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印显
舒不悦此一招,两面杀招前后相接。
正常应对时,要么撤回身位避开,直接认输;要么就赌舒不悦最后关头停下,或许能勉强算个平手。
舒原炜握紧扶手、眼睛瞪圆,白蘅夫人在一旁惊吓失声。
舒窈则腾地站起来,但她来不及发声提醒,只想探身前去给舒煌挡这一招,但可惜相隔太远,若无轻功在身,她一个弱女子很难冲到两人身边。
惊险之间,舒煌手中的幽篁剑却并未退缩,仍旧一剑往前探去,架住了舒不悦的左斧。
几乎同时,舒煌左手指诀已成,没有片刻迟疑,他驱使周身阳气自左手指尖直往舒不悦右手所在冲击而去。
舒不悦正惊讶二房商坊这小子竟然敢不用兵器接右手洪斧的全力一击,但不容他细想,舒不悦只觉得右斧似被什么东西卡在半空中,再不得前进分毫,掌中玄铁斧柄也似越来越烫。
舒不悦大呼不妙,他的全力一击被骤然截断,全身力气被硬生生抵了回来。
如今他身体只能不受控制地往下重重坠去,双手如同被钉死一般不能有丝毫动作,这时要是幽篁剑趁机往前进几分,自己断然无力求生。
舒不悦纵横梦华江湖多年,自然明白,起杀心者若不做好被杀的准备,是万不能取胜的道理。
此刻,他甚至做好坦然接受命丧此地的准备。
可幽篁剑却并未借机刺过来。
下坠中,舒不悦瞧了舒煌一眼,只见他额间丹羲印全然显现,金光闪耀,如日灼眼,
这一刻,除了舒原燎,在场众人都惊叹不已。
丹羲两房子弟无人不知:丹羲两房上下,仅掌派亲传十人能得他亲自指点丹羲心法,武堂少有能如舒原炜那般全额现丹羲印之人。
舒不悦自己也只在全力发功时偶现印记,但难以维持。
刚摔在地上的舒不悦抬头就对上了舒煌的幽篁,剑锋离他的颈部只有几寸。
今日之前,舒不悦一直以为是自己内功修行不够才赶不上掌派的境界,如今见二房商坊这个十年未归家年轻人都有如此丹羲印在身,对舒原燎顿时生出了几分怀疑,侧目看了自己义父一眼。
此一战直杀得昏天暗地,狠挫了一番长房武堂的锐气,二房商坊商坊众人群情激昂,长房武堂弟子窃窃私语。
丹羲印的事,白凌燮也知道内情,他亦看出如今在舒煌额间显露的印记比舒原炜不会差。
此刻,舒原炜是否下场已经不重要了,长房武堂众人疑虑已生,若继续放任舒煌与舒原炜比试,只会让事情更加难办。
白凌燮趁机发话,给了两房一个台阶。
“停手吧!”白凌燮悠悠说道,轻描淡写,但听起来肯定无比,不容置疑。
“哼!”舒不悦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直起腰杆,直爽拱手,“后生可畏,不悦服输!”
舒原燎神色有些不快,他原本以为白凌燮前来是助阵二房商坊,可没想到眼下煌儿势头正盛,却被少府监阻拦,若此次不将舒原炜逼下掌派之位,后面要再寻机会就难了。
舒原燎意味深长地看了白凌燮一眼,又侧过身子望了望夫人,眉头微皱,愠怒之色已显。
白蘅知道夫君的意思,温柔婉转的眼光对上舒原燎,微微摇头,眼中泪光闪烁,似有恳求之意。
这一切都被舒窈看在眼里,她知道父亲的计划恐怕只能到此为止,接下来是舅舅做主了。
舒原炜自然乐得白凌燮此举,如今舒煌丹羲印显,长房武堂众人议论纷纷了,白芜惹出来的这些事,已经够他焦头烂额了。
白凌燮起身,平静地看着舒煌。
见一旁的父亲皱着眉点点头,舒煌明白今日只能如此,应该对不上大伯了。
况且,舒煌与舒不悦一战,百招间针锋相对,他只觉得身体有些疲乏,气海空虚,脚步虚浮,舅舅突然中断比试,他气息散开,一时也难再凝气对阵。
舒煌强撑着回到舒窈身旁,舒窈看出来兄长神色疲惫,忙抬手扶好,暗暗使劲撑着他坐下,不至于在众人面前露了怯。
散去了两房围观弟子,白凌燮做主让舒原炜、舒原燎坐下来商量。
白氏不愧累世官宦,少府监巧舌如簧,因势利导,一番威逼利诱下,终于让舒原燎放弃了更进一步的想法,舒原炜赶忙就坡下驴,将自己摘得干净。
如此两房各退一步:花匠、白芜侍女下狱,交由揖县县衙处置;白芜休弃回归母族白氏,幽居思过;舒原炜一方渗透进丹羲商坊的势力即日撤回,不许再插手;舒原燎之子功法既大成,二房商坊不得再逼问长房武堂独传心法秘籍;舒原炜再娶正妻前,舒炯、舒烁交由白蘅抚育约束。
总之,丹羲两房今后必须维持平衡,共效朝廷。
众官听闻丹羲事了,上官无恙,经胡州牧、蔡郡守点头后,庞县令才令丹羲派周围隐藏的武吏尽数散去,又盛情邀请少府监返回官署,只想好生接待。
白凌燮一概不受,既为家事而来,自然是要在丹羲多待两天。
当晚,白蘅夫人心绪难平,便让舒窈陪着去见白芜,想要细细分说下缘由。
只可惜白芜夫人闭门思过,谁都不肯见。
舒窈陪母亲在门外等了许久,一个不认识的侍女递来一支乍看墨黑浓郁,但摇起来五彩斑斓的扇子,舒窈还没瞧明白,白蘅夫人就已经谢过并带舒窈离开。
第二日舒窈琢磨出来那是用玄鸦的翅羽制成的羽扇,她觉得新奇,还把那扇子拿去给舒煌把玩。
舒煌当天虽胜,但气海涣散,受挫亦不轻,休养了一晚,第二日才正式拜会舅舅。
多年不见,白凌燮对这个外甥很是满意,昨日比试间就瞧见他丰神俊朗,英姿飒爽;一柄剑又舞得宛若游龙逐日,吞吐间气势恢宏。确实少年意气、让人很难不喜爱。
寒暄过后,白凌燮问起了舒煌额间丹羲印的事。
舒原燎沉默,白蘅知他还在为昨日比试被中断的事情生气,便主动接过话茬,只说舒煌佛缘深厚,有高僧指点,内功进展才这般迅速。
白凌燮意味深长地看了白蘅一眼,他知妹妹这些年的传讯有所隐藏,但没想到这一家人竟将舒煌藏得这样好。
接到家书时,他还疑惑白芜为何突然让侍女珊瑚对白蘅下毒,见如今白蘅对自己言辞都不痛快,白芜动手的理由他心中已明白了大半。
白凌燮知道妹妹是个执拗的性子,上次急病都不曾遣信回白氏,这次却直言要自己来丹羲做见证,自然是遇到了大事。
少府监心里暗自叹气,看来回京后要花费许多精力去打点关系、尽力隐藏一切对白蘅不利的痕迹。
转过话锋,白凌燮又问起舒窈,“窈儿如今也出息了,我在京州都偶尔听人说丹羲商坊的少坊主虽是女子,但手腕了得,以后必是大才。”
舒窈眉眼一弯,“舅舅不要取笑外甥女了,这些年也多亏了舅舅支持,商坊在各州的商路才能这么顺畅。”说罢,舒窈给父亲递了一个眼神。
舒原燎如何不懂,丹羲商坊是二房的根基,白凌燮这些年对商坊的发展确实帮了许多,朝廷各类消息也少不了白凌燮指点。
虽然昨天白凌燮没完全站在自己这边,但能让京州商坊重新回到二房的掌控,也不算一无所获。
这个面子,舒原燎不能不给。“这些年商坊的发展确实仰仗兄长的支持,如今家族内斗还要劳驾兄长不辞辛劳从京州赶来相助,舒原燎着实有愧。”
白凌燮嘴角轻蔑一笑,这话并不像表面那样中听。“舒宫主这般客气,不像真把我当兄长的。”
舒窈侧目,想看母亲如何应对。
果然,白蘅轻抬手腕,侍女红玉便招呼门外的丫鬟送了烩鲈莼羹进来。
红玉手奉一盅给白凌燮,“青州故乡莼鲈正美,请少府监尝一尝。”
白蘅则亲手给舒原燎端了一盅,“夫君近日为家族心忧,这是我今早在后厨早早炖上了的,但愿夫君能平息心火。”
舒煌正疑惑母亲的用意,舒窈给他使了个眼色,她知道当年舒原燎上门迎娶白蘅,白凌燮以妹妹最爱的莼鲈羹为谜底做了个灯谜,舒原燎猜中谜底后才进了大门。
见舒窈只专心在盅里捞鱼脍,舒煌猜想这大概是母亲给父亲和舅舅的什么信号。不再多想,放松下来。
舒原燎心疼白蘅,也不再板着脸,从夫人手中小心接过炖盅。
白凌燮自然明白白蘅的意思,便依着她,安静用膳,吃完搁下瓷勺,他才出声,“舒炯、舒烁就托付给你了,切记不可有任何闪失。”
白蘅允诺。
诸般事情都交办妥当后,白凌燮才便带着白芜离开丹羲返京。
而自舅舅走后,舒煌的流火之力都不能恢复到沉月谷中的状态。
好在如今舒原炜忌惮白氏威权,畏于舒煌功力,平日行事倒是收敛了许多。虽没能助父亲夺得丹羲心法,但商坊之危已解。
只是经此一事,白蘅夫人姊妹情伤,便又病倒。
舒煌原本因内功心法波动之事烦恼,母亲又病,心境混乱,更难恢复内力。
舒原燎担心引发夫人余毒遗症,只好又请了瑾方阁的女医来助。
这次女医未曾纬帽遮面,而是露出一张甚为俏丽的面孔。
舒窈介绍后,舒煌才知她是瑾方阁主的独女方洛悯,之前替母亲祛毒的也是她。
方洛悯与舒窈年龄相仿,在上离杏林中已具薄名,她不仅擅长医药毒理,于女子内帷之症亦有所长。
舒窈见她多次为母亲调理身体,医术精湛,性子率真洒脱,很是合趣。一来一去,二人便成了至交好友,无话不谈。
只是没想到父亲和方阁主突然约着要结亲家,全然不顾舒煌的意愿。
当时听得父亲提及亲事,他立马表明自己心中只有暮卷,不会另娶他人。
但舒原燎火急火燎就给各路好友都送了喜笺,却唯独避开了沉月谷,还将那对青鸟控制起来,不许舒煌给谷内传信。
要是沉月谷一行人不赶到丹羲派,他本欲待母亲病情好转后就立马回谷,接上暮卷和婆婆直接往云门去,不再理父亲的无端之举。
幸而师父赶到,只是也不知谷中诸人是如何得知消息的。
只是舒煌如今气海起伏,流火之力疲沓,再难凝聚,周身制驭的外气威力已不足出谷时的五成。
暮卷不语,婆婆静坐,二人看着舒煌脸上忽明忽暗,才知道他这段时间确实为难。
婆婆明白两个年轻人怕是有许多话要说,便示意自己去卧房休息,让两人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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