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我回来了！”
远方声响未落，一抹青黄身影已如林间小鹿般跃上最后几级台阶，裙裾扫过石阶带起细碎尘埃。
温烬遥适时止住话头，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桌上茶盏，指尖沾着的水汽在青瓷表面洇出浅痕。
“师尊！”
陆云芷张开双臂，像阵旋风似的扑向正抿茶的温烬遥。
发间银铃“叮铃”乱响，青黄衣裙在晨光里鲜亮得晃眼，整个人活脱脱一片刚抽芽的嫩叶，裹着山野间未散的朝露气息。
温烬遥手中茶勺微滞，青瓷盏里刚浮起的雪沫霎时散了形状。
他只得张开左臂接住这莽撞徒弟，右手仍稳稳护着茶壶，原本清冷的丹凤眼此刻漾开层无奈，纤细手指在陆云芷额上轻轻一点：“阿芷是想撞死为师？”
“我才没有！”
陆云芷从他怀里钻出来，腮帮子鼓得像含着颗圆果，故作生气地转了半圈。
青黄裙摆旋开半朵花，“才下山一月，师尊就不爱我了？竟这样诬陷徒弟！”
她发梢系着的鹅黄丝带随动作轻晃，扫过温烬遥执壶的手腕，带过丝若有若无的山间晨露气。
石桌对面，谢归鸿以扇掩唇，玄铁扇骨映着晨光，在他含笑的眉眼间投下细碎光影。
温烬遥瞥见这看好戏的模样，指尖凝起粒冰珠轻轻一弹，茶炉里的火苗“嗤”地蹿高三分，将那抹笑意烘得更暖了些。
“你是为师养大的，怎会不爱你？”
他伸手拂去小徒弟肩头沾的露水，动作轻得像在擦拭名剑上的霜华，“对了，你阿姐呢？”
陆云芷正要答话，忽然鼻尖微动，转头望向回廊转角：“阿姐——”
话音未落，晨雾中已浮起张与她一般无二的容颜。
陆云希踏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走来，青蓝色衣袍上暗纹竹叶若隐若现，腰间悬着的白玉禁步纹丝不动，与陆云芷腕间叮咚作响的银铃恰成对比。
她手中握着柄青蓝长剑，剑身如秋水般澄澈，剑锋流转着淡淡寒芒，隐约有冰晶在刃上凝结又消散。
剑格处嵌着枚冰蓝晶石，正幽幽散着寒气。
“师尊。”她轻声唤道，目光触及谢归鸿时，琉璃般的眸子里泛起丝警惕，“这位是……”
直到这时，陆云芷才注意到石桌对面那袭夺目的红。
谢归鸿适时展开玄扇，鎏金扇面上的墨竹图半遮俊颜，笑意慵懒：“我是你们师尊的——”
温烬遥指尖轻叩茶盘，三只冰玉杯“当啷”落定在各自面前，恰好打断他的话。
他斟茶的动作行云流水，雾气氤氲中抬眸看向双生姐妹：“这次随五师姐下山历练，可有收获？”
“师尊您看这个！”
陆云芷兴奋地从储物手链中取出支通体碧绿的玉笛。
笛身莹润如玉，尾端缀着银丝流苏，在晨光里流转着温润光泽。
她双手捧起时，笛孔边缘隐有灵光浮动，似有若无的仙气缭绕其间。
更奇的是，指尖不经意擦过笛身，竟有清越音节自发流淌而出，如清泉叮咚，悦耳得很。
与此同时，陆云希手中的青蓝长剑微微颤动，剑身上的冰晶折射出七彩光晕，与玉笛的灵光隐隐相和。
谢归鸿眼中闪过丝讶异，玄扇“啪”地合拢：“有意思。”
他起身走近，先看向陆云希手中的剑：“剑身如秋水，寒气内敛却锋芒暗藏，是柄好剑。”
他指尖轻触剑锋，一缕赤色灵力注入，剑身顿时泛起涟漪般的蓝光，寒气骤增，地面“咔”地凝起层薄霜。
接着转向陆云芷的玉笛，这次没伸手去碰，只用扇尖轻点笛身：“笛音清越，能引灵力共鸣，与那柄剑应是同出一源。”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灵玉与你那烬霜剑的冰属性，竟也隐隐相契。”
温烬遥听闻眸光微动：“同一个炼器师的手笔？”
谢归鸿点头：“而且是。”
他忽然展扇，指着剑格处的冰蓝晶石与笛尾镶嵌的碧玉，“这两块灵玉属性相生，若我没猜错——”
话音未落，陆云希突然持剑一挥，一道冰蓝色剑气破空而出。
几乎同时，陆云芷吹响玉笛，清越音波与剑气在空中交织，竟化作只冰晶凤凰虚影，展翅长鸣，片刻后才消散在晨光里。
姐妹俩面面相觑，都被这景象惊得微张着嘴。
“果然如此。”
谢归鸿抚掌而笑，“剑主杀伐，笛主调和，一攻一辅，相得益彰。”
温烬遥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件法器，说：“你们在何处寻得？”
“在寒月秘境最深处。”
陆云希收剑入鞘，冰蓝长剑在她手中乖巧得如同活物，“有处被冰封的洞府，剑就插在寒玉台上。”
陆云芷接着道：“我是在洞府另一侧的碧水池中找到的笛子！它就浮在水面上，周围还有音符形状的灵光绕着转呢！”
谢归鸿与温烬遥交换了个眼神。前者摇着扇子笑道：“看来是某位大能特意留给有缘人的礼物。”
温烬遥微微颔首，指尖拂过微凉的茶盏边缘：“既是机缘，便好生收着。”
他抬手指向后山薄雾未散的方向，“云希、云芷去练剑，去吧。”
陆云芷当即拖长了调子，尾音绕着廊柱打了个转：“师尊——”
那声音里裹着半分撒娇半分不情愿，眼尾偷偷瞟着石桌上的茶点，显然还想多赖片刻。
谢归鸿见状，用扇尖指了指茶点，眼尾带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可她话没说完，袖口就被轻轻拽了拽。
陆云希指尖带着剑鞘的寒气，拉得极轻，却足够让躁动的妹妹安静下来。
她朝温烬遥屈膝行了半礼，目光扫过谢归鸿时仍带着几分疑问，随即转身扯着还在噘嘴的陆云芷往回廊走。
青黄裙摆与青蓝衣袂擦过石阶，一个趔趄一个稳当，倒像幅被风吹动的双色画卷。
待姐妹俩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谢归鸿“唰”地合拢扇子：“寒月秘境……可是三百年前‘冰弦双绝’坐化的地方？”
温烬遥目光悠远，说：“琴剑双修的玉霄仙子，和她的道侣寒锋圣者。”
“有意思。”谢归鸿眼中闪过丝玩味，“一柄剑，一支笛，给了双生子……”
他展开扇子，笑意慵懒，“你这俩徒弟倒是福缘深厚。”
温烬遥指尖轻敲茶盏，冰晶凝结又消散：“仙器现世，必有因果纠缠。”
谢归鸿低笑一声，玄扇轻摇：“怎么，怕她们卷入什么麻烦？”
温烬遥抬眸，眼底寒意微凝：“你若敢打她们的主意——”
“放心。”
谢归鸿合拢扇子，扇骨轻敲掌心，笑得意味深长，“我对小丫头没兴趣。”
他顿了顿，忽然倾身向前，眼中漾开抹狡黠。
“不过我倒是对你很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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