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您了,警察同志。是,我知道,我会好好教育他的,谢谢您。”秦铮像是刚结束一场重要应酬,穿着一身稍显隆重的西装,站在警察局里格格不入。
宋秋言弓着背坐在椅子上,一个警察过来给他取了手铐,让他跟他哥走吧。
宋秋言不动,警察要拉他,秦铮走了过来,说:“我来吧。”
他提了下西裤,在宋秋言面前单膝蹲下,说:“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不敢抬头是吗?”
宋秋言猛地抬头,眼里还有未消的愤恨和一点委屈。
“走吧,”秦铮站了起来,在宋秋言头顶说,“要我抬你吗?少爷?”
小人得势!此刻宋秋言脑子里只想起这个词。
他倔强地不动,突然,手臂被人握着,接着,被一股力道带离椅子,他挣了一下,这股力量更大了,握着他手臂疼。
宋秋言眉头不悦地皱起,看着始作俑者,“你放开我!”
秦铮充耳不闻,不顾他的反抗粗鲁地将他带出警察局,塞进车上,扣上安全带,然后绕到驾驶座上,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眼看着秦铮要发动车子,宋秋言闷闷地开口:“我要回家。”
“你今天不回家。”说着,他发动了车子。
宋秋言转头看他,拧着眉问:“为什么?”
“你要不看看现在什么时间。”
街道两边商铺稀稀拉拉地亮着,街道上几乎没人,整个城市静悄悄的,夜深了,秦广莲大概已经睡下了。
“我要回家,我明天还要上班。”
秦铮短促地笑了一下,说:你以为你那工作还保得住吗?”
这笑听在宋秋言耳中太刺耳,他转过头去,看着前面变换的街道,说:“我的工作当然不能跟你的工作比,毕竟你现在是秦总。”
秦铮似乎叹了口气,然后说:“就非得这么说话吗?”
“我以前也是这么说话的。”
秦铮不说话了,这种话,他从宋秋言的口中不知道听过多少,确实如宋秋言所说,比这难听的有得是。
宋秋言的两只手因为打架,指节上的擦伤有些感染,稍微一碰就刺痛,他只能虚虚的将手心搭在大腿上。在路灯下,受伤的红色指节若隐若现。
秦铮看后视镜时,路灯正好经过,照清了宋秋言受伤的指节,他转回头,看着前方,不经意地开口问:“疼吗?”
宋秋言轻哼一声,“这话你该去问医院里躺着的那个人。”
秦铮啧了一声,有些生气,偏头看向他脸时又只剩无奈,说:“宋秋言,你是青春期叛逆吗?打架打赢了还骄傲起来了?”
“不应该吗?起码我打赢了,你呢?”宋秋言偏头看着秦铮,问:“都大半个月了,赵纪还留在公司,你到底在做什么?”
路灯昏黄的灯落在在秦铮的侧脸上,他的脸时明时暗。
“开除他没有那么容易。”
“嘁,承认自己能力不行就行了,扯什么借口。”
车慢慢停在路边,秦铮握着方向盘半天没动,许久才转头看着宋秋言说:“整个诚荣,不止林廷,许多都是你的人,这种情况下,你让我进公司的第一件事是开除公司元老吗?”
宋秋言的眼神淡漠地回视着秦铮,“你这是在怪我咯?”
“你不要混淆!”秦铮皱着眉头,难得地显露出激动和生气。
宋秋言被他的突然提高声音吓了一下,眸光一闪,垂下眼睫。秦铮那点激昂情绪瞬间消散。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那样,再度发动了车子。
“我都还给你了,”宋秋言轻轻开口,“难道当年的事情也要怪我吗?”
秦铮语气不太耐烦地说:“我没有怪你。”
宋秋言看向空无一人的街道,笔直的道路仿佛通向未知的世界,他从小长大的城市头一次让他觉得陌生。
“如果有的选,当年我一定不会让我妈把你留下。”
三岁的秦铮到了上学的年纪,父亲因为赌债消失,留下他们母子被债主找上门。宋威山原本想辞掉秦广莲这个麻烦,但秋钰于心不忍帮了他们一把。
那时,秋钰问宋秋言,要不要一个小朋友陪你玩?宋秋言看着门外的秦铮,指着他问妈妈,是他吗?是他的话可以。
猛地刹车,宋秋言往前又被安全带拉回椅背,他转头看着秦铮,只见秦铮眼里满是藏不住的怒火。
“你很委屈吗?”
委屈?他有什么可委屈的,他白白占了人家的位子二十六年,享受了不属于他的荣华富贵,有什么可委屈的?
“是!我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你!”
三岁的宋秋言答应妈妈留下秦铮,不是因为秦铮穿着一双破洞的运动鞋,看起来很可怜,而是因为那天朋友刚跟他吵了架,朋友说再也不跟他玩了。
三岁的宋秋言因为赌气让秦铮留在了宋家,成为了自己朋友和仆人。
秦铮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宋秋言。小少爷哪怕凤凰落地,还是不肯低头。
“宋秋言,你以为我有多感谢你吗?”
朋友和仆人是不相容的,秦铮不是朋友,是少爷的仆人,从小就是。
宋秋言冷冷一笑,“那么恭喜你,大仇得报。”
满地废墟……
*
第二天,宋秋言找领导要工资,领导气得拍桌子,指着他大声说:“你还想要工资?我没找你要赔偿就不错了!”
“一码是一码,赵纪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我要我这半个月的工资。”
“赵纪的事情是解决了,那王总呢?跟王总的合作呢?”
“合作本来就还在洽谈阶段,又没有签合同,怎么能推到我的身上呢?”
老板叉着腰看着这个锦城的笑话,谁能想到堂堂宋家公子为了几千块钱在这里跟自己争执呢?想到这里,老板不耐烦地摆摆手,说:“去找财务领你的工资吧……”
宋秋言闻言转身离开办公室,连个招呼也不打,全然不知道那老板在他转身后翻的那个巨大白眼。
五千块钱不多,放在以前宋秋言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现在,五千块钱是他半个月的工资,他拿着装着钱的信封,把它推到秦广莲的面前,蹲在茶几前,看着坐在沙发那边的人,笑着说:“工资。”
秦广莲在给他缝那天打架弄掉的衬衣扣子,原本的扣子大概掉在了卫生间,秦广莲找了个相似的扣子缝上,远看没什么,但凑近一看这点不同就十分明显,掉价。
她继续穿着针,说:“你自己拿着吧,我要你的钱做什么。”
“赚钱不就是给家里花的吗?我说了,以后你不用担心钱,我能挣钱。”说着,他又把信封推了推,“拿着吧。”
秦广莲默默看着他,那张从没得到良好保养的脸,没有任何表情时都皱纹明显,更不提她现在微微笑着。跟以前的母亲秋钰完全不一样,宋秋言看着秦广莲苍老的面容时,心中常常涌出一股沉默的酸涩。
难怪,此刻他有点明白为何秦铮总是那么沉默。面对这种倾其所有的慈爱,没有人能不沉默。
“言言,我不需要钱。”
没有一点意外,宋秋言听到她的回答。他明白,自己再劝也是这个回答。
“好吧,”宋秋言撑着膝盖站了起来,“那你帮我保管着吧,以后我要用再拿。”
她的视线随着宋秋言的起身上移,接着看见宋秋言进了房间,没多会儿换了身衣服出来,说:“我出门了。”
“去哪儿?”
宋秋言的手放在门把手上,闻言转身看着秦广莲,歪头一笑,说:“还能干嘛?上班呀。”
说完,他打开大门,接着砰地一声关上。
*
徐彪约他在老地方见面,宋秋言看见来电时不想接这个电话,接到后也不想去他所说的老地方。
老地方意味着会碰见熟人,宋秋言不想碰见熟人,特别是徐彪他们这些熟人。
“我要上班。”他这样说。
“宋秋言,你就别跟我装了成吗?咱们什么交情?啊?十年的兄弟情分!你跟我来这套!”徐彪喝了点酒,这句话说得有些大舌头,听得囫囵。
宋秋言听见他熟悉的语气,笑了一下,连日来罩在头上的阴霾散去了一些。
“没别人,”徐彪又说,“就我和你在新月的两个老相好。”
虽然朋友们都离他远去,虽然那些旧日里巴结他的人都看他笑话,但还有徐彪,从高中就认识的朋友还在他身边,不算彻底失败。
宋秋言:“我现在过来,你可别喝过去了,等我过来。”
“赶紧的!”
挂断电话后,趴在徐彪肩头的Jason问:“小宋总要来?”
徐彪捏着他下巴,问:“你老相好要来,你高不高兴?”
Jason故意轻轻锤他胸口一拳,说:“徐总,你怎么这么耍人家,他现在都这么惨了,你还让他来这儿。”
徐彪用手掌拍了拍Jason脸颊,佯装生气说:“胡说八道,老子是要帮他,不知道他连工作都没有吗?老子是要给他介绍个工作。”
“徐总,别人都不搭理他,您这么好心呐?”
徐彪将他脸一捏,想不明白宋秋言怎么喜欢这种干巴巴的男人,他把Jason往旁边一推,说:“滚出去,别打扰我跟他叙旧。”
“得,你们叙旧吧。”Jason从沙发上站起来,朝另一边的几个男女招了招手,“咱们出去迎接一下老熟人小宋总来吧。”
徐彪啧了一声,最烦这些满脑子小心思的小白脸了,他掏出钱包,也没看多少,将现金都拿了出来,往前面一甩,说:“都给老子滚远点!”
Jason得了钱,喜笑颜开,一边捡钱一边说:“我再送些水果和饮料过来,也不枉小宋总是我老顾客了。”
徐彪摆摆手,意思是随他便。
Jason拿着钱离开包厢,没一会儿送了水果和凤梨红茶过来。
刚出包厢,就跟宋秋言打了个照面,面对宋秋言的怔愣,Jason笑着点了下头,说:“小宋总,徐总在里面等您呢,放心,里头没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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