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境之外的一座静谧庄园。这里鲜有人声，只有环绕着围墙的流水不停地流淌。大厅正中摆放着一张典雅精美的金丝楠木办公桌，一身纯白礼服的贵族男人安然挺拔地坐在靠背镶金的皮椅上，柔和的光晕笼罩着英俊的脸庞，贵气的金色卷发搭在右肩前，袖上象征着贵族身份的徽章熠熠生辉。
“公爵大人，女巫的祭祀仪式已经完成了。”身后突然出现的管家沉声说道。他布满皱纹的皮肤下是尚为饱满的肌肉，苍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的风度足以匹配这身奢华质感的西服，无论是仪态还是举止都无可挑剔，称得上是个体面的高级管家。
落地钟的钟摆开始摆动，在时间流逝中来往推移。
白公爵从座椅上起身，以一贯优雅而稳健的步伐走到落地钟旁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方桌旁。他深邃的目光扫过桌上整齐一列的空白木牌，最后停在了离牌阵有些距离的那张上，手中正对着管家的纸片上显现出一行墨黑色的字迹：“这就是人间的多米诺骨牌。”
触碰到第一张骨牌的手指向前轻轻一推，排成一长列的多米诺骨牌接连倒下，像是龙身上的鳞片一环扣一环地闭合。整个牌阵轰然倒塌，先前维持着的井然秩序因一块牌的脱控而荡然无存，除了那张与牌阵隔开了一小段距离的骨牌，仍然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孤零零地面对眼前一片狼藉的灾难。
钟摆滑到最高处，一刹的停顿后又缓慢地坠下。白公爵的思绪再次拓印到纸面上，通过文字的变化表达出来：“那就是重建的起点，姑且称它为‘幸存牌’吧。”
“是，公爵大人。”管家用一贯的崇敬目光看着眼前这位被誉为“亚神”的在职者。
“不过也得让它先看到毁灭的过程，才能学会如何重建。”
白公爵走回办公桌，摘下雪白的绸质手套，执羽毛笔蘸了蘸琉璃色的墨水，以贵族的优雅姿态在羊皮卷轴上飞舞起来。火漆印章盖上，封好了这片珍稀的卷轴，这意味着这封书信是要送给庄园以外的人的。他将信件递给管家，指间的纸片又变化了信息：“这是第一张骨牌的线索，请在时机将要成熟前交给‘它’吧。”
钟摆照常升起又落下，在周期性变化中维持着“混乱”的稳定更替。
管家的神情庄严肃穆，以沉稳而炽热的眼神坚定地答复道：“我不会辜负您的信任的。”
白公爵戴上了手套，镶嵌着蓝宝石的银戒指象征着“亚神”的力量。
炼金女巫从屋外采了新鲜的薰衣草回来，择了一下放进祈福台上的金色香具里，又滴加了几滴香制药水。正要把香具放回台上时，门外的金铃响了。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今天有点晚了哦。”炼金女巫斜睨来人，笑着说。
“给老鼠搭窝去了，省得整天来烦我。而且你那什么破仪式耽误了那么久。”增殖女巫走进来，没好气地说，“饭呢？”
炼金女巫打包好晚饭，熟练地系在布袋里装好，说：“给你一个忠告，最近还是少用奇亚的好。”
“嗯？”
“跷跷板的一头变轻了，另一头不就得到更多好处了吗？”炼金女巫拨弄着桌子旁边的水轮仪器，那是她新研发出来的。
不过对方并不领她的情，“你当我是白痴吗？我们在女巫集会上可是竞争关系。”
“小增别这么说嘛，我可是把你当半个亲女儿看待的。要杀你的话，我直接在你的饭里下毒不就好了？”
“亲女儿？过去十天里你有十八次尝试杀了我，十次真动了手，如果不是有『增殖』能力，我在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被你杀死了。”她不以为然地挑眉，然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等等，你不会真在这饭里下毒了吧？”
炼金女巫轻笑，否认道：“想杀小增？我可不记得有这样的事。”
“是吗？”增殖女巫上前拉起她的袖子，白皙的手臂上有八道醒目的红痕，都是炼金女巫为了强忍住杀人的**而留下的。一切不言而喻。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不过一个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一个表情逐渐严肃。
“喂，你这么多年来供我吃饭，是为了那家伙吧？”增殖女巫一语道破。
炼金女巫愣了愣，而后又是灿烂一笑，“没想到小增连这都看出来了呢。”
“哼。”增殖女巫冷笑一声，“你祈祷的就是她的幸福吧。”
炼金女巫转回去继续摆弄香具，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说：“幸福也是有代价的啊。当一切逝去的时候，还以为从今往后也可以延续过去幸福的生活。可是已经什么也抓不住了。哪怕不断地寻找替代品，也总还是会回想起过去，回想起那时的快乐、欣喜、轻松、愉悦，一直憧憬着的明天里却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只能流下对曾拥有过的幸福而感到愧疚的眼泪。那样的落差······就是幸福的代价吧。怀念幸福的人会拼命回头看，从未感受过幸福的人却会拼命向前走。或许没有感受过幸福也不是一件完全的坏事呢。”
“可那是没有感受过幸福的人再努力也得不到的东西啊。”增殖女巫轻飘飘地说。
“但那样的话，也就不用承担幸福带来的痛苦了啊。”炼金女巫靠上椅背，低声说，“所以人用遗忘来保护自己。忘记了过去的幸福，眼下的痛苦似乎就不算什么了。”
“话说得可怜，但女巫毕竟是危险的存在。如果她妨碍到我生存的话，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的。”增殖女巫冷冷地说。
“那可不行。”炼金女巫十指交叉放在颔前，笑得格外明媚，“因为杀死她的人只能是我。”
“你他妈真神经病。”
“我不在的时候，小增要记得帮我祈福哦。”炼金女巫偏头，“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增殖女巫耸耸肩，拎起布袋就要走。炼金女巫追了一句：“啊，我忘了放盐了。”
“没下毒就行。老子的命最重要。”增殖女巫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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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黄昏降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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