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彪对于商场上的事情一向缺乏热情,他常说他老爸当年应该再生一个的,免得他们徐家败在他的手上。
如今,喝了几杯酒,徐彪说别的人他信不过,那些人都想坑他。但宋秋言跟他是从小到大的朋友,让宋秋言来当公司经理人好过从外面请人。
只可惜他过去吊儿郎当惯了,手上的公司不多,没什么权利,只能给宋秋言一个新开的酒店让他管理,但可以给他多开点工资。
宋秋言说:“酒店没什么不好。”
虽然是服务行业,但上哪儿打工不是给人干活呢?说来说去都是给人‘服务’的。
“哎,”徐彪搂着他的肩膀,“言言,你说怎么就给你遇着这事儿呢?我到现在还觉得跟做梦似的呢。”
宋秋言笑笑,徐彪以前只有喝多了没记性的时候偶尔叫他言言,这样的称呼太亲昵了,除了家人宋秋言没法接受。现在,徐彪还没喝多就这样叫他,把宋秋言叫得一愣。
熟悉的称呼让宋秋言想起爸妈,或者说是秦铮的爸妈。
直到徐彪扯着他肩膀,像一滩烂泥那样扭动,开始嚎叫命运真操蛋时,他才从那种温馨的回忆中抽身,拿起桌上的饮料,和徐彪碰了一杯。
徐彪不知怎么的,今天格外话多,没喝几杯就灌宋秋言,不停要他干杯。
放在过去宋秋言早就一脚踹过去了,今天却一杯接着一杯,只有偶尔趁着徐彪不注意才拿饮料对付一下。
今时不同往日,在一杯杯酒下肚时,宋秋言感受到,他和徐彪可以仍然做朋友,但做不回以前的朋友了。
喝了不知道多少,桌上的酒瓶和酒杯看在宋秋言的眼里渐渐有了重影。徐彪嚎得嗓子干了,腻在宋秋言身上,扯都扯不开。
宋秋言拍了拍他的脸,说:“徐彪,你起来,我要去洗手间。”
“不准!”徐彪突然将他一抱,喷薄着酒气在他耳边说,“一起去,嘿嘿,你走不动,我给你……扶着。”
宋秋言不太适应他这么腻歪,使了点力气推他,但是身上使不上力气。
宋秋言不觉得自己有这么醉,他大概知道喝了多少,不至于这样,更不至于现在身上似乎有些发热。
“徐彪,你放开我,我不太舒服。”
“嗯?”徐彪疑惑地抬起头,手上力气松了一点,但仍然没放开宋秋言。他睁着迷蒙的醉眼,左右看了看宋秋言的脸,然后伸出手捏他的脸,说:“你怎么化妆了?”
宋秋言被他捏着自己脸的动作惊得一跳,清醒了大半,猛地站起来,但头一晕,眼前一黑,险些站不稳。
“我去洗手间。”宋秋言快速说了这句,走到包厢门口拉开门,才走出一步,眩晕再度来袭,他就这么直直地栽倒。
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有一个人接住了他,但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只能闻见浓烈的香水味,刺鼻而熟悉。
*
“怎么会过敏?”
徐彪站在病床前看着宋秋言,宋秋言的脸肿得像被人打了一顿,实在难看。
他觉得有些丢脸,让徐彪回去,他没事。
徐彪本来也没打算久留,便说:“你有事打我电话,我今天得回家一趟,先走了。”
宋秋言挥挥手,有些含糊不清地说:“赶紧走吧,以前也没见你解释这么多。”
徐彪一顿,欲言又止,最后皱着眉上下看了眼宋秋言,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病房。
徐彪走后,病房里只剩宋秋言一个人,他慢慢回想着今天吃了什么,早上和中午都是在家里吃的,秦广莲知道他对什么过敏,不可能会是因为家里,那么便是刚才在酒吧了。
还有接住他的那个人,刚才问徐彪,他说是Jason刚好经过。
护士过来给他换吊瓶,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百无聊赖,抬头去看吊瓶,护士刚换好低头,不经意地跟他来了个对视。
接着,宋秋言看见护士噗嗤笑了,但很快又轻咳一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我现在很丑吗?”
护士又咳了一声,说:“换好了,有事叫我。”
不回答是什么意思啊!
护士走后,宋秋言立即从枕头下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在屏幕里看见自己一张肿得崎岖不平的脸,红一块儿白一块儿,跟涂了油彩一样,眼睛被肿起来的颧骨处挤小了,张不太开,看起来智商不高的样子。
这是我吗?
一定不是……一定不是……一定不可能是!
这种样子怎么见人啊!他刚才就是这样一路从酒吧到医院的吗?他们有没有给他遮一下呢?不会是仰着这张丑脸到的医院的吧?
宋秋言捂着脸,从现在开始他没脸见人了,以后出门坚决把口罩焊在脸上!
“宋秋言,你又搞什么名堂呢?”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病房门口,宋秋言放下捂着脸的手,露出上半张脸,看见了秦铮双手插兜,样子闲适地站在门中。
接着,他看见秦铮眉头一皱,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怔楞了一下,然后偏过头去。
是在笑吧?
宋秋言还维持着这个姿势,既没有问秦铮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问他来干嘛,只问他:“你在笑?”
“没有。”秦铮抬起手抵在唇前,轻咳了一声,极快地回答了,然后转过头来,又恢复了刚才那副淡淡的神情看着宋秋言。
但那副淡然在他看着宋秋言的样子后便维持不住了,他偏过头去,终于不掩饰地又笑了一声。
没等他笑完,宋秋言已经簌地钻进了被子里,双手紧紧攥着被角,将自己挡得严严实实。
见状,秦铮走过来扯了扯被子,说:“出来。”
“你滚!”
可恶秦铮,居然这么快就知道消息!是不是在派人跟踪我?就为了看我笑话?
卑鄙无耻!
扯不动,又不想碰到他打针的手,秦铮只得放弃,然后说:“又不是没看过,我不会笑你的,出来。”
又不是第一次过敏,那次还是高中的春季游,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秦铮陪他在房间里呆了整整三天照顾他,没让第二个人看到他这幅样子,直到他好了才离开。
“我才不信你!”
“宋秋言,你为什么要吃凤梨,你不知道自己过敏吗?”
隔着被子,宋秋言的声音闷闷的,他大声说:“我想死,你满意了吗!”
秦铮的手一顿,缓缓收回了扯着他被子的手。
“你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你的死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哼,你以为你真的能成为宋少爷,诚荣的继承人吗?你管得住诚荣吗?你能哄我妈高兴吗?你唯一的安慰就是血缘关系,我才是爸妈从小养大的人。就算我死了,他们的心里也忘不了我,你永远也取代不了我!”
沉默。
沉默从病床蔓延开来,冻结住整个病房。
直到秦铮的冷漠的嗓音打破冰面:“宋秋言,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狂妄自大。”
“你管不着我!”
管不着?当然了,他怎么可能管得住宋秋言这种人。
他看着宋秋言头顶露出来的头发,自从离开宋家后他就没剪过,此刻在枕头上搓得蓬乱,跟他的人一样张牙舞爪。
秦铮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梳理了一下,然后说:“我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直到他的脚步声离开了很久,宋秋言才放松了攥着被子的手,缓缓将脸露了出来。
房间里空无一人,输液管里的药水静静往下滴,一切都安静得仿佛他没来过。
宋秋言有些茫然地躺着,不知过了多久,护士走了过来,帮他拔针时问他:“打完了怎么都不叫人呢?”
“嗯?”
护士看他脸上的红肿好了一些,拔完针后将药给他,说:“一天两次,过几天就好了。”
“你说什么?”
“我说,”护士将药放他手边,“可以回去了,把药拿上。”
“嗯。”宋秋言也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有听到,回应了一声。
护士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摇了摇头,不像对他说话,而像是自言自语地感慨说:“那个也是,你也是,怎么都跟丢了魂似的。”
是吗?
什么叫还是跟过去一样狂妄自大?还是跟过去一样讨厌吗?
*
秦铮插着兜,视线扫过不大的办公室,最后放在电脑前带着银边眼镜的医生,只听医生对他说:“老同学,不对,秦总,你现在是飞上枝头了?你看到了吗?你站在这里,寒办公室熠熠生辉啊!”
秦铮无语地偏头看他,说:“肖旭,你有病吧?”
“我没病,你们家少爷,哦,不对,是前少爷,现少爷是你,你们家前少爷有病。”
“到底查到没有?”
“笑话,我是正经医科大毕业的、是宣过誓的、有医德的医生好吗?我能帮你查这个?”
说完,肖旭推了推眼镜,继续看电脑。
“……”
“肖旭,就当我请求你。”
五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宋秋言每周都要去医院,他去做什么了?秦铮必须搞明白。
肖旭一挑眉,有些意外这个老同学居然求人,他的视线回到秦铮身上,“那你不应该来找我,你应该去找精神科,我这里是外科。”
秦铮立即皱起眉,说:“你是说他精神……”
“欸——”肖旭立即打断,“我什么都没说,我是有医德的。”
“……谢谢你。”
肖旭一抬手,说:“别谢。”然后双手交握放在桌前,对着秦铮语重心长说,“医学早就证明了,同性恋不是病,是一种自然现象,你提醒一下你们家那个前少爷,让他别想不开钻牛角尖,你呢也别来钻我办公室了。你看看墙上的钟,十点了,今天周五,我还在加班。比起你们来,我才是快病了。”
秦铮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是感谢,二是安慰,接着留下一句“改天请你吃饭。”转身离开。
肖旭在他身后大喊,“别改天了,明天吧,我带上我女朋友,她也是咱高中的同学呢,你肯定猜不到是谁!”
秦铮头也不回地说了个好,摆摆手离开了办公室。
寂静的街道,一如那天他送宋秋言回家,空无一人,连车都少得可怜。
精神疾病?怎么可能?宋秋言那种人,怎么可能有精神疾病,就算有,也是脾气太差。
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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