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画舫

阮思音问:“为何?”

傅明楼想了想道:“从前找上司老板,说司老板不爱在烟花巷柳之地流连,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见你罢了。”他顿了顿,像是疑惑又颇含深意地挑起嘴角,自言自语了句,“可算是出来了。”

周遭人太多,声音小了便听不清楚,阮思音问:“什么?”

傅明楼摆摆首不答。

方才聊得这一两句的间隙,付小义拉住一人,赶紧让他多搬来几壶酒送来平康坊,今天遇见傅明楼,这好酒是一定要多加几坛的。

此时回转来,连忙邀着傅明楼和阮思音往楼上走,“此地太吵了!花魁还要好一阵子才选,不如到包厢去聊!”

在人群中挨肩擦背往前走,阮思音一个不留神被人推了一把,兼之腿上伤未好,差点要摔在地上,身后一人忽然十分有力地稳住了她的腰。

傅明楼小声道:“小心。”

阮思音一惊,不着痕迹地站稳,错身从他掌心中出来,随口道了声谢。

一直到包间,傅明楼才道:“司老板东西掉了。”

“是什么?”

傅明楼摊开手,是阮思音常常挂在腰间的玉佩。

阮思音片刻愣神后接过。

傅明楼解释道:“方才掉在了地上,人太多不便交还。”

阮思音又道了次谢。

付小义走开张罗着摆酒和招呼,一时只剩下了阮思音和傅明楼两人。阮思音总觉得傅明楼的态度哪处变了些,可又说不上来,总觉得在他的注视下哪哪都不得劲。直觉想离这人远些,可又不好冷落了他。

正僵硬着一张脸笑,傅明楼忽然道:“司老板的腰,好软。”

阮思音笑容微敛。

耳尖冒红。

不知道是不是阮思音敏感,总觉得这个“软”字,被他念得别有用意。

阮思音道:“傅老板说话好奇怪,怎会形容男子的腰软……”她一眨眼,想到什么,“难不成傅老板的爱好不同?若是这样,也可叫些男小倌来……”在平康坊混了这么久,各种独特爱好的人阮思音见了不少,想到这个没觉得有什么诧异。

只是有些意外。

傅明楼却立即打断,“司老板误会我了。”

他折扇一收,道:“我的意思是,司老板腰这么软,不如姓软好了。”

阮思音彻底收了笑容。

付小义刚刚跟几位老板打完招呼,正要把他们介绍给傅明楼,转身一看,阮思音冷着一张脸像是要吃人,很不客气地扯着傅明楼的胳膊往外走。

付小义惊了一惊,喊着阮思音和傅明楼的名字,那两个人像是与世隔绝了般,不管不顾极其快速地离开了包厢。

*

阮思音一气呵成地在包绕平康坊外的湖上包了条画舫,把傅明楼推进去,自己也进去了。

把画舫的小门关上,又垂下厚厚的帘子挡风,画舫内便安静了不少。

阮思音努力让自己平静。喝了口茶,端茶的手却止不住发抖。

傅明楼见状要帮她稳住杯子,她一把拿起傅明楼放在桌上的折扇打了过去。

后者白皙的手上立即起了一道红痕,没有生气,反倒笑了一声。

微微往后靠去,道:“好好好,我不碰便是。”

阮思音冷声问:“什么时候发现的?”

傅明楼装作不懂,“发现什么?”

阮思音深吸了口气,眼神暗了好几分,显然是已经快要压抑不住,不愿跟他再绕圈子的模样。

傅明楼这才笑道:“司老板是指混迹盛京商圈的大老板司云是当今大名鼎鼎的齐王妃一事么?这消息十分隐秘,纵傅某人脉颇广,消息还算灵通,也只是知晓一二罢了。”

阮思音耐着性子问:“怎么知道的?”

傅明楼道:“那日太尉府上,马场旁边的亭子,我在那跟人聊天,恰好见着一个跟司老板长相相似的人把尚书家的小姐推进了水池。我从旁人那得知,原来这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齐王妃。这才解了我的疑惑。”

阮思音皱眉道:“什么疑惑?”

傅明楼向来直言直语,直接将自己所知的尽数说出。

原来这人在那次如意园见过面后就一直派人盯着阮思音和付小义两人,原想着是把这两人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好在往后的打交道里面多得几分底气。

某日却听闻阮思音十分隐秘地从齐王府的后门进去了,一直到次日才出来。

那时傅明楼猜测,阮思音跟付小义两人在如意园自信的样子不像是有假,担心阮思音跟齐王府的人有关系,往后恐怕会吃亏,故而后头故意到阮思音的商行里去看了看,正巧遇见付小义和阮思音,跟着这两人逛了几圈。

阮思音那时说起话来滴水不漏,什么也不肯同傅明楼透露,后头阮思音的行踪一向隐秘难以让人发现,也没找到什么线索一探究竟。

傅明楼算起来跟尚书家有些亲戚关系,在盛京同常与张明仪几个厮混。

那日正巧就瞧见了。

傅明楼道:“你放心,这件事我决计不会说出去。再说,知道你齐王妃的头衔,往后我怎敢在生意场上跟你作对。”

阮思音喝了口茶。

心里头仍旧跳个不停,她脑海里面胡乱想着。她以真名作齐王府的王妃,又编了个假名做商行老板,算是在这人世间有两个身份。前三年都极其幸运的藏得好好的,身份上没遇到什么大差错,因为这两个身份不仅地位千差万别,连性别都不同,任谁也不会朝这上面想。

但之前被祝之宣轻而易举点明自己第二个身份,今日又被傅明楼轻而易举点明自己第一个身份,阮思音忽然有种错觉,所谓隐藏极好只是自己的错觉,自己从未躲过天下人的目光,倒像个戏子一般任人观赏。

阮思音把茶杯一搁,青瓷盏落在桃木桌上“嘭”地一声。

她撩帘开门,朝门外的船夫问道:“船家!有些事想请教。”

那船夫闻言,慌忙放下船棹,擦了擦手过来,问道:“老板何事?”

阮思音问道:“船家可知我是谁?”

船夫愣了愣,“这……”

犹疑了会儿,道:“小人从前见过老板几面,若是小人没认错……您应当是司老板,没错?”

阮思音点了点头,又问:“然后呢?”

船夫有些惊讶,“然后?”

“然后小人就不清楚了……老板想问什么?”

阮思音呼出一口气,叹道:“没什么,多谢。”

说完放下帘子。

傅明楼看得有趣,道:“我将你认了出来,对你打击如此大么?”

阮思音囫囵点了点头,连连喝了几口茶压惊。

傅明楼拦住她的手,“少喝点,”说着从桌下拿出一壶女儿红,“喝这个。”

阮思音不解其意。傅明楼道:“司老板别对我防备心太重,今日如此,也不好谈生意,正是好时光,不如喝几杯酒快活快活。”

阮思音正是接连受了打击,半个月心里头就没怎么舒畅,傅明楼这时候的话正说到她心坎上了,她过来时对傅明楼抱有很深的敌意,但傅明楼这人就是有一种神奇的气质,自顾自的闲散自然,叫阮思音忽然就放松了下来。

加之此间画舫温暖舒适,远处有从平康坊传来的缠绵歌声。阮思音一时情绪上涌,点了点头同意。

傅明楼笑意加深,边说边倒酒,“这可是上好的女儿红,拿来招待齐王妃,也不算太亏。”

酒塞一起,一屋子美酒飘香。起先阮思音还小口小口饮着。不知哪一刻酒意上涌,小小的酒盏已然满足不了,索性直接抱着酒罐畅饮。

傅明楼问:“王爷可知道此事。”

“自是知道。”

“还有谁知道么?”

阮思音瞟他一眼,不答。

傅明楼一笑,“好,我不问这个了。”

他抿了口酒,被酒气激得眉头一蹙,“我听张明仪说你被太后罚了,在祠堂反省,宫中什么消息都传不出来,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结束受罚,今日竟在平康坊见着你。”

阮思音喝了几口酒也放松了不少,话语间多了不少懒散,“不就是为了见你们这些商贩。”

“原是如此。”傅明楼笑得以手扶额。

“这么多天,司老板当真一次也没出过祠堂?”

“没有。”阮思音垂着目光答。她想傅明楼估计以为自己和上次一样,还是在祠堂抄经,腿上的青肿还痛着,但她一点解释的意图也没有。

“那今日出来可是代表司老板是反省好了的?”

“你告诉我有什么好反省的?”

傅明楼笑得支撑不住,“正是!正是!”

“今日真是投机,傅某以为,司老板会屈服呢……自己想要的东西,当然要去争取,争取的过程中损害别人的利益避无可避,我们是商人,又不是慈善家。”

阮思音知道他在说她下毒谋害许吟秋一事,且话中含着打探,他应该不知道事情的原委,阮思音也不想多谈,稍微偏了个话风,道:“那别人的利益损害到什么程度收手呢?”

傅明楼摇了摇酒盏,眼光熠熠,片刻后垂眸,道:“要看这东西究竟有多想要。”

阮思音不置可否。

酒一杯一杯下肚,画舫内便热得不行,两人推开门窗,索性坐到船板上去喝。湖面上水波宁静,隐隐绕着平康坊的乐曲,船头上两人越喝越激烈,说起商行里一些趣事,笑得肆意开怀。

阮思音把船上的烛光吹灭,整个画舫化作湖面上的一个黑影。

傅明楼问:“这样黑看得见么?”阮思音笑道:“就着月光喝酒,不是更妙么。”

不知何时湖面上又多了一艘画舫,傅阮两人实在太吵,又笑得得意忘形,那画舫隔得远远的,朝他们喊道:“哎!是何人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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