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遥坐在马车上,掀起帘子往外看。
京中一切如常,就仿佛那些事从未发生过一样。街上纷纷攘攘,店铺都开着门,隔着不远还能听到孩童嬉闹的声音。
这几日京城逐渐热起来,人们都换上了更薄的衣裙,鲜艳的颜色在京城的街上流动。
姜念遥也换上了夏日的衣裙。她有意选了粉色的襦裙,衬得她眉眼鲜活几分。
只是如此鲜艳的颜色也遮掩不了她目光中的疲惫和不安。
薛寄儒在薛府自缢身亡,死前还留下遗书说是他杀了武延。此事明明充满疑点,可皇帝没有再要求彻查此案,而是将此事轻轻揭过。
因北狄寻回大殿下,他们也不再追究武延之死。
北地终于避免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
但这份平静无法让人安心,谁都知道,表面平静的海水正在酝酿一场巨大的风暴。
若是不慎跌落其中,只会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姜念遥按住心中的忐忑,放下帘子,安安稳稳坐在马车上。
一听到薛寄儒自缢的事,她就找了机会出府。侯府的侍卫也跟了出来,正在暗处保护她。
她本在心中纠结是直接去京郊打探一下薛府,还是回国公府找妹妹问问此事。
她知道,妹妹定已知晓此事,应该比她知道的还要早些。
等临出门,姜念遥才决定下来,先去找姜欣媛问问她是否听到了旁的消息。
侯府的马车一直到了安国公府门前才停下。
姜念遥回来得勤,国公府管事的早就认得了定远侯府的马车。待姜念遥下了马车,婢女早就侯在一旁。
“欣媛可在家中?”姜念遥问打头的那个婢女。
“二娘子这两日染了风寒,一直都在屋里歇着。”那婢女低着头答道。
“这两日如此暖和,怎么会生了风寒?”姜念遥一听到这个消息,心中着急,步子快了些。
等她走进国公府,转过庭院,这就要走到妹妹的院门前时,她这才发现这里的寂寥。
院中并无任何声响传出,院门口守着两个婢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姜念遥一开始并未在意,结果她刚想走进妹妹的院子,那两个婢女立刻拦住她。
姜念遥认出她们是从前服侍祖母的人,不知为何现在来到了这处院子。
她们力气极大,虽说还没有动手推姜念遥,但姜念遥没有办法越过她们走进院子。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姜念遥开口,声音清冷。
其中一个面无表情的婢女回答道:“国公爷有令,二娘子有恙要静养,谁都不许进去打扰她。”
姜念遥盯着她们:“欣媛生了什么病?”
“国公爷只让婢子们在这处守着,”另一个婢女和善些,见姜念遥面色不悦,连忙开口道,“婢子们也是听国公爷的吩咐行事,听说是医师提醒的国公爷,二娘子必须得静养,这处院子不能吵闹,免得耗费心神。还请大娘子见谅。”
姜念遥一听这话,只能调转步子去找父亲。
去的路上,她心中一直揣摩父亲这又是要做什么?
妹妹若是染了风寒,怎得也没听父亲说一声,也没寻其他医师来看。不知梅不危是否还留在京城,若是她仍在京中,让她来给妹妹看病应会更好。
姜念遥这才动了请梅不危的心思,哪知她直接被父亲拒之门外。
国公爷白日里都会在他那书房中待着,不是题字就是赏画,日子过得极为清闲。哪知今日姜念遥还未走到书房门口就被小厮拦住。
那小厮开口说国公爷并不在府中,可姜念遥提出去书房拿一本书,那小厮也借口说没有国公爷的吩咐,谁都不能到书房。
姜念遥终于意识到异常。
她冷下脸:“你以为我不知道府中发生了何事?你去告诉我父亲,若是他不肯见我,或是再拦着我去见欣媛,小心我将他从前所做的事在京中世家面前抖落干净。”
小厮一听这话,面露难色,犹豫片刻才跑去书房传话。
半响后,他推开书房的门,恭敬地走出来,低着头请姜念遥进去。
姜念遥直接走进书房。
父亲正在书房中赏画,背对着她,一动不动,仿佛很专心的模样,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都舍不得回头看一眼,目光一直盯着面前那幅画。
姜念遥走进去,见到他这副模样,直接开口道:“父亲,你如此专心,连看我一眼都不愿了?”
安国公没办法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他终于转身,缓缓看向姜念遥。
姜念遥这才看清楚父亲的神情。
他脸色苍白,仿佛摇摇欲坠,随时站不稳晕过去的模样。
“你来找你妹妹,怎得也不提前说一声。”安国公看到姜念遥,面露尴尬。
姜念遥见父亲神色中的慌张,心中升起不安,她继续问:“妹妹不在府中?”
安国公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那你也去知远那儿了?”
姜念遥的声音陡然升高,她立刻明白父亲这话中隐含的意思:“阿兄也不在府中?”
两句话就捅破了安国公费尽心机想要掩饰的事情。
他赶紧示意姜念遥放低声音,小心地看了看书房外面,屏退这里的仆从,颇为不放心地让他们去院门前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等办妥了此事,安国公这才缓缓走回姜念遥的面前,开口就是犹如平地惊雷的一句话:“知远和欣媛两人失踪了。”
姜念遥看着父亲,震惊到说不出话。
“你阿兄留了一张字条。”安国公的声音仿佛苍老了许多,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他瘫坐在椅子上,“字条上说他要离开这里。我本想让欣媛来想想办法尽快找回你阿兄,但我怎么都找不到她,最后才看到欣媛也在她的屋中留了一张字条,没想到欣媛也失踪了。我猜……她应该是去追你阿兄了。”
安国公一口气说完昨日发生的事,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
“你派人去找了吗?”姜念遥想起三年前她失踪后安国公府迟缓的反应,不免多问一句。
“我当然要派人去找他们!”安国公忽然激动起来,“可我上哪里去找,我只能先派人在京中各城门打听这几日有没有见样貌相似的人离京,再让另外的人去淮州,你阿兄还没过继到咱们家时,幼年曾经在那里生活过。只是这次是你阿兄主动离开,若是他四处躲藏,我们恐怕还不好找……虽说我必会全力找到他们,但尚不清楚知远是遇上了什么事,竟然会突然离开,也不知欣媛是知道了什么,竟会跟着姜知远一起离开。若是知远因着不能让旁人知晓的缘由离开国公府,我们用不好大张旗鼓去找他们……”
听到父亲絮絮叨叨说了这一长串话,姜念遥仿佛回到黑暗中,四周看不到任何希望。她仿佛回到三年前无力的境况中。
三年前她失踪后,安国公府只顾着瞒着旁人,没有用尽全力去找她。
没想到三年过去,明明已经经历过这种事,父亲却并没有多少长进。
姜念遥又看向父亲:“阿兄和妹妹留下的字条呢?”
当下她必须要先确认,他们到底是主动离开,还是被迫被人带离府中。
这次安国公并未犹豫,将那两张字条递给她。
他需要有人来帮他一起想主意。姜知远和姜欣媛都不在家中,他只能问姜念遥的意思。
姜念遥按下心中的焦急,仔仔细细看这两张字条。
一起习字这么多年,她很清楚这两张字条的确是阿兄和妹妹写成,其中也并未留下什么暗语。
阿兄留下的那张字条写着他无面再见父亲母亲,也无面再见妹妹们,他只能选择离开。
而妹妹那张字条写得更加清楚,她偷偷听到了阿兄离开京城的计划,因此打算拦住他。她还向家人保证,她会尽快将阿兄平安带回来。
单是这两张字条,姜念遥根本猜不出阿兄到底为何要离开国公府。
难道是做错了什么事?姜念遥盯着这两张字条,想要从中找出蛛丝马迹,可她根本想不出这几日阿兄和妹妹有任何异常之处。
姜念遥看着妹妹留下的那张字条,心中愈发沉重。
她不明白,为何姜欣媛完全没有向她透露此事。姜欣媛完全可以让国公府的人拦住姜知远,不让他出京。哪怕欣媛必须要去亲自追赶阿兄,也可以叫上她,或者派一个可靠的婢女去定远侯府给她说一声都好。她都不至于像如今这般焦急。
到底有什么事不能和她说?
“阿兄的亲人大多在淮州,他最有可能回了那地方。”姜念遥冷静分析姜知远可能的去处,“父亲多派去淮州一些人,好好查那地方。妹妹既然是想拦住阿兄把他带回家,她想到阿兄后应该会给我们传消息。”
“是。”安国公也正是如此想的。
“母亲知晓这件事吗?”姜念遥放下手中的字条,抬眼看向父亲。
父亲神色犹豫:“她还不知,我还没有告诉她。我怕你母亲知道后四处找人,京中本就不安定,在这种时候你阿兄突然离开京城,若是闹得满城风雨,旁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你也不必过多担忧,”他还安慰姜念遥,“欣媛只要能和知远遇到一块,总不至于遇到危险。”
姜念遥这一听到父亲的这番话,立刻想起京中这几日发生的那几件大事。
她顿时心跳如擂。
她刹那间猜到妹妹为何没有给她递消息,也没有让国公府的人了拦住阿兄,而是选择独自去追赶阿兄将他带回家。
妹妹冒着危险,想要扶住岌岌可危的安国公府,护住他们全家。
想到这里,姜念遥脸色变了,她转身离开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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