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后方的油灯忽明忽暗,映得妆镜里的面容也摇曳不定。唐寒捏着描笔的手指稳如磐石,在眼角勾出最后一抹飞红。铜镜中那张本就精致的脸,此刻更添了几分雌雄莫辨的妖娆。
"唐老板,还有一刻钟开锣。"小徒弟在帘外轻声提醒。
"知道了。"唐寒应了声,声音清冷如玉磬。
外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人声,戏班众人显然还未从前日的惊吓中缓过神来。三天前,隔壁街的"永胜班"刚唱到《长坂坡》,一队大兵就冲进去抓走了两个武生,说是怀疑与南边的革命党有勾结。梨园行当里谁不知道,那不过是班主得罪了某位军官,随便安的罪名罢了。
"唐寒,"班主盛怀安掀帘进来,圆脸上堆着勉强的笑,"今晚新来的林大帅可能会来听戏,你... ..."
"我唱我的戏,他听他的曲。"唐寒头也不抬,将水袖轻轻一抖,雪白的绸缎如流水般展开。
盛怀安搓着手:"这位林大帅可不比寻常,刚打进北平城就收编了三个师的兵力,连洋人都给他几分面子。你... ..."
"班主放心,"唐寒终于转过身来,上过妆的面容在昏暗灯光下美得惊心动魄,"我自有分寸。"
锣鼓点准时响起,唐寒深吸一口气,掀帘而出。
台下座无虚席。战乱年月,越是朝不保夕,人们越需要戏曲这样的麻醉剂。唐寒眼角余光扫过二楼包厢,那里不知何时已坐了人——一个身着戎装的高大身影隐在阴影中,只有肩章偶尔反射出冷光。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唐寒一开嗓,满场嘈杂顿时寂静。杜丽娘的哀怨与渴望在他婉转的嗓音中淋漓尽致,那身段、那眼神,活脱脱一个深闺少女。谁能想到卸了妆的唐老板,举手投足间尽是清冷疏离的男儿气。
二楼包厢里,林余书原本不耐地用手指敲打扶手。副官非要他来听什么"北平第一旦",说是融入当地上流社会的必要应酬。他对这些咿咿呀呀的戏文向来嗤之以鼻,有这闲工夫不如去校场多练几轮射击。
然而当那个身影出现在戏台上,林余书的手指突然停住了。
那不是寻常戏子的谄媚作态。唐寒每一个眼波流转都仿佛在诉说无人能懂的孤寂,水袖轻抛间似有万千心事。林余书不懂戏,但他看得懂美,也看得懂骄傲——那种与自己如出一辙、在乱世中仍不肯低头的骄傲。
三折戏罢,满堂喝彩。林余书起身离席,副官赶忙跟上:"大帅,这就回去?"
"去后台。"林余书大步流星。
后台一片忙乱,众人见突然闯入的军官,吓得纷纷避让。盛怀安慌忙迎上:"军爷有何贵干?小的盛怀安,是这'庆喜班'的班主..."
"刚才唱杜丽娘的人在哪?"林余书环视四周,目光如鹰隼。
最里间的帘子微动,一个素颜男子缓步而出。卸了妆的唐寒眉目如画,却多了几分清峻之气。他拱手一礼:"在下唐寒,不知军爷有何指教?"
林余书怔住了。台上千娇百媚的"杜丽娘",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竟是个骨子里透着冷傲的年轻男子。那双眼睛——眼妆已卸,却比台上更加勾魂摄魄。
"唱得不错。"林余书听见自己干巴巴地说。
唐寒嘴角微扬:"军爷过奖。若无事,容在下卸妆更衣。"
这是逐客令。副官倒吸一口冷气,李富贵脸色煞白。出乎所有人意料,林余书非但没有发怒,反而笑了起来:"好,好得很。"他摘下白手套,从怀中取出一张名帖,"林余书。明日我派人来接你,给我单独唱一出。"
唐寒没有接:"班中规矩,不单独应堂会。"
"大帅赏脸,你竟敢..."副官厉声呵斥,被林余书抬手制止。
"无妨。"林余书将名帖放在妆台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唐寒,"来日方长。"
待军靴声远去,盛怀安几乎瘫软在地:"祖宗哎,你可知那是谁?新来的'阎王爷',手上人命比你这辈子唱的戏文还多!"
唐寒拾起那张烫金名帖,轻声道:"我知道。"
窗外,暮春的柳絮如雪纷飞。北平又换了一片天,而这不过是无数乱世更迭中微不足道的一次。唐寒摩挲着名帖,心想明日该唱哪出戏才好——《思凡》?《游园》?还是那出他最拿手却极少表演的《贵妃醉酒》?
他不知道的是,林余书走出戏园后,对副官说的第一句话是:"查查这个唐寒的一切。还有,从明天起,'庆喜班'的安全由我亲兵负责。"
[吃瓜]一见钟情的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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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唱我的戏,他听他的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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