老下有小,不搞房子车子,学有钱人卷贵族运动,一点不务实。”
黄倩的事情在L大不是秘密,颜清也知道一二,可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被高秘书当笑话一样提起,颜清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高秘书转眼就把话抛了过来:“颜老师,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不清楚。”颜清说。
“她不是你导师吗?平时私下里不八卦吗?我看她家那个小姑娘伶牙俐齿的,倒不像她妈妈那么好欺负。不管怎么说,女人不能恋爱脑。”
颜清放下筷子。
高秘书瞥见她这个动作,阴阳怪气地问:“有什么内幕,跟我们唠唠?”
颜清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在她审视的目光里,高秘书的气场竟然不觉弱了下来,索性转过头打算换个话题,颜清却突然开口了:
“您想听什么?想听黄老师被男人抛弃,多么悲惨?想听她如何被同事、学生当做谈资,遭人耻笑?”
高秘书骇然:“你这是什么话?我不过是……”
颜清没有给她辩驳的机会,冷肃地打断了她的话:“整件事情里,黄老师都是受害者。她是遭遇了一个不负责任、没有良心的男人,但这丝毫无损于她的人格。她很有能力,工作出色,同时也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妈妈、孝顺贴心的好女儿。您可以去网上搜一下——当然,如果没有这个技能,我不介意受累告诉您——黄老师的论文和著作,加在一起比您穿了八厘米高跟鞋却还显得可笑的身高还高。请问您呢,在专业方面有什么建树?哪来的自信嘲笑黄老师?”
高秘书涨红了脸:“你……”
颜清却还没有说完:“您的举止很优雅,但这份优雅就像您脸上精致的妆容一样,化妆品再昂贵也遮掩不住真实的丑陋。自诩高贵,却连对人起码的尊重都没有。这就是您引以为傲的教养?拿别人的痛苦当做取乐的玩笑,除了凸显您的无知粗鄙,起不到半点作用。我忍耐到现在,不是为了吃你这几口珍贵的鱼子酱,只是好奇,想见识见识人类的多样性罢了。现在,我见到了。”
说罢,颜清起身离席,头也不回地走了。
高秘书愕然张着嘴,又气愤又尴尬:“她这是中什么邪了?”
在他们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沈寒阳快步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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