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近来身体是否康健啊，您能光临，真的是让我们蓬荜生辉。”陈仲达微微俯身问候。
他与江之言曾经共同侍奉过前朝后主，之后同僚缘分也未尽，一者进了参政院，一者进了军政府。但陈仲达始终深切的尊重这位曾经的阁老，进士之身，学识渊博，曾对他有提拔之恩。
“折煞了，还得感谢陈先生此处设宴，让我这老家伙也算跟你们年轻人长了见识。” 江之延摆手，牵着江太太的手勉强寒暄。
看他的样子还是有几分孱弱，京中人都传言江参事强弩之末许是坚持不了太久，因为他每次出席正式场合都是步履蹒跚，一副老态模样，明明刚年过五十岁的人，却像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一样。
陈仲达语气真诚，对江之延说道：“江老，务必保重身体。”
面前的人顿了顿，轻微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江升跟在父亲身后向陈仲达道了声好便也进去了，他个常年厮混的人对私楼早已熟悉的跟自己家一般，进了雕花大门就像鱼儿进了喜欢的池塘，忍不住要蹦跶起来了。
但还没等他将刚酝酿出来的情绪释放，他爹就开口了：“升儿，记住我跟你说的话，日后行事要收敛，不要胡闹了，你要成为一个负责的人。”
江升脸色不虞，他知道他爹想让他娶沈家大小姐，但他不高兴为了一只鱼放弃整个池塘，而且他觉得自己还年轻，不想这般早就被家庭束缚，而且沈小姐也不是个多好相与的。
脸色一拉，他想反驳几句，却看见他妈在一旁疯狂给自己使眼色，面目都扭曲起来，只得不情不愿的说了句“知道了。”脚步放慢了去了公子哥们群聚的地方。
今夜的人来的熙攘，偌大的私楼上下灯火通明，前门空地上停满了豪车，像是彰显权势和钱财的无声斗争。
陈家是老牌政客家族，如今一家老少皆在政府任职，势头蒸蒸日上不可小觑，能巴结的都来了，差不多的不愿得罪，更高的给他面子。
不得不说，此次宴会确实让陈仲达笑的眯起了眼。人来的差不多了，雕花铜门关闭，灯光熄灭，复又亮起，昏黄的更显奢靡与梦幻，主人家携着刚满十八岁的靓丽女儿上台致谢，众人也给面子的鼓掌。
切了蛋糕，送了礼，礼物堆满了大厅一角，无声的财力的体现。悠扬的音□□过留声机响起，属于每个人的社交才算正式开始。
陈思撩起裙摆向朋友们奔去，站在大厅中央的年轻人笑着让她跑慢点，不然宴会主人摔跤了是要被人笑话的。陈思不管，她笑着奔进了沈曼怀里，沈曼被她捕的向后也退了两步，刚想打趣她两句就听陈思附上她耳边轻声。
“曼曼姐，你喜欢的江升在南厅。”
不出所料沈曼红了脸，陈思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知道沈曼喜欢江升，几乎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也都知道江升对沈曼不冷不热，想起来了逗一逗，没想来就窝在哪个温香软玉里放肆。
但奈何人大小姐一片痴心，劝不得骂不得，毕竟人家老爹管不了，他们算哪根葱，于是看着沈曼追着江升跑来跑去。
沈绍跟江升走得近，但他也只是个局外人，只能两头劝说，没人听他的。索性他也不管不顾。
到了南厅，陈思看见了她大哥，兴奋的坐了过去，在此之前，由于陈竟政务繁忙，她也鲜少看到大哥的身影。
“思思，我为你准备了西洋的摄像机，放在你房间了，回家后你看一下喜不喜欢。”陈竟拂了拂妹妹的头，语气温和。
陈思兴奋点头。周围大都是哥哥的同龄人，她又拘谨又好奇，坐在周围的人纷纷向她道贺，她便笑着捂嘴矜持点头。
江升拿着一杯红酒在喝，似是喝得多了，面有桃色。沈曼慢慢踱步过去，站在一侧看他。
其实暗地里沈曼被大家叫做痴情女，过于痴恋花花公子江少，跟被下蛊了一般。有不忍心沈曼飞蛾扑火的便冲她打招呼。
“沈曼，你哥哥怎么没过来啊？”
“他跟着我父亲与各位叔叔打招呼呢。”沈曼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
听到这话的人面面相觑，这看来沈都督有心培养二儿子进入政治中心了。不过不是听闻沈大少爷也回来了吗？也没什么水花出来。
“沈大少呢？”
“不知道，也许在沈公馆。”
宴会应酬都没来，似乎不太像在乎家族交往似的，沈大少昔日的光环是要一点一点熄灭了吗？
陈竟听到了嘴角倒是扬起来了，他乐得看这样的局面，沈绍崭露头角说明沈都督不是只看重他的大儿子，或许沈都督心中宠爱的天秤要向沈绍倾斜了。
沈建业没来参加宴会也是验证了这一点。本来郁郁寡欢的陈大少露出了笑脸
觥筹交错间没人注意一道身影从一侧楼梯上到了六层。
私楼今日被陈家承包了，凡是外客一律不让入内，一楼被歌舞包围，陈家当家主母是戏楼里出来的当家花旦，今日宴会请了戏班子，敲敲打打咿咿呀呀更加热闹。
不爱这口的年轻人们都奔了清静些的二楼去玩乐。
留声机里传来西厢记的唱词，陈竟偏头望去，站在唱片机旁边的竟是一贯孤僻的白家白令先。
他感到错愕，端着红酒上前去惊奇道：“令先，你今个居然出来了？怎么着你二叔这会不逼你读书了？”
“二叔也来了，在下面听戏。遇到江伯伯他让我上来找江升玩。”白令先一板一眼的回答。
陈竟解开被禁锢的难受的领带，看着显得有些呆板了的人摇头：“你二叔也是的，不该让你读那么多一板一眼的书，人都要读傻了，你又不是江至。”
白少爷默然点头：“他很优秀，二叔很喜欢他。”
“那是，大家都喜欢他。”陈竟似有点得意，白令先莫名其妙看他一眼。
“我白天遇见沈建业了，气势汹汹的，他知道江至的事情了吗？”
“江至跟他有什么关系，江至离家时也只是说因为母亲病逝，沈建业又不是江家人，管不了那么宽。”陈竟不耐烦，他想起沈建业就厌烦。
“说不定江至乐意呢，他俩以前关系那么好。”白令先一张小嘴说出让人不喜的话来。
不喜的那人咬牙瞪他。“那可不见得，我和江至才是竹马之交，从小一块光膀子长大的。他沈建业就是个插足我们感情的后来者。”
白令先不以为意，他跟他二叔站一条线的，再说了竹马抵不过天降这句话爱情小说里都有，祝英台不都不爱她的竹马马文才吗，说不定沈建业就是梁山伯呢。
呆萌的小白少完全没有注意他把江至代入到了女性角色，且给他拉了郎配。
“谁说他不在的，就是没过来而已。”陈竟脱口而出，己说漏了嘴。
白令先狐疑的回头盯着陈竟：“江小至回来了？”
陈竟知道多说多错，俊秀的脸上挂着一张假笑的面具。
陈家，江家，白家都是北城的百年家族，盘根错节。陈白两家孩子年岁差不多大，只有江至是江之延三十多岁才有的孩子，比他们小了约莫六岁。
算起来，江至甚至还未满十八岁，不过却有一种少年老城的感觉，可能是因为江之延的教导，受儒家思想的影响。
陈竟六岁那年抱过江至，小小白白的一团在襁褓里，后来江至会走路了，陈竟就总带着他玩，亲弟弟都不如江至惹他喜欢。
不过后来江之延觉得过于放纵江至，总拘着他在府里面学习，那时候江至还小，贪玩，就总被江之延打，后来就学乖了，江至也与他们渐渐疏远。
直到沈天文走马上任来到北城做了都督，毛头小子沈建业从犄角旮旯里冒出来，仗着沈都督的面子经常拐带江至，江之延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江至渐渐和沈建业越走越近，嫉妒地让陈竟牙痒。
曾经勾结白令先一起挤兑沈建业，奈何白令先是个傻的，一点用也没有，轻易就反水。为此他和白令先绝交过一个月。
“我要去上面睡觉了。”白令先打了哈欠。
这下轮到陈竟狐疑的看着他了，有时候真的很不理解白令先晚上都做什么，整天一副睡不醒的模样，无奈白令先对他有些防备，十分嘴硬，撬不开蚌壳的陈少爷一挥手嘱咐道：
“去吧去吧，四楼是卧室，有人在看着，找他们拿钥匙就行。五楼不要去，是私人的。到时候我和白二叔说一声让他到时候叫你。”
白令先小幅度点点头，晕乎乎的上去了。
陈竟与军火世家的大公子谈话自然也被其他人看在眼里，世家的孩子玩归玩，但没有一个是草包，他们对风吹草动的观察力是非常出色的，能让他们尽量避免麻烦和迅速站队，在北城，站错队需要付出的代价是沉重巨大的。
有人凑过来好奇地问：“陈大少，私楼不是被令尊租下来了吗？为什么五楼不能去啊？”
是卖纺织品的张家的孩子，名字不记得了。陈竟看他一眼，淡淡地说：“五楼不在范围内，私楼老板说那是旁个常年留居的地方。”
“嚯！”那人惊呼，“北城里都说私楼掌管着北城一半的娱乐事业，背后的人权势不得了，竟有人能在私楼包有一层久居，实属难得。”
“我们在私楼常来，竟不知居然还有这样的人物，许是见过，应该是个低调的人物。”
陈竟倒是不在意，这世道卧虎藏龙的多不胜数。
私楼内部设有两处电梯，左一处为客所用，右边的隐蔽，鲜有人走，可直达五楼。
白令先迷迷糊糊地按了五楼的按键，他实在是太困了，抵着电梯门就要倒下去。片刻门开了，他径直往里走，一白衬衫的人站在走廊上，他完全没注意这里的装饰与楼下相差甚大，不再是富丽堂皇的装修，反而清雅冷谈许多。
“给我开一间房，我···”他站在白衬衫侍者面前，话还未说完，抵着那人身体就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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