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她猜得没错,妹妹和阿兄并不是回到了淮州,而是去了现在不能在京中大张旗鼓提起的地方——北地。
她在阿兄和妹妹的院子里翻找一番,并没有找到他们留下的其他字句,便去找父亲,让他派一队府卫,随时听姜念遥的安排。
父亲应下后,姜念遥急忙回了侯府,收拾行囊准备随时跟着父亲派来的人一起去北地。
她才刚回侯府不久,忽然听到外面来了通报声,说是高医师求见。
姜念遥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来侯府,想来应该是有要事,急忙将他请进来。
她在侯府的正屋中见到了高医师。
一看到他的脸,姜念遥顿时愣了片刻。
单是看面容,高医师与先前宛如两人。
他之前虽算不上神采奕奕,但他一向康健,哪怕诊治病人到再晚的时辰,他的眼神都没有丝毫疲倦。
可如今他满脸沧桑,一双眼睛通红,衣袍满了褶皱,一看便知是许久没有睡好,匆忙前来,无暇顾及这些事。
“高医师。”姜念遥虽已知晓他就是梅不危要找的那个叛逃师门的师弟骆竹,但并未表现出来,仍想从前那样与他说话。
高医师眼眶更红了:“你是不是要去北地?你必须得去北地。”
他先是说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开门见山道:“我师姐去了北狄,我得去找她。若是你愿意,我想同你们一起去北狄,装成你们的府卫。若是想掩人耳目,我们也可以伪装成商队。”
听了这话,姜念遥心中诧异,她这才刚去了一趟国公府,还没来得及行动,高医师这就找上她说要与她一同去北地。是高医师一直盯着这边,还是她身边出了奸细?
她不动声色:“高医师这是什么意思?我为何要去北地?应是高医师太过心急,找错人了吧。”
高医师盯着她,面露难色,半响才说出话:“我年少时曾经给北狄人做过事,如今还是和几个北狄人有联系。”
看出姜念遥神情中的惊讶,高医师硬着头皮往下讲:“我从他们那里听说了姜知远和姜欣媛前去北地的事。”
姜念遥心中一颤。
她就该牢牢记住,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继续说下去。”见高医师停了讲述,姜念遥立刻开口,眼神中隐隐露出急切之意。
高医师应声,继续讲:“师姐前往北地后,我得知此消息,想要跟随她一同去北地,可没能赶上。北狄如今虽退兵,但也只是缓兵之计,等他们的大殿下完成了继承王位的大典,他们必定会再次往北地派兵。我必须尽快去那里陪着师姐,我要向她赎罪。”
他说着这话,仿佛陷入了回忆。
一想起梅不危,他的神色中就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温柔,嘴角带着笑意,但随即他就想到师父被杀,师门被毁,他自己背叛了师门,也背叛了他的师姐,想到这些事,他神情中的温和转瞬即逝,目光中多了几分悔意。
一种难以言喻的后悔和疼痛在他的心中涌现。
他按住心中的悔意,继续往下讲:“今日天还未亮,我为着能尽快赶去北地,私下里偷偷找了那个隐藏在京城的北狄人。这才从他那里得知,姜知远和姜欣媛去了北地。”
“京城中还有隐藏于此的北狄人?”姜念遥皱眉。
高医师赶紧解释:“他绝不是近日在京城掀起动荡的那些北狄人之一。相反,他藏身在京中,是为了保全自己。他并不赞同赤狄连年征战,因此他得罪了赤狄的伏真王,后来伏真死后他也没能回到北狄。前些日子,赤狄中有人混入京城,还想要杀了我的这个友人,好在他们没有得逞。”
解释完此事,高医师小心翼翼地看着姜念遥:“你哪怕拦不住姜知远,也要拦住你妹妹。”
姜念遥沉默半响,缓缓盯着高医师:“那人为何会知道姜知远和姜欣媛?”
这是还在硬撑着,不愿在高医师面前承认国公府发生的事。
高医师见她始终不相信他,终于说了真话:“因为姜知远身份特殊,他其实并非去北地,而是要去北狄,途经北地而已。”
“这话是什么意思?”姜念遥被这话逗笑了,“我阿兄是夏国人,哪来的特殊身份要去北狄。”
后面这句话,她陡然提高声音,显然因高医师刚刚的话动了怒。
高医师隐晦地看了看她,姜念遥看懂他的眼神,开口屏退这里的仆婢。
屋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高医师犹豫片刻,终于解释道:“因为他就是北狄这些年一直寻找的大殿下,他是伏真的儿子,名叫康衡。他不是那个在淮州出生的中原人姜知远,那个姜知远因着过继离家前往京中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姜念遥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恍惚地看向高医师,眼神中满是疑惑。高医师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怎么一点也听不懂。阿兄其实名字叫康衡,是个北狄人?
“这是什么意思?”
姜念遥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她问完这话,看到了高医师脸上的不忍。
她身子晃动一下,瞬间脱力,只能慢慢坐到椅子上。
“你怕是疯了,”她几乎要被气笑了,“我阿兄是中原人,是安国公府的人!他绝不可能与北狄有关系。”
“你信与不信并不重要。此事我也是今日才听说,”高医师,“其中内情我并不清楚,但我知伏真的第一个妻子有中原血统,想来康衡的长相肖母。将此事告知我的那人是个北狄人,他虽不赞同伏真行事,但不至于在此事上说谎。”
他继续劝姜念遥:“即便你们国公府在中原各地寻找多久,你们都找不到他们。因为再过几日,姜知远就能赶到北狄,到那时候,说不准姜欣媛也会跟着去。若是你尽快赶去北地,说不准还能拦住他们。”
姜念遥抓住他话语中的漏洞:“不是说北狄的大殿下已经回去准备继承王位——”
高医师打断她的话:“那只是北狄的传言,不一定为真。即便姜知远还未赶到北狄,只要他已经出发,愿意接受北狄的王位,北狄自然欢迎,如今开始准备即位大典也并无不妥。”
姜念遥听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是确定了姜知远一定就是北狄的那位大殿下。
她心里觉得这话荒诞可笑。
“纵然你怎么说,我还是一句话,姜知远是国公府的郎君,是我的阿兄,和北狄一点关系都没有。”因着自己的这番话,她又得到了力量,重新站起来,冷着脸送客,“高医师想要去北地,还是去找其他人帮你吧,你不必在我面前说如此拙劣的谎言。”
对方既然已经如此说,高医师不能再继续劝说。他深深看了眼姜念遥,而后转身离开。
姜念遥静静站在那里,看高医师的身影逐渐远去。
半响后,屋中又出现另一个身影。
侍卫安康一直留在这间屋子里没有离开,他听到了她与高医师的全部交谈,忍不住来提醒姜念遥。
“此人曾经是北狄细作,不能不防。”他说了这话,又犹犹豫豫地补上一句,“他这话没什么来由,只是他那么认真,若他说的是真的,世子夫人要作何打算?”
姜念遥故作轻松地看着他:“你一会儿说我要提防他,一会儿又让我早做筹谋,免得他说的是真的。你到底觉得他这话是真是假?”
“自然是假的。”安康急忙回答。
前一句话是他职责所在,后一句话是因他知晓姜念遥有多么担心她的妹妹和阿兄,不免多说一句。
等说完这话,他又慢腾腾补上一句:“可他说的万一是真的,世子夫人不想去拦住他们吗?”
姜念遥没有回答。
她心中并不相信高医师所说的那番话。她与阿兄认识了这么多年,两人自幼在国公府一起长大,她怎么会不了解阿兄的为人呢。
哪怕他真的是北狄的大殿下,阿兄绝不会想要跑去北狄做王,成为北地乃至整个夏国的敌人。
况且妹妹一向聪明,若阿兄真是想独自前去北狄,她清楚自己无法让阿兄改变心意,也绝对会将此事告诉姜念遥,全没有瞒着他们独自去拦阿兄的道理。
她只是担心是不是有人蒙骗了阿兄和妹妹,或是有人强行将他们带走,留下那两张模棱两可的字条迷惑国公府,让他们在错误的地方打转。
姜念遥又想起了那个心狠手辣北狄人桑泰,想起他那双如狼一般想要吞噬一切的眼神。
她缓缓闭上双眼。
阿兄和妹妹到底去了哪里?
为何他们只留下简简单单的字条,不告诉她一声就离开家中。
姜念遥整颗心都因着他们二人揪起来。
她并未犹豫太久,很快,她重新睁开双眼,冷静而坚定地看向安康:“我父亲已经遣人在京中和淮州寻找我阿兄和妹妹的下落,中原各处他都能派人去寻。只要有任何关于他们二人的消息,我父亲能很快得知。”
她已经做好了决定:“只有在北地这片土地,国公府无法派人去查。既然没人能去,我亲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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