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交易

叶青到覃家第二天,第一次感受到书中写的那种母爱的光辉。覃夫人早已同覃家失散,平日也只顾白英多来走动走动。她和覃享健都是儿女走失的人,平时自然多帮衬,若哪里有了消息,是第一个要告诉对方的。

顾白英很喜欢叶青,叶青年纪同自己的女儿相仿,她便常常放他们在一起玩。顾白英以极致的温柔填补了叶青对于母亲这个角色的渴望,他几乎以为顾白英就是自己的母亲了。所以当他得知顾白英走失的儿子叫秦霁渊时,之前对改名一直举棋不定的他下了决心。他要叫覃净屿,迟早有一天他会取代这个未曾谋面的人。

这多合理,他太适合填补这个空白,就连顾白英也会将他视如己出。秦月缘同自己玩得很好,一口一个哥哥叫得可甜,她认识覃净屿比认识秦霁渊这个亲哥哥还要早上两年。

然而不久,一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人叩响了秦家的门,自此秦霁渊终于不再是一个名字。顾白英找到了她的亲儿子,她终究不是自己的母亲。

覃享健让他向这个比自己高不少也黑不少的孩子叫哥,他只看见他手上的茧和脖子上隐隐约约的红痕。覃净屿本不打算叫,对上顾白英期盼的目光还是服了软,叫了一声哥。

哪里来的野孩子就能当上顾白英的儿子,他决定偷偷问问顾白英,会不会搞错了,这样的秦霁渊和秦家也太格格不入。

其实当时秦霁渊已经在蛟龙帮养了三年,身上早褪去了那些四海为家的乞丐气,有了点少爷的样子。只是早年在太阳下晒了太久,此时还没养白。进了蛟龙帮当然要练些真本事,手上的茧没工夫褪,叠了一层又一层。他是二少爷,是秦霁渊,他回秦家天经地义,从来不需要别人认可。

覃净屿自以为是的那些小把戏都被他看在眼里,譬如将他锁在仓库里,将他推下池去。可惜秦霁渊从不缺少撬锁的经验,不是说关就能关得上的。至于游泳,他早在码头边练成一身本领,又何惧覃净屿这些不痛不痒的绊子。

但秦霁渊也不是供他玩乐的玩具,没有不还手的道理。比起早年在外学了一身有用没用的本领的秦霁渊,覃净屿显得弱小不少。很多事,秦霁渊听了句对不起也就放过去了,不再计较,可梁子自然结下。自顾白英死后,两家来往便渐渐少了。覃享健不久后也逝世,留下偌大个覃家给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覃净屿自顾不暇,没空关注秦霁渊的动向。22岁,秦霁渊出洋留学,两个人总算消停下来。

不管他们之间有怎样的过节,秦霁渊也不得不承认,覃净屿对月缘是极好的。覃享健走后,只有月缘还常和覃家往来,她的那一声声覃哥哥从小叫到大,叫得比亲哥还亲。一直叫到自己也要出洋留学,叫到差点穿上覃家的嫁衣。

月黑风高,郑时朗试图开门,终不得。门外只有吴叔的声音:“郑少爷,早点休息吧。秦少爷说天亮前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许给您开门。”

只是赌气的话,大可不必将他锁起来。这摆明了是前路未卜,自己也知道险象丛生,所以自己去赴这场鸿门宴。

所以你就留我面对一张只写了标题和称呼的遗书?

“他还说了什么?”

“少爷还说,要我们留心,别让您跳楼了。”

想得还真是周全,秦霁渊,是真打算死外面了是吧。然而跳楼也太极端,纵使自己没事,也要吓坏秦府众人的。秦霁渊的命令,吴叔没道理不听,但总要找个机会出去。

“吴叔,我旧疾犯了,浑身冷得紧。上次从王记药铺拿回来的药还有吗,麻烦您给我煎一副。您弄好了,就把药放门外,我自己拿就好。”

吴叔听了这话,应了一声就忙去张罗了。

又拿这点旧疾做文章,秦霁渊要是知道了,非得压着自己老老实实喝够一个月的药才肯罢休。他们两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对方的话听了千万句还是做不到,锁起来又舍不得,对方多讲两句好话就心软。这样的性格,做搭档尚不合格,居然还能做成恋人。

趁吴叔给自己开门的机会,郑时朗夺门而出,直奔梁家去。吴叔年纪大了,追当然是追不上的,只是朝着门的方向叮嘱郑时朗慢些,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郑少爷平日从不如此,怎么也被秦少爷带过去了呢。

然而秦霁渊等不到郑时朗,郑时朗只能找到一片狼藉,只能徒劳地在上海打转,只能拖着满身疲惫的身躯回家,陷进沙发里。他不敢睡,但此时最重要的是头脑清醒,再这样混沌下去除了内耗没有任何效用。他钻进浴室洗了个冷水澡,才勉强清醒一点。

覃家的人再来晚一秒,他就要去拜访村上其井了。还好不必再同他对上,不是村上其井的手笔,想来还有余地。

覃家的摆设同他第一次来时一样,只是花草更繁荣了。覃净屿坐在茶几前,早已备好茶具,只等客人来饮。郑时朗的精力全用在揣测秦霁渊被关在哪里,无心欣赏花草,亦无心品茶论书。

“郑主编作为我的客人,还总是心不在焉,太失礼了吧。”覃净屿递来一杯茶,“来尝尝,只是不知道合不合郑主编的口味。”

“抱歉……其他的话不必多言了吧,覃少爷想同郑某说什么,郑某洗耳恭听。”

“本来是想同郑主编聊聊《死魂灵》的,但我猜想郑主编一定没读完这本书。那我们依旧来聊《乌合之众》如何?”覃净屿的表情看起来温和,却隐隐透露出一股狠劲。

如今已经不像第一次见面,郑时朗必须顺着覃净屿的话往下说:“客随主便。”

“上回说到哪里……哦,说到群体的智慧只是愚智,个体为了迎合群体的审美会自愿放弃自己高于群体部分的个性与智商。上次郑主编来时还没有这么明显,如今已经病入膏肓了啊。”

“你何苦当着和尚骂秃驴。”

“这样看,郑主编算是承认了自己的向下兼容。不过不承认也没关系,毕竟事实并不依靠你的承认而存在。换句话说,如果我想控制你,只要吊着秦霁渊的命就好,你自然会心甘情愿为我卖命。但我还是想知道,郑主编能做到什么地步?”

“你要什么?”郑时朗的神色从不因为几句话改变,但他的严肃已经盖不过疲惫。

“如果我要郑主编的大脑切片,并且标本制取过程中不允许打一针麻药。我要你看着自己被开膛破肚,看着自己身体的一个个部分被分离出来,泡进福尔马林里,直到死亡。郑主编会同意吗?”

“放了秦霁渊和梁家母女。剩下的事,你爱怎么处理,不必征求我的意见。”郑时朗早就可以平静地接受自己的死亡,以一易三,太划算。

覃净屿拿着刀轻轻在郑时朗的脸上比划:“郑主编听说过大脑前额叶摘除吗,一种心理疾病的治疗手段。切掉这一部分大脑,就连天才也会变成傻子,我想这常常为各种天才所不能接受,他们大多愿意清醒的死,而不愿意愚钝的活。郑主编怎么看?”

“我不是天才,也没有那么在意这颗大脑。只要能达到我的目的,其他的,于我无谓。”

覃净屿把刀一丢,只是摇头:“郑主编,你已经不再是一个优秀的合作对象了,你病入膏肓。但我欣赏你赴死的勇气和过人的镇定力,我还是希望你能成为我的盟友。不过,郑主编一向巧舌如簧,假话也能当真话说。我需要一点保障。”

他取出一支针管,里面已经灌满了不明药物,浑浊的溶液并不能给人留下什么好印象。

郑时朗不怕死,但没兴趣当别人的狗:“这是什么?”

覃净屿却没马上回答他,只是望向墙上的挂钟,等挂钟又转了几圈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郑主编还有顾虑,我当然理解。不过我们可以慢慢谈,秦少爷恐怕撑不了多久了。你也无需因他着急,还可以慢慢考虑,也可以同我一起到实验室去,我把药物的原理都同你讲清楚了你再做决定,如何?”

郑时朗眉头一皱。秦霁渊现在应该是被关进了什么灌有毒气的屋子,覃净屿有意拖延他的时间,让他必须马上抉择,断绝同他思维博弈的可能性。

他不能再等。

乳白色的溶液被缓缓注入他手臂上的青筋里,等待着从他的血液中喷涌而出,支配他的头脑与感官。他下意识后退两步,勉强找回平衡。

“好了,现在带你的秦少爷回家吧。防毒面具放在实验室门口,里面毒雾浓度不低,小心别把自己也折进去了,我的盟友。”覃净屿把他带到地下室门口便不再向前,抛给他一个装满了白色粉末的小铁盒,“再同你的秦少爷多叙两天旧吧,我不打扰。相信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郑主编。只是可惜,这样的药实在不该用在你身上,破坏你可堪完美的脑神经。你还是应该被做成标本,算我再一次暴殄天物。”

郑时朗没空听他那些矫揉造作的废话,他必须趁自己还清醒的时候把秦霁渊安全送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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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缺
连载中川昀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