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大妈虎腰熊背,掐女儿小臂手劲儿不小,两方争执间她青紫色眼袋乱晃。安早皮薄,众目睽睽下嗓音哽咽,小声渴求:“妈咱回家。”
大妈又认为女儿嫌自己丢人,高声愤懑不平。上岁数人嗓音大不光是文化教养,也和工作息息相关。工厂车间类工作机械噪音巨响,长时间在里工作谁能保持温和。
没多会,安早憋不出话来。她视力保养得好,缩紧脖颈观察附近,瞳孔骤然震动。
安早甩开大妈,转身狼狈离开。
许舒放不愿在这种尴尬情况下碰面,自卑心对于每个少年重量非凡,要打招呼的话,那也太傻缺了。唯独命运总是喜欢雪上加霜。
馄饨吃完裴昭跟她说:“可以遵从你内心想法追出去。嘴笨,不会安慰人没关系的。”
许舒放眉心拧成川字:“又不熟,少来揣测我。”
裴昭目光擦过她,看向大妈:“你看,往往爱与恨并不冲突。”
大妈正与路人纠缠,持粗鄙不堪糙话乱怼,路人想讲理,在不同阶层下又怎能沟通。无非是“生殖器官”“祖宗十八代”相关文化。
老板坐不住,再闹下去群众围观生意咋做,派店员给大妈请第一排。大妈眉飞凤舞,得意扬扬扭腰进店,吵吵把火地点碗清汤两掺离开。
顾客埋怨与她再无半点关联。
许舒放掰断一次性木筷:“呵,算狗屁。她买一碗回家难道想安慰安早?不会,只在安早吃时以自卑压垮她救命稻草。看,妈妈舍不得吃留给你,老的时候你也要这样伺候我。”
裴昭忽然靠近,仔细瞧掰木筷手指,浓密纤长睫毛眨动:“人们喜欢太阳,可太阳也会将人晒黑晒痛。人类离不开水源,同时也会浪费水源。凡事具有两面性,若无法改变,勇敢接受挑拣快乐是很好途径。”
许舒放藏起手说:“尊重他人命运。”
曾几何时她也笨拙地想改变。但人心瞬息万变,经不起推敲。劣根性不知何时会驻起万丈高楼。
裴昭嗤笑:“安早帮过你是事实。她扛起半睡半醒的你,在大厅红着脸问两名老师。上楼梯有无磕碰……”
许舒放啧一声:“闭嘴。”
——
门外光线跑到身后,推开单侧玻璃门,烧烤油烟味给她洗把脸,热气揉进眼睛里,渐渐树叶哗啦脆响消失,眼皮尖锐疼痛也是。
许舒放睁开眼。
落日黄灿灿,光线日薄西山,空气弥漫起金灰在远处编织成金线。
浅绿色三轮车上爱心粉红色气球轻晃,小孩三五成群嬉笑着。老人拉绿色帆布车,正去买菜的路上。
许舒放逆人群,朝安早跑开方向寻找。
说实话,许舒放对某种别扭心理剖析浅显,她从来往坏处想。安早在班级人缘差,归功于谎言,更是无法改变的**。
安早说她家里父母是上班族,朝九晚五小康家庭。从小因独生子女不打不骂她,父母开明,不管制女儿爱美爱打扮。
当同学询问具体工作单位,她支支吾吾说不清。伴随中学谣言,久而久之大家便戴有色眼镜。
其实根本上,自卑多数源自缺乏关怀。
许舒放发现安早是在公园对面。
巨大摩天轮耀眼夺目,彩色小房子在橘子汽水似天空下旋转,又如打翻黄红调色盘。公园门口是霓虹灯闪烁的旋转木马,周围站有人群黝黑的背影。
安早站在斑马线。
再之后绿牌便利店开在奶茶店之间,落地玻璃内灯火通明。
一阵强风掠过,安早手中纸碎片忽而掉落,随后片片白纸行成漩涡朝上挣扎,他们的头发,衣角加入其中。
她不见得要说什么,基于帮助,又必须说些什么。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许舒放都佩服自己,多管闲事能力加一。
“多管闲事”高帽源自许舒放小学五年级。那时十一岁,不知天高地厚年纪。父母外出打工,嫌少照顾家庭,爷爷出于老辈人思想教育而重男轻女,许舒放从小营养不良,爱咬人。
咬人归功经常受欺负,当时县城不同城市,恶意挑不出理由,就比如为什么村里家庭一定有男人顶梁柱,生娃一定得是男娃才扬眉吐气。
很多没有道理,再比如问被家暴人为何结婚,他们会说都这样,哪有不结婚。可说好处又说不出所以然。
许舒放同桌只因皮肤黑受欺负,一次体育课将他闹进女厕所。许舒放平日没少抄同桌作业,当即狂咬那些人。
事后哥回家替她挨班主任批评。许舒放死不认错,没错的事,凭什么认?
故事结尾以同桌原谅收尾,许舒放成了跳梁小丑。今后,她便学会个道理,不要随便插手他人命运,浪费时间不讨好。
久而久之,许舒放失去安慰人能力。
面对惊慌失措的安早,她插裤兜过马路,站身边踢石子:“那你妈啊?”
“……”安早白眼,“你他妈。”
安早转身迈入便利店,门内一声清脆“支付收款29.9元。”她在酸奶、速食、蛋糕区域晃悠两圈。
刻意将手中喝一半矿泉水踹入兜中,防店员认错是店内产品,她一件不拿反而挑柜台上半价黑森林蛋糕。等到店员注意到安早,才开口要这个,那个。她不知道名字。
店员拿扫码器摇摇说:“付款码不是收款。”
安早掖了掖头发:“谢谢。”
“她就那样,以前穷现在好起来改不掉。我才不是吃不起冷面的穷鬼。”安早坐玻璃窗前。
许舒放指尖轻敲桌沿:“现在穷,不代表以后穷。”
安早僵了一瞬:“你是来炫耀的?”
“我们私底下调查过,你初中名声比我差太多。什么杀人犯女儿,穷**丝垃圾,还有偷东西的怪癖。你以为现在靠手工厉害了,就能比得过我么?”
许舒放听不下去,抄蛋糕堵住她嘴:“比来比去,你想当秦始皇还是玉皇大帝?自卑有个**用啊。”
安早推她肩膀:“你这种人,只会高高在上批判一切。你没有经历过我的痛苦。”
许舒放拄桌面保持平衡,一把拽安早衣领,一字一顿说:“没有人需要经历你的痛苦。”
如果不是帮过我,懒得理你。许舒放心想。
人总说性格双面性,她们刚好恶性占大部分。正恶归属社会潮流判断,当下许舒放纯属自作自受。
安早瞳孔从扩散至聚焦,落寞转身,鼻头渐渐红润:“我不甘心。”
许舒放弹弹她领口,站起来顶腰后挺:“少自作多情,世界上又没人会爱你。爱太广泛且难以捉摸,大家都最爱自己。”
安早收拾桌面,提塑料袋推玻璃门:“得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不信你喜欢独处。”
夏夜降临,晚风温柔拂面。公园霓虹灯五彩斑斓,散光人眼里是无数颗星辰。
许舒放没有回答。安早目光让旋转木马吸引。
她有意图暗示许舒放陪同,许舒放故意装瞎似拜拜手:“明见。”
安早默默收起笑容。
——
许舒放心情平静。对于冷嘲热讽她习惯忽视,经历太多大脑会抛弃“伤害”情绪。她反而想起自己只戴手机,急着回冷面馆找推特包。
可惜裴昭早早回家,连带推特包。
三十几分钟路程不远,但城乡结合部路灯昏暗,那条路大多老人,醉醺醺壮汉,不安全。她坐公交是明智选择。
许舒放掏出手机导航公交站。
最近晚间阴雨天,总是下毛毛雨,雨水落在掌心有些暖意。两道齐齐整整人字形梧桐树,疏疏落落几名商贩吆喝,与漆黑夜晚硬生生掺揉一起。
卖咖啡豆老式爆米花的老板在逗狗,许舒放走到摊位跟前犹豫。她想吃咖啡豆,可惜只剩爆米花和瓜子。
老板好意问候:“尝点爆米花不,甜个滋的。”
“不吃。”
许舒放收回目光朝前面公交站走,拐入车辆嘈杂路口。
公交站在综合商场前。
雨水轰然而落,建筑物淹没在黑蒙蒙的纱布中,来来往往的车辆散出红白光,地面因积水形成一面天然镜子。
冷风吹透薄衣,她感受到后背疤痕的疼痛,眉宇间微皱,在抱臂缩坐角落时,一把透明雨伞朦胧视线。
裴昭声音清冽:“看样子,肯定是出征成功!”
“你变态吧跟踪我!”许舒放脚滑一聚灵。
裴昭上半身微弯,撇了撇她后背,指尖冒然伸出,颤抖在半空中截停。
“想等你回来但实在无聊,我去买它。”裴昭拍拍推特包,咖啡豆哗啦响,“买多一袋。”
“什么意思,你要给我?”许舒放呼吸一滞,睫毛忽闪。
同时她大脑疯狂转动,几乎轮冒烟去思考等自己干嘛。三好学生,遗失包裹,当面递交。
嗯,他善。
裴昭给人的印象修养很好,说话直直看着你,懂得轻重缓急,在察觉你感到不适时便会收回目光望向同处,让人很容易陷入潮湿的连绵。
此刻他头顶是公交站透明蓝棚,再之上是黑夜中黝黑深绿的茂盛梧桐树,风一吹哗啦脆响,他真诚阳光的狗狗眼里多层荡漾。
裴昭退开轻说:“许舒放,不要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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