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城市,夏末。
雨珠从灰色瓦片大剌剌流落,“啪嗒”几声贴近玻璃,伴随晨光凿穿窗户抚摸了银白斗鱼,鱼儿斜靠水面摇摇晃晃,画面也逐渐酣醉。
金黄光线跳跃光影,转起风来调戏粉色金鱼草,花瓣从而羞涩颤抖。
纯白花盆标有“波托马克-苹果花”黑色马克笔字样。与此同时榆木桌的布置足够凌乱,各式各样玩偶纸样与手绘稿件相互串门。
它们忙不迭间闹钟猝然炸响。
监控传来喊声:“许舒放,不念书趁早生孩子!什么时候了都,登个校能要你命啊?我和你妈值夜班回不去。你等着,要迟到看老子收不收拾你!”
“别跟不三不四的人混,挨欺负忍一忍,少他妈嚯嚯钱……”
男人嗓音传入电子设备略显尖锐,余音犹如扯长的透明胶带久久不能停歇。
贴墙白柜门动了动。
两只脚蹬出“吱嘎”几声,许舒放懒踏踏迈出又转身敞开柜门,铺平灰色被褥。
她抓了抓黑发狼尾卷毛,白瓷般瓜子脸躲入凌乱发丝,眼皮耷拉十分不耐,呆滞许久才穿拖鞋。
夏风彻底吹开窗户拥住许舒放薄削身形。
她拧严玻璃窗,简单洗漱后到厨房开煤气灶。
泡面?懒得吃。
面包煎鸡蛋?懒得做。
上学?懒得讨厌。
花生油于眼底活蹦乱跳,许舒放叹气关闭。磨蹭五分钟,距离八点剩余半小时。
许舒放从衣架抓来深灰牛仔裤,灰紫色防晒衬衫和白体恤穿好,背上白推特包逃出卧室。
在铁门旁停顿脚步,只听隔壁大爷调侃:“送也不吃,那小孩孤僻得很。听说她爸杀人蹲过五年狱,生出的娃能是啥好东西。前阵子俩毒瘤半夜敲门嚷嚷,找的就是她。”
“真敢让女孩子自己住?也是够可怜的。”
“屁嘞,暑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个朋友来往,白瞎那副好模样,还有她哥……”
廖大爷是平方老租客,众人皆知他孤寡酒鬼。据说老伴让儿子气出心脏病,前年心脏搭桥。六十多岁年纪本该享福,怪在他们养出个孽障,花钱大手大脚使今年老伴出门卖煎饼果子劳累致死。
那混账东西连葬礼都凑不出钱。廖大爷当场和他断绝关系,把城里老房子卖二十万,攥手里日夜潇洒。
他是个长舌男,喝点小酒掏心掏肺唠八卦。话痨这种性格有人喜欢,有人讨厌。
身旁王姨是新搬来租户,做饭有一手,唯独嘴笨,和街坊邻居搭不上话。
“砰砰”两声铁门甩开。
许舒放锁门走到大爷面前,目光垂向塑料袋中的蒸饺:“给我的?”她皮肤特别薄,清晰可见血管纹路,尤其湿漉漉的睫毛上层眼皮,使内双杏眼裹挟疏离。
大爷什么风浪没见过,面不改色说:“你今个高中登校,小……你王姨怕来不及做饭特意给热的。”
王姨红了脸忙递出蒸饺:“是,瞎聊两句。”
许舒放捏住塑料袋收回目光,淡淡一声谢谢。
她转身刻意望向大爷那扇崭新玻璃,微微勾起嘴角:“怪干净。”
大爷倒吸凉气,腹部双层游泳圈颤抖。坏菜喽,流氓地痞上门闹事不假,砸玻璃踹门真的不能再真,若是许舒放坏心眼,第八扇玻璃哪里保得住。
小小年纪睚眦必报,迟早摔跟头。
——
嘶……啧
许舒放按按鞋头划痕,面无表情地扶墙根爬起。手掌泛红犹如蚂蚁爬行,她搓一搓插进衣兜,防晒服堆积过久导致像不新鲜的苹果皱巴巴。
也是倒霉惯犯,光溜小道平地摔许舒放竟不觉意外。
左侧立有冰激凌胡同蓝牌,汽车喇叭声一点点敲碎她静默许久的外壳。
城市与城乡结合部紧密相连,抵达中学只需步行二十分钟。道边两侧槐树叶窸窣作响,树枝相互纠缠行成天然遮阳伞,树下排排蓝黄自行车占据盲道。
阳光钻入缝隙滴落许舒放眼中,像喷了辣椒水。她抬手眯起眼,路人不断擦肩而过,肩膀硬碰硬时小声“抱歉”接连响起。
“快点跑要迟到了,我还要抓帅哥呢!”
“二类学校有啥香饽饽?”
“听说裴昭中考高烧,考进来了!”
“wc真假的?”
两名女生手牵手狂奔。
裴昭。
像小说男主名,装装的。
阳光太毒辣以至于许舒放不禁揉揉眼。
十步开外有家卖烤肠茶叶蛋的“佳诚”小卖部,摆在玻璃门外的白色冰柜底部挂满黄色水痕,柜顶铺有众多彩色糖果,或许对面是初中小学一体学校缘故,小卖部老板在冰柜贴上“学生是铁题是钢,一刻不做闲得慌”红色横幅。
学习真能改变命运么?
许舒放撂下手。
脑海浮现她哥痛苦神情,心想,难如登天。
许舒放拐进小路。
养育高级中学在小卖部身后,步行三百米途径对岸景秀公园,面积小却是城市网红打卡地。
大妈大爷甩陀螺“哒哒哒”声先行入耳,再是那棵巨大香樟树与月亮湖。香樟树如西蓝花般生长,树枝同时挂有许多风铃,风一吹,它们似是听妈喊回家吃饭而跌宕起伏。
许舒放一时晃了眼,掏出手机,显示八点零一分,乍时内心噼里啪啦放鞭炮。
她四平八稳坐树下赏景:“八点半再报道,自我介绍一定能翻篇。”
只是没想到有人来到她面前,挡住晨光。
许舒放的视线覆盖层黑影,她收起二郎腿,掀起眼皮时闻到浓厚的橘子汽水味。
男生站在眼前微微弯腰,下半身深蓝色牛仔裤搭配黑白运动鞋,上半身宽松白色七分袖,露出胳膊两颗对称黑痣,修长白皙手指握住肩部黑色书包,日光如惊涛骇浪吹拂他柔软的深棕发梢。
刹那间许舒放想到俩词来形容,暖阳和萨摩耶。
他长相十分舒服耐看,额头刘海让汗水浸湿随意搭在眉弓处,眉毛浓而整洁,圆润狗狗眼眨动凸显自然饱满的卧蚕,鼻梁高挺,嘴角自带微笑,窄长脸轮廓棱角分明,令人感到清爽活泼。
男生嗓音如芭乐冰激凌解腻:“你好,请问养育高级中学在哪个方向?”他手拿红皮笔记,居然不用手机导航。
真是爱笑的傻学生,许舒放思考一下:“左走两百米。”
男生手握砂糖橘汽水瓶,笑容耀眼:“谢谢!”紧接他深吸一口气,四肢僵硬着朝后走,右脚白袜血痕清晰可见。
“……”
等他到学校公鸡都学会下蛋了。
许舒放目光聚集又撇开,电光石火间伸直左腿格挡他离去。
许舒放:“八点半,我送你。”
男生倒不推脱,坐长椅边眼珠微晃:“你也是学生?”
“嗯。”
“我是高一,家在绿城区,坐一号线地铁很方便,不过下地铁才想起忘带手机。奶奶说我分不清东南西北,回家路也能南辕北辙。”
许舒放沉默,耸肩:“天才。”
男生:“没没没,不带手机是第一次,结果左腿绊右腿摔个底朝天。鞋磨脚踝伤口只好小步小步走,你是几班?为什么迟到。”
许舒放看草坪上蚂蚁觅食结束,才重新想回答。挺烦躁的。
男生无时无刻笑什么,就这么兴奋?
问来问去,不过是同校陌生人。
许舒放扫眼手机,八点二十,背上托特包,嗓音含有冷气:“高一七班。”
男生惊诧,忙站起来:“好巧,我们是同班同学!现在我们是朋友,一个人尴尬两个人就不会了。”
许舒放抗住他一只胳膊。
她哑口无言。
朋友这种鬼东西傻瓜才信,利益共享时能好上天,背叛时能抽筋扒骨,蘸酱喂猪差不多。
——
夏季潮湿多雨,才晴这会儿功夫再次淅淅淋淋,太阳雨则是意料之外。
养育中学教学楼旁光线犹如金箔洋洋洒洒飘落,雨水像天上裁缝崩断的针,一根根扎进土地弹射乱蹦,暖风与槐树缠绵悱恻,似乎能听见树的呼吸。
两双网面运动鞋踩进水面,渐起层层涟漪,男生手持纯黑折叠伞摆二人之间,伞面随手腕而倾斜。
许舒放抬手挪平伞柄:“多事。”
“哦,怪不得手酸。“男生转移话题,“从小到大我只碰见两次太阳雨,它别称叫狐狸雨,传说晴天下雨,狐狸嫁女,不懂事时候以为是人工降雨呢。”
许舒放停步:“你信传说,还是信脚伤?”
男生讪笑:“脚伤脚伤。同学你还没告诉我名字,放学一定请你吃饭。”
名字成绩表会有,吃饭大可不必。
许舒放抬起视线,愕然撞上男生认真神情,仿佛发自内附。
她一一拆解。
男生家教涵养高,无非是些客套话,说不准转身见新人就会忘记。
许舒放没吭声,蹲下拽他裤腿塞入鞋内,以防伤口遇水感染,边揶揄:“再说。”
——
七班乌泱泱大片,若游乐场般吵闹,男生女生各分几堆团体聊天聊地,讲台周围趴几名同学与班主任聊天。班主任圆脸高马尾,年轻得像大学生。
黑板写有宋雨凝三字,大概是她名字。
男生非要敲门,许舒放扔下他早早溜进班级坐在倒数第一排靠窗位置。
同学目光堆积二人身上。
“咚咚咚”和“哇塞”在许舒放耳畔窜来窜去。
忽然,班里同学安静下来,呼吸跟随脚步抑扬顿挫。
男生到讲台与班主任对话。后者喜笑颜开。
旋即男生面不改色迈上讲台,掐粉笔在黑板写下:裴昭
字体整齐圆润,正如他煦色韶光。
更新情况:隔日更,可能也会连着更,求收藏呦[奶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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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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