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烬遥微微偏头,面无表情地把玩着手中茶盏——因某人突然的话语,盏沿已凝了层薄冰。
谢归鸿支着下巴坐在对面,目光落他身上,喉间溢出低低的笑。
那笑声不重,像春风拂过玉铃,却精准撞在温烬遥心上。
“没想到修真界人人敬畏的绛月道君,竟还有这般……可爱的模样。”
温烬遥猛地抬眼,茶盏被捏得轻颤,杯底与石桌碰出声脆响。
他眼神淬了冰,长睫却不合时宜地颤了颤,像受惊的蝶翼,那点慌乱碎在眼底,倒让这冰寒眼神添了几分不自知的软,活脱脱一只被戳中软肋、炸了毛却不知如何是好的小兽。
谢归鸿被这眼神看得心头一阵发紧,像有细羽轻轻搔过,忙低低咳了声敛去笑意。
可嘴角却还抿着点未散的弧度,眼底更盛着漾开的涟漪,藏不住那点得逞的促狭。
见他总算收了那副模样,温烬遥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指尖凝着的冰盏化了些,融开的冰水混着茶水重新泛起细微波纹,在晨光里晃出细碎光斑。
“他们为什么拿不到神钟。”
他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晨间露重,半句不提方才那点波澜,仿佛方才的怔忪与慌乱全是错觉。
谢归鸿愣了瞬才回过神来他问的是什么,指尖在玄扇扇骨上轻轻敲了敲:“因为神钟早已有主人。”
温烬遥微颔首,指尖在杯沿慢慢画着圈,冰凉的触感顺着指腹漫开。
那钟的主人是谁,他并不关心。
眼下他只想把眼前这只碍眼的“麻烦”打发走,便抬眼看向谢归鸿,语气里带了点不容置喙的冷淡:“你什么时候离去?”
谢归鸿闻言,立刻换上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他眉梢眼角都耷拉着,活像受了天大委屈:“我特意为温峰主带来神钟消息,温峰主却这般急着赶我走……”
他又偷瞄眼温烬遥依旧冰封的脸,又加重语气,“真是令我寒心。”
“唰——”
烬霜剑毫无预兆出鞘,寒光一闪,剑尖已稳稳抵在谢归鸿咽喉。
剑气凛冽,割得他颈间肌肤微微发疼。
温烬遥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先前装成稚童骗我,如今倒有脸来怪我?”
那话语裹着的怒气,像是压抑了许久,终于寻到宣泄的出口。
谢归鸿心头一跳——原以为他早把那茬忘了,敢情是憋着呢。
他定了定神,面上反倒显出几分诚恳:“是我的错,温峰主想如何罚我,尽管说。
温烬遥忽然笑了。
那笑意极淡,淡得像落在梅枝上的初雪。
可却偏生在眼尾漾开抹艳色,恍若雪地里骤然绽开的红梅。
丹凤眼微微眯起时,眼尾轻轻上挑,竟洇出几分勾人的妩媚,可那笑意半分没渗进眼底,全被剑锋上跳动的寒光衬得锐利如刃。
“我要知道,那些人到底在干什么!”
谢归鸿先是被那抹笑晃了神——他见惯了这人清冷如霜的模样,何曾见过这般带刺的艳色?
待听清话里的冷意,才后知后觉地勾了勾唇。
‘好啊,原来从一开始就在这儿算计着他。’
他故作无辜地耸耸肩,指尖还在无意识摩挲着玄扇扇骨,讪笑道:“温峰主,我方才不是说了么,我是真的不知情。”
话音还缠在唇边,烬霜剑已又向前送了寸许。
“嗤”的一声轻响。
剑尖刺破肌理,殷红血珠顺着银亮剑锋缓缓渗出,在他白皙得近乎透明的颈间蜿蜒,像条细小的血蛇,格外刺目。
温烬遥歪了歪头,嘴角那抹笑意弧度未变,眼神却冷得像在看件死物。
他甚至微微倾身,凑近了些,让那抹寒意更清晰地扑在谢归鸿脸上:“你觉得,我会信吗?”
“温峰主若是不信。”
谢归鸿舌尖舔过唇角,声音带着被剑锋逼出的微哑,“不如……亲自审我!”
温烬遥闻言,眼底笑意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圈冷峭涟漪。
他缓缓收剑,烬霜归鞘的轻响里裹着几分嘲弄,指尖却慢条斯理拂过方才握剑时泛白的指节。
“亲自审你?”
他重复这四个字,尾音微微上扬,像戏台上勾人的唱腔,偏每个字都淬着冰,“谢公子来历不明,偏又揣着这么多秘辛,我若真动了手,怕是不等审出什么,就先引来你背后的人了。”
谢归鸿颈间的血还在渗,他看着温烬遥这洞若观火的模样,忽然觉得喉咙里的血腥味都淡了些。
‘这人看着清冷如谪仙,心眼倒比谁都亮。’
“温峰主多虑了。”
他抬手按在颈间,指尖碾开那点猩红,笑得不怀好意,“我背后哪有什么人,眼下能靠着的,不就只有温峰主你么?”
“哦?”
温烬遥挑眉,转身坐到石凳上,重新斟了杯茶。
这次茶水没再结冰,却也凉得透心,“谢公子这是想攀附我?”
“是又如何?”
谢归鸿索性凑得更近,几乎要贴上他的耳廓。
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情人间的呢喃,“能被温峰主这样的人物记挂身份,归鸿倒是觉得……荣幸得很。”
温烬遥唇边笑意漫开些,却未达眼底,反倒像覆了层薄冰的湖面,看着亮,碰着冷。
他指尖在石桌上轻轻划了道浅痕,带起的灵力让周遭空气都凝了凝:“哦?
那谢公子何不索性说透,省得你我在此拉锯——那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谢归鸿眨了眨眼,长睫像蝶翅般扇了扇,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他抬手理了理被剑气割破的衣领,露出颈间那道还在渗血的红痕,语气带点无辜的揶揄:“那些人的目的,温峰主心里不是早就跟明镜似的?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这般试探我呢?”
温烬遥的确知道。
‘能布下这等盘根错节的棋局,背后之人绝非下界修士。
而上界不惜耗费心力搅动风云,所求的,无非是那条早已断绝的成神之路。”
温烬遥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冰纹,眸光沉了沉,
‘可神界早在几万年前的神魔大战里,就已碎成了星屑。’
“我试探你?”
他抬眼时,目光骤然锐利如出鞘长剑,直刺谢归鸿眼底,“谢公子怕是忘了,你自己身上缠着的谜团,可比那些人的目的要有趣得多。”
谢归鸿将手中玄扇“唰”地再次展开,扇面血色红莲在晨光里晃了晃。
他指尖在扇骨上轻轻一顿,笑意漫到眼角:“温峰主自己身上的秘密,难道就少了?”
他往前倾了倾身,玄铁扇沿几乎要碰到温烬遥的茶盏,“我这点底细,不过是些保命的伎俩,实在不值一提。”
他尾音拖得轻慢,带着点若有似无的调侃,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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