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用扫帚搅着角落里的蜘蛛网:“我这是祖宅,从祖上住在这里算起,那棺材铺子就在这了。我老爹想开个酒庄,没余钱,人又说见棺发财,就直接把这祖宅当作酒庄用了。”
老板叹了口气:“谁知道没两天,那家铺子主人过身了,丧事办完以后,他女儿就离开了村子,留在村子的堂兄弟不愿意接手铺子,这铺子就这么空着了,我们这酒庄财呢也是没发成,生意不好做,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棺材铺子关了的缘故。后来村子里不准土葬,棺材铺子就彻底废了,那几口棺材留在那里没人要,都二十多年了,就是几只木头盒子,没什么的,你不用怕。”
郎星弦出于消息买卖人对言语所透露出的信息的一种敏锐,问道:“这家棺材铺子的主人是不是姓陈?”
老板讶然:“你怎么知道?”
郎星弦问道:“他家女儿是叫陈明月?”
老板皱着眉,嘶着气,回想半晌:“他闺女好像是叫陈什么月的,年头太久了,人一直没回来过,记不太清了。”
郎星弦又问:“她那堂兄弟是叫陈庚冯吗?”
这回老板应得爽快:“对呀,对呀,你认得他们?”
郎星弦笑道:“我们是陈庚冯的朋友,有东西带给他,来之前打他电话,结果聊得太忘形,就知道他住白梅村,没问他住哪家哪户。他那脾气,我再打过去,他准跟我急,就想着反正到白梅村了以后,随便一问不就知道他住哪了,所以先过来了。没想到这么凑巧,我们落脚的酒庄后头就是他堂亲的铺子。您说这是不是缘分。”
“原来你们是二头的朋友,哦,就是陈庚冯,他那性格确实是,说不了两句就急冲冲的。”
“您知道他住哪吗?”
“从酒庄前头这下去,左转上楼梯,就是条长街,左手边第三户就是他家。”
郎星弦手沉在底下,偷偷地给芈晦比了个ok的手势。
“我就说今天眼特别亮呢,敢情要遇贵人了,您真是省了我们麻烦了。”郎星弦翻脸比翻书快,一转脸就笑脸盈盈了。
恭维话听着虚,但人多少还是受用,那老板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郎星弦一边给扫灰的老板拿撮箕,一边问道:“那您知道不知道,陈明月、也就是陈庚冯那堂亲为什么要离开村子?我每次一说到陈明月,他就跟我翻脸,不小心提到,他也得不高兴。”
“他连陈明月都告诉你了,你们关系应该不错。”
郎星弦应对自如:“是有些交情,但也只到告诉我有陈明月这个人在,别的他就不肯说了。”
郎星弦把那一双满是求知欲的眼睛盯着老板瞧。
村子沉闷久了,没什么新鲜事,大家都知根知底的,和村里人说话就没劲,每日家长里短无聊又乏味,这老板不知多久没体会这种我知你不知、掌控别人求知欲/望的满足感了,他脸色都红润了两分,即便言语上交流有障碍,也不妨碍他的兴致:“陈家丫头为什么要离开村子我是不清楚,但二头和陈家丫头关系僵成这样我倒是知道一点。”
“那他俩是为了什么闹僵的?”
“还不就是为了他们家挖出来的那个官才子。官才子你们知道吧,棺材里出生的人。”
郎星弦目光闪动,和芈晦对视了一眼。
“那官才子是个女婴,被人发现救出来的时候,都埋下去三天了。你说说,这底下没水没粮缺空气,一个成年人都撑不了三天,一个刚出生的娃娃居然撑过了三天,救出来的时候哭声洪亮,比个半大小子的气还足。埋人的棺材是陈家卖的,埋下去的棺材也是陈家掘出来的,那女婴最后也被陈家带回去了。村里好些人觉得官才子不吉利,二头也觉得不吉利,但陈家依旧把蔡老婆子的母羊买了回去给女婴喂奶,把那女婴给养起来了。差不多两三年,陈家老爹过身了,村里人就说,那女婴是妖怪,吃人阳寿,二头也信这一说,要把这女婴送走,都送上车了,硬是被陈家那丫头追上,又带了回来,从那以后,两人见面说没几句就要吵,闹得越来越僵。再后来,陈家丫头就离开村子了。”
郎星弦扬了下眉毛。这女婴现在就在隔壁躺着呢,吃不吃人阳寿她是不知道,倒是挺喜欢吃甜的。
这老板聊天兴致未尽,还要再说时,朔君从旁边的房间过来,向芈晦和郎星弦道:“她烧得有点厉害,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郎星弦忙问道:“老板,你们这有没有卫生院或者药店?”
老板摇摇头,和先前问路时得到的回答一样。一问这里的村民生病了都是怎么办的,果不其然是那经典答案:小病不用治,大病治不了。
朔君问道:“那这里有酒吗,可不可以卖我一盅?”
老板连连道:“有、有、有。”
朔君跟着老板下了楼取酒,上楼来的时候,手里拿着酒壶酒碗和一枚银元。
郎星弦问道:“你拿这些做什么?”
“我想给她刮背散一下热,她可以好受些。”
......
三人回了岑少望休息的房间里,关了门窗。
芈晦背靠在门边,郎星弦拉了张凳子在旁边坐着给朔君拿着酒壶酒碗。
朔君将岑少望扶得坐起,脱了她的上衣,让她趴伏着,而后拿起浸在烧酒里的银元,她手指触碰到岑少望背上的穴位时,动作一顿,人也怔愣了一下。
“怎么了?”
“没什么。”
朔君用银元顺着岑少望背上的经络往下刮,待得银元上的酒液干了,便再沾一下烧酒。
芈晦看着岑少望白生生的背上被刮出一道道红印子,她顺着那印子往下到了背沟曲线变化的地方,两侧便是岑少望的腰。岑少望的身体不是纤弱形的,她身形匀称,虽然腰细,但有股韧劲。
芈晦有点儿出神,目光又不自觉地往上挪,落在岑少望的背、岑少望的肩:岑少望的肩胛骨微微凸显出一点轮廓,肩背虽然不宽厚,但线条很舒适。在蛛山里,近处虫鸣,远处猿啼,这肩背很稳,背着她,身体随着脚步而轻轻震动,像摇篮......
芈晦被一点响动唤回了神,她看过去,原来是岑少望迷迷糊糊想要起身。
“别乱动,趴着。”郎星弦将人又戳了回去。
岑少望动作之间,脖子上的吊坠发出金属碰撞的沉钝声响。
“唉,谁在她脖子上挂了一狗牌啊。”郎星弦将岑少望那吊坠托在了手里。
“狗牌?”
郎星弦一抬头,看到朔君蹙着眉、一脸不认同的神气,知道她误会了,说道:“一种刻了身份信息的牌型吊坠。”
长条形铜牌上刻了两串数字,上边一串似乎是银行卡号,下边是陈明月的名字,后边跟了一条手机号码。
郎星弦看着看着,想起酒庄老板先前说的故事,经不住感慨一声:“这陈老板,真是用心良苦。”
铜牌底下还压着一个小些的吊坠,那手感是个圆形的物件,先前便是那东西和铜牌相碰发出的声响。
郎星弦将铜牌拨开,看到这项链上的另一个吊坠时,“咦”地一声。
朔君和芈晦的目光都被她这一声引了过来。郎星弦将那吊坠用拇指和食指一上一下压着,凑得离眼睛近了些。
这吊坠外圆内方,分明铜钱一枚。
芈晦瞟了眼岑少望的手腕,白色的腕子上挂的红线铜钱分外惹眼:“你在她身上挂了不止一枚铜钱?”
“瞧你这话说的。”郎星弦道:“你当我是铜钱批发商啊。这是她自己的,不然我为什么这么诧异。”
郎星弦望着铜钱上的字,不似一般铜钱印着某某通宝,上头印的是一句咒令:雷霆雷霆,杀鬼降精,斩妖辟邪,永保神清。
“这是枚山鬼花钱。”郎星弦看向朔君:“我那师叔,你应该也认得的,这以前叫杀鬼钱,是一种避邪的法器。”
这声师叔被她叫得像调侃。
朔君抬了下眼睛,瞅到郎星弦嘴边的笑意,知道了她是故意这种怪声气。
挺记仇一人。
“这可能是陈明月留给她的,他们陈家以前既然是开棺材铺子的,手上有点这种东西也寻常。”郎星弦随手翻转铜钱,她知道这种铜钱背面一般刻的八卦,只是习惯使然,看东西得把信息看尽。
出乎意料的,铜钱背面不是八卦图案,没那乾坤坎兑,上头只刻了两字——青乌。
青乌?
这俩字像是在哪见过,瞧着眼熟,郎星弦费力回响,眉头打了结,奈何脑袋里信息太多,像是在竹海里找一片叶,哪里找得过来。
芈晦问道:“她这枚铜钱有什么问题?”
“我好像在哪见过背面这两字,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郎星弦越想越觉得熟悉,但始终隔了层窗户纸捅不破,“算了,不想了。”
郎星弦给岑少望将吊坠又挪还了回去。有些记忆越回想越是记忆不起来,不去在意了,反而什么时候灵光一闪,记起来了。
郎星弦起身将酒碗往凳子上一放,抻了个懒腰:“你继续给她刮,我和芈晦去村子里问问,看看有没有谁家备了感冒药的,做两手准备。”
“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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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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