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至日是个好天气。
百姓们乐呵呵地忙碌起来,丞相府里也稍稍热闹些了。
临近年关,宫廷里的宴会一个接着一个。
大多是宴请女眷们——为了给适婚的皇子们相看妻妾。因而宴会上往往是夫人们带着尚未定下婚约的年轻姑娘们。
当今皇帝子嗣稀薄,仅有一位皇子。
年轻姑娘们更是恨不得将十几年在家里学的百般本领都亮出来,以换得青睐。
故而冬腊月里,这些姑娘们也是铆足了劲勤学苦练,势必要在宫里大展拳脚。
全京城权贵家的未婚女儿,大抵只有柒络是不同的。
江天唯同意帮柒络说说话,当日便被柒络催着去见丞相。
丞相松了口,说要柒络学些保命的本事才能离家。
这些日子,柒络就跟着名叫“云久”的暗卫学本事。
云久就是一直跟着柒络的暗卫之一,虽然柒络没怎么见过云久,可云久早就摸透了柒络的性子。
乐宁来看柒络,长媳安平陪着说话:“母亲,宫里的宴会总不能全给柒儿推掉,依我看,十日后那场还是要去的。”
十日后那场是皇后亲自派人来送的请帖,表明了就是让柒络非去不可的。
这些个宴会,通常都是会以柒络身子弱为借口推掉的,可有些还是避无可避。
“好。这些事你看着办就行,莫要让柒儿在宫里逗留太久。”
乐宁很满意安平这个儿媳,拉过安平的手,轻轻拍了两下,表示她安排的很好。
安平是嘉佑亲王之女,颇得太后心意,封了郡主之位。
后来皇帝将安平郡主升为公主,为安平和慕容家长子慕容旸赐婚。
“是,母亲,安平知道分寸。”安平陪着婆母看柒络练武,“不知皇后今年是什么意思,从前也不曾叫柒儿赴这等宴会。”
“今非昔比。柒儿过了及笄礼,到了婚嫁的年纪。”乐宁看着柒儿的身影有些惆怅,喃喃道,“是谁心急了呢?”
安平低下头沉默不语。
乐宁看到女儿冬日里还会累出薄汗,心疼又欣慰,不自觉的将安平的手松开,转移了话题:“柒儿学的很用心。”
“柒儿妹妹学什么都是很上心的,所以才学得好。”安平说的是实话。
柒络学东西从不敷衍了事,说了要学,再苦再累她也会认认真真学,这一点不是很像深闺里娇惯的姑娘。
乐宁笑着应了,很快又有些惆怅。
学些功夫是可以强身健体的,乐宁和丞相商量过了,没什么坏处,让柒络学就是了。
柒络自小学舞蹈,肢体还是很柔软的,学起来不算很费力。
只是前段日子柒络自己损了身子根本,还要慢慢修养调整。
云久懂得循序渐进,没有上来下记猛药,从基本功教起,也给柒络适应时间。
婆媳两个说着话,瞧见江天唯也来了。双方都不算意外,打了照面便一起说了会儿。
江天唯幼时丧失双亲,也什么可以投奔的血亲。眼看着要到年关了,乐宁与丞相就商定要留天唯在府里过个年,过了上元节再让他回去。
江天唯不好意思叨扰太久,婉拒了丞相与长公主的好意。
柒络得知后,叫上四哥一齐劝说江天唯留下。
慕容晖说带会江天唯出去玩玩,不会无趣的。
兄妹两个一唱一和的,江天唯被他俩吵得头疼,只好答应下来。
不过慕容晖真不是为了帮妹妹留下江天唯胡说的,好几次拉着江天唯出去玩,对外就说是在浔阳的远房亲戚。
因着这层关系,大家对江天唯也都很友善。
江天唯能感觉到,慕容晖和他们只是泛泛之交,大家都是因着慕容晖身份尊贵才叫上他。
慕容家的孩子,没几个交心的朋友。
难怪柒络总要去浔阳,天高皇帝远,她不自报家门,没人知道她的身份,她乐得自在。
江天唯想到慕容府是不许柒络外出的,便试探地说:“前些日子我见城外的开了一大片红梅,小柒整日都忙,没空叫她去看看。”
乐宁和安平面色如常,仿若没察觉到江天唯的试探。
安平恍然惊觉一般,接话道:“是了,柒儿都好些日子没出门了吧。江公子还在府上,正好叫他俩出去转转,母亲觉得呢?”
“是该让她出去玩玩,老是闷在家里也不好。”乐宁点头认同安平的话。
她俩的话反倒让江天唯心中的疑云更浓。
慕容府不是严令禁止柒络外出的。
但柒络那么爱热闹的性子怎么会听话地整日待在府里,贵女们的宴请全都推掉了。
正说着,柒络到了休息的时候,看见他们在一块也凑过来了。
“娘亲,嫂嫂,天唯哥哥,你们在说什么呢?也给我讲讲嘛。”柒络小跑过来,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
乐宁拿出绢帕擦去柒络的汗,叮嘱道:“仔细着点,莫要受凉了。”
云久慢腾腾地跟过来:“长公主,公主,江公子。”
几个人眼神碰了一下,算是招呼过了。
云久只是过来打个照面,随后就走了。剩下的人接着柒络的话说。
安平先答了:“我们方才说道你这些日子都没有出去玩儿,会不会闷坏了,想着让你带着江公子到处转转呢。”
柒络听了这话不仅没有高兴,甚至微微皱起眉,颇有不满:“冬日里什么好玩的都没有,无非就是赏赏梅,围着火炉吟诗作对的,无趣极了。”
倏然,她想起个有趣的日子,瞬间眉开眼笑:“不过,元宵节还是很热闹的,天唯哥哥,元宵节我们一起去放花灯吧。”
“这倒是个好主意。”安平立即笑着应和,以防江天唯推辞。
有人附和,柒络更雀跃:“是吧!嫂嫂到时候也陪我们一起去吗?”
安平打趣道:“你们两个去玩就是了,我还掺和什么,省得碍了你俩的眼。”
柒络说起话来娇气又婉转,撒娇一样:“嫂嫂这是什么话嘛。”
乐宁这时候插进来打断两人:“好了好了,知道你们姑嫂两个关系好,那也不能只顾着自己说话,把旁人都晾一边了。”
柒络吐吐舌头,安平用手肘轻轻捣了一下柒络,让妹妹注意仪态。
“元宵还有一个月呢,现在说为时过早。”乐宁拉过柒络的手,温声细语道,“皇后娘娘发了请帖,十日后的宫宴,让你嫂嫂陪你去,别一直窝在家里。”
柒络撇撇嘴,垂下头道:“我不想去宫里。”
她是这个反应。
江天唯心中警铃大作,他得到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信息:宫里有她不想见到的人。
是她讨厌的人还是讨厌她的人?不,或许两者并没有什么分别。
她与人交往大都只是萍水相逢、点头之交,没什么喜欢的人,也没什么讨厌的人。
真没想到柒络居然会有不想见的人,还以为她打小就学会了八面玲珑、逢场作戏。
乐宁脸上有了愠色,轻拍柒络的手掌,呵斥道:“胡闹。马上就是年关,你总要去宫里看望太后,皇帝和皇后也要打个照面,贵妃也要去看。小辈就该有小辈的样子,平时教你的都学到哪里去了?”
贵妃是说韶贵妃,她是柒络的亲姑姑,丞相的小妹。
“是。”柒络低声回应,还是很不情愿。
乐宁又拍拍女儿的手,重新换上慈母的模样:“行了,我们也不打扰你们了,你和天唯说说话吧。云久教你的一定要认真学。”
柒络仍是垂着头:“知道了。”
安平走前给柒络和江天唯留了个眼神,笑得很暧昧。
柒络直接忽略了安平的暗示,江天唯也没当回事。乐宁走了,柒络暂时又不用练功,云久不知道跑到哪里躲懒去了。
柒络扑过来抱住江天唯的胳膊,仰头看他:“说好了,元宵节我们一起出去玩儿,你可不许提前回浔阳。”
江天唯觉得不合礼数,僵着身子扶住柒络,怕她没站稳摔跤:“是是是,不会走的。”
柒络松开他的胳膊,改拉江天唯的袖口,带着他往亭子走:“你方才在想什么呢,一句话也没说。”
江天唯顺着柒络,和她一起坐在亭子里闲谈:“我在想你瞒了我什么事。”
柒络捧着脸说:“我瞒你的事可多了,你要我挨个讲给你听吗?”
江天唯立马接下:“好啊。”
这下柒络反倒不乐意了,轻哼一声,道:“你想听,本小姐还不想说呢。”
忽然一只信鸽飞来,落到二人面前。信鸽腿上绑着纸条,却没带着慕容家的标志。
柒络拦下江天唯要去拿纸条的手:“这不是我家的鸽子。”
“嗯,是找我的。”江天唯没有拂开柒络的手,等她自己收了回去才去看鸽子送来的信。
江天唯看完纸条后就收了起来,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柒络好奇得厉害,问道:“说了什么?我可以知道吗?”
“可以。”江天唯看着柒络满脸期待的样子,给她浇了盆冷水,“但我也不想告诉你。”
“什么嘛,我今日才知你这人这样讨厌。”柒络气鼓鼓的样子十分可爱,江天唯很想上手戳一戳她的脸颊,可他到底还是没这样做。
柒络仍不死心,继续试探:“是我们都认识的人送来的吗?”
“不是。你不要猜了,猜不到的。”江天唯毫不留情地打断柒络的思绪。
柒络这回放弃了,反正不是她认识的人,那就是跟她没什么关系:“你不需要回信吗?”
江天唯答:“不是什么要紧事,不回也没关系。”
她又问起江天唯最近在做什么,会不会觉得烦闷。
江天唯一一同她说了近来的趣事,包括和慕容晖一起出去打猎,也说了城外的梅花林开的正好。
他说得细致,柒络听得也认真。
“她很羡慕我。说明她不是不想出门,是不能。”江天唯心里想着。
慕容府没有明确禁止柒络外出,外面的人以为她体弱需要修养;府里的下人们觉得她功课多,没时间;柒络很懂事,她帮着家里人圆话,说没什么意思。
她不能出府是整个丞相府心照不宣的一条规矩。
江天唯将这点悄悄记下。
这个小丫头,真的藏了许多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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