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荆不言正在打量殿内门窗,听到腾婴的问话,并不回头,片刻后,他才转过身子近前两步,在尸首旁站定后,又从旁边桌子上捡起一只歪倒的烛台,他微微俯身,用烛台挑起男尸身上的里衣,烛台一端划过男尸胸前,露出里衣内坚实的胸肌,粗狂又紧实。

“呵,”只听荆不言冷笑一声,道:“你且看看两人都是怎么死的。”

腾婴从所听到的寥寥不多的传闻里,得知荆不言是个残忍的冷酷的没有感情的杀人刽子手,而从所见不多的几面里,腾婴又得知荆不言是个自大的自以为是的狂妄之人。

然而只荆不言这一打量,烛台一挑,腾婴便知外头传言有些片面,因为荆不言还是个心细如发之人。

腾婴很庆幸,前日在荆不言审问她关于宁绣的事时,她并未隐瞒宁绣来寻她一事。

毕竟在这样的人面前,糊弄他无异于给自己找不自在。

腾婴心中念头转瞬即逝,对于荆不言的吩咐并不十分意外,虽然梦贵人与男人看似都是被火烧而死,但同被火烧,两人身上的痕迹却明显不同。

“我已经派人问过合欢殿的下人,都说昨夜没听到主殿里有动静。”

荆不言见腾婴看着两具尸体愣神,猜测腾婴怕是没想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不由又补充了一句。

腾婴心中忽生出别样滋味,好像就在她将自己的命交托给荆不言以后,她与荆不言的关系突然拉近了很多。

荆不言说话的语气虽冷硬,但细细揣摩,却能明白他话里的解释意味。

腾婴突然就觉得眼下这样也挺好,至少在荆不言没达目的之前,她的命还是很有保障的。

“这样啊,”腾婴收敛了心思,对荆不言点头表示知晓,但却又生出更多的疑问,不由又问道:“难道合欢殿的下人都睡死了不成?”

“不是睡死了,是昨夜殿中没人值守,如此,便没人发现主殿的异常。”

似乎已经验证了自己的猜想,荆不言将手中的烛台随手丢弃在了桌上,又在衣摆上蹭了蹭手心,紧绷的下巴点了点地上的男人:“能在宵禁后还自由出入后宫的,除了太监便是金威卫。”

而眼前的男人自然不会是宫中的太监,因而,此人的身份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金威卫。

腾婴顿时了悟,“因为此人要来,是以梦贵人才不派人值守?”

梦贵人与金威卫。。。。。。这两人怎么敢?

腾婴脑中忽闪过远远瞧见的皇上盛怒的样子,约莫觉得梦贵人的脑子怕是被门挤了,不然不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毕竟这事一旦被皇上知道,梦贵人不仅自己不得好死,她背后的母家也不能善终。

腾婴不知梦贵人有没有思量过自己的父母,但看眼下情形,便是思量过,也恐是无济于事了。

而荆不言却是漠然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两人,眼神仿佛比尸首还要冰冷,对于腾婴的话并未应答。

然不答便是肯定了腾婴的说法。

腾婴见荆不言似乎不愿多谈论梦贵人,遂也知趣,拎了药箱蹲下开始查验二人尸首。

梦贵人与男人皆是仰面躺着,一看便知是死后被人摆在一起的。

两人都遭了大火,只是梦贵人虽面貌被灼烧,但尚能辨出几分样貌,因而凡是见过梦贵人的都不会错认。

可这个男人,身上并无多少灼烧的痕迹,只偏偏面目被烧的辨认不清。

“两人身上除了烧灼痕迹,并没发现其他伤处。”

腾婴放下梦贵人的手,下意识的将梦贵人被火烧了半截的褴褛里衣拽了拽,以盖住梦贵人的小腹。

梦贵人是怀了身孕的。

腾婴后知后觉的想起此事,稍稍犹豫还是对荆不言道:“我摸着梦贵人的身孕一月有余,我的医术虽不算十分精湛,但对于女子身孕尚有几分把握,我觉得这事还是让大人知晓的好。”

腾婴微顿,敛了眉头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荆不言正背对着腾婴查看里外殿之间被火燎的焦黑的珠帘,似背后长眼了般,见腾婴犹犹豫豫,不由斥了句。

“是,大人,”腾婴咬了咬唇,吭哧吭哧了好大会才又道:“大人。。。大人。。。大人觉得梦贵人的孩子是。。。是。。。”

腾婴虽习医,但与一个并不十分熟悉的男人讨论别人的孩子尚是首次,所以难免有些不自在。

“嗯?”荆不言转身冷眼望来,“是什么?”

“是谁的?”

话一出口,腾婴便想给自己一巴掌。

她何时变得这般多舌多语了。

孩子是谁的,岂是她能过问的?

果然,待望见荆不言意味不明的看着自己时,腾婴后背不由生了冷汗。

荆不言明明警告过自己,不该想的不要想,不该说的不能说。

她却还是话赶着话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反正不是皇上的。”

然而,等等。。。。。。

她听到了什么?

不是皇上的。。。。。。

腾婴猛然抬头,见荆不言眸中一闪而过的嘲弄,不由惊诧。

但这话不过三两句,似有默契般,两人相视一眼,都没再说这个话题,转头又都忙起了自己的事。

“两人口鼻干净,并无烟火尘屑,”腾婴检查过两人面上,转身对荆不言道。

“所以你以为两人死因呢?”

荆不言问腾婴。

腾婴曾为寻伶珑失踪的原因在医女所遭遇大火,因而她知道,但凡遇火,只要人还活着,只要还有呼吸,口鼻中多少会进入烟灰。

可眼下两具尸体口鼻都很干净,是不是说两人在被火烧之前便已没了呼吸?

“两人不是被焚烧而死,或是有别的死因。”

腾婴对荆不言说道。

“你能否看出怎么死的?”

荆不言一瞬不瞬的盯着腾婴,对于腾婴能看出二人非死于大火颇有些意外。

到底是自己小瞧了眼前的女子,看来这女子在医术方面还是有些本事的,也难怪会入了太后的眼。

荆不言忖道。

然而,到底是荆不言高看了腾婴。

只见腾婴摇了摇头,颊上现出羞愧之色,“不能,我只习医,并不谙验尸之道。”

“这样啊。”

荆不言摩挲着下巴似在思索,

片刻突然扬声朝外唤道:“来人。”

“来了,”话音落,一个眉目清俊的少年便从殿外大踏步走来。

少年身形虽瘦,却是利落不羁,踏步而行时,冷风如影随行。

他身披一件鹅毛般掐丝雪白的大氅,华丽张扬,站在荆不言面前,与荆不言暗红披风上的金羽绣正是相得益彰。

一个如冬日里的雪,洁白无暇,一个似寒夜里的梅,枝枝若血。

少年躬身而立,仰首间尽是臣服。

“大哥,”少年对荆不言抱拳,见荆不言点头,少年随即朝身后招了招手,“进来。”

随着少年唤声,有几个身着红色铠甲的人依次进了殿,几人脸上都戴着青铜面罩,与腾婴在雁息巷时所见一般打扮,皆看不清面目。

但今日这些人手中还抬着两个担架,一看便知是来抬尸体的。

“带走,”随着少年一声吩咐,那几人便迅速的将两具尸体放在了担架上并覆上白布抬了出去。

但少年并未随之一道离去,只见他立在荆不言身旁斜了眼腾婴,对荆不言道:“大哥?”

腾婴看出少年有话要说,转头正要避一避。

就听荆不言忽道:“他是白浪。”

这话自然是对她说的,腾婴回头,双眸里的讶异显而易见。

另一边,同样被提起的白浪也是一脸的惊讶。

只见荆不言又转头对白浪道:“这是腾婴。”

荆不言看似是向两人介绍彼此的身份,但两人却从这只言片语里,都悟出了那么点别样意思。

白浪以为荆不言已将腾婴收服,以后就是自己人了,于是也将腾婴视作了自己人。

而腾婴呢,她并没白浪想的那般多,她只听到白浪这个名字时,便已猜到了白浪的身份。

是的,白浪姓白,白家与荆家一般,亦是承天皇朝三大族之一。

而白浪,若是她猜测不错的话,还是出身白家的太后的亲侄子,亦即当今皇上的表弟。

然而拥有这样身份的白浪,在面对荆不言时,嘴中不但唤着大哥,且无论身姿还是表情,都在告诉别人,他是真心仰慕臣服于荆不言的。

腾婴心中五味杂陈,一瞬间想了许多。

或许将命相托给荆不言,于她来说,是这么多年做得最为正确的一件事。

“大哥,皇上那边已得知了合欢殿的事,半个时辰已经摔了十八个琉璃盏,撕碎了二十五张字画,打伤了十个小太监,怕是一会便召你问话了。”

腾婴正感叹,就听白浪清澈的声音在殿里响起,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她只觉得白浪这话怎么听都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唔,”而一旁的荆不言听了此言却神情寻常,似乎对于皇上所为很是见惯不怪,只吩咐白浪道:“阿浪,你先去寻个仵作来,我这便去见皇上。”

“是,我这就去,”白浪得了吩咐也不废话应了声就要出门。

“你将她一并带去,让她在旁边看着仵作验尸,”荆不言突然指了指腾婴又道。

白浪闻言虽有些诧异但并未多问,当即住了脚转身朝腾婴方向招了招手,嘻嘻笑着道:“走吧,腾小姐。”

一声腾小姐,却令毫无防备的腾婴浑身突然战栗起来,她只觉得血气瞬间上涌至脑海。

就在那么一刹那,她仿佛又回到了九岁之前,腾家犹在,父亲安好,她尚未入宫,她依旧是父亲最宝贝的女儿,腾家最尊贵的小姐。

腾小姐啊,暌违许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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