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刻,帝陵深处的甬道忽传来了阵阵拖沓的脚步声。
自幼养成的机警性子,就算在此刻心伤难耐之时,荆不言仍是迅速抬起了眼望向来处。
远远走来数人,身着盔甲,是宫中的金威卫,只一眼,荆不言便认出了这些人。
紧随其后,龙袍着身,正是当今帝王,永寿帝。
当他望见密室内只靳如雪与荆不言后,不由气急败坏,“人呢?”
荆不言不知其问的是谁,并未回答。
而靳如雪正是恼恨伤心之时,此刻却见永寿帝帅了大批金威卫未经允许便闯进这帝陵深处,更是气极。
只见她如一道浮影般闪身自密室内飘出,一甩手腕中的白绫便径直射向永寿帝。
若是往常,永寿帝非死即伤,可今日的靳如雪本就被伤了心神,功力也稍有不怠,又兼之今日永寿帝有备而来,于是当永寿帝身边突然冒出两个身形诡异的金威卫时,荆不言便发现靳如雪恐不是这两人对手。
正当他寻思这两人是何来处时,就见靳如雪不要命的与这二人打在了一处。
荆不言冷冷看着密室外的一切,漠然的转身。
此刻,他只关心他该如何去找阿婴。
或许,他跟的急,还能跟的上阿婴。
闭眼沉思,将自认识腾婴以来所有的前前后后的事他都想了一遭,当他伸手抚向白玉床的那一刻,他竟发现自己手上还未干涸的血迹正在一点一滴被那白玉床饮去。
他像似想到了什么,忙将手指放在唇边咬了下去,再然后将血流不止的手指紧紧按在了白玉床上。
如渴了许久,那白玉床似生了灵气,饮之不尽般,不断吮吸着荆不言的手指,荆不言也似失了魂,一定不定的任着那白玉床吸血。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密室外突然传来一阵阵轰隆隆的震响,荆不言方才清醒过来,但许是失血过多,他竟觉得自己眼花了。
因为,他突然在白玉床上望见了一朵盛开的幽冥花,一十八瓣,瓣瓣染血。
幽冥花开,奈何桥远。
随着幽冥花瓣瓣展颜,不知从哪里忽然跳出一个黑色的大猫,大大的脑袋上竖着一对尖尖的耳朵。
“狸狸?”
荆不言试探着唤它。
狸狸嘴中还叼着一样东西,似一只罗盘,听见荆不言的唤声,低头将那嘴中的东西放在了幽冥花的花蕊处,才朝荆不言“喵呜”应了一声。
“这是。。。?”
荆不言心中存了一线希望。
“喵呜。。。”
狸狸忽然望向了密室外,双耳直竖,是戒备之色。
荆不言顺着狸狸的眸光望去,见那靳如雪已被永寿帝身边的两人打败,正匍匐着爬进密室。
而在她身后,永寿帝也跟了过来。
永寿帝身后自然也跟着那两人。
“这是太后养出来的?”
荆不言挡在了狸狸面前,神色不善的问永寿帝。
永寿帝到了这密室,见密室内只除了荆不言,并无他要寻之人,不由生了怒气,更兼看荆不言这副不逊神色,新仇旧恨一股脑涌来,他直接后退了两步,转身便走,吩咐道:“杀了。”
“喵呜,”狸狸仓惶叫了一声。
荆不言回头对着狸狸笑了笑,十分慎重道:“狸狸,若你能回去找她,记得带上我。”
狸狸一双清澈的大眼眨巴眨巴的望着荆不言,半晌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荆不言见状,忽然笑了,这一笑是释然又似了了心愿。
他再无遗憾,一转身,双拳紧握,一抬手便直插来人心窝。
你来我往,这二人不知练了什么诡异邪术,便是连靳如雪都不是对手,更不论受伤颇重的荆不言了。
就在其中一人的拳头砸向荆不言脑袋的瞬间,忽听门外一道清越的男声响起:“住手。”
这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禁不住回头。
不远处,一个坐着轮椅的人手中正持着一把弓弩,而他轮椅边还有一人被挟持。
“母后,”待永寿帝看清被绑缚之人时,不由大惊。
“皇儿,”太后被堵了嘴,呜呜啊啊的说不清话。
“想要她活就放了不言,”轮椅上的人淡淡对永寿帝道,说这话时,他手中的弩正不偏不倚的对着永寿帝,丝毫不曾移动半分。
“朕若不放呢?”
永寿帝自看到轮椅那刻,便猜到来人是谁。
且看看轮椅边任别人挟制自己母后的白浪,再想想来到帝陵,根本不曾看见怀煜的影子,就算他再蠢,也猜出自己与太后被人设计了,而这设计他的莫不是眼前这个荆家的残废。
只没料到传闻里已半截身子入土的人竟还能谋算他,又从未被人如此威胁,更遑论眼前之人还是个残废,永寿帝一股邪火上了身,伸手便要让人弄死荆不言。
荆无用却哪里看不出他的意图,只见他手指微弯,“噗”的一声响,箭弩入肩,永寿帝“啊”的一声便倒退了好几步。
“皇儿,”太后见状心疼的挣扎着要上前。
“你敢伤朕?”
永寿帝肩头剧痛,哆嗦着手捂着自己的肩头,再望自己身边还有荆无用身后,他的人已被荆无用除去了七八,只有他身后二人还堪用。
他不由生了几分怯意,但帝王之尊又不允许他放低身段。
“我还敢杀了你,”荆无用吹了吹手中的弓箭,又将箭弩上了膛,不苟言笑。
“我再说最后一次,放了不言,”说着他又将箭弩对准了永寿帝。
“阿浪,你。。。”
永寿帝急了,转头望向白浪,“你让人挟制你姑母,任别人伤朕,若让舅父知晓你该如何交代?”
“呵,”白浪被点名,只讥笑一声,同情他的愚蠢,“你难道还未看出我站在哪边?”
说到这里,白浪不由正了神色道:“我劝你乖乖放了我大哥,不然。。。”
白浪觑了一眼太后,“大哥若少了一根汗毛,我必让你们双倍奉还。”
永寿帝知自己眼下大势已去,赶狗入穷巷,他今日若不放荆不言,待荆无用与白浪发起疯来,恐他与太后都得不到好处。
于是,他低头寻思半晌,终于还是决定让人放了荆不言。
“呜呜,不。。。走。。。你。。。走。。。”
被挟制在一旁的太后见到永寿帝的这一决定,似在极力反对,可她被堵着嘴,只发出几声不甚清晰的杂音,在永寿帝听来,更像是痛苦的呼唤。
太后见荆不言被白浪搀扶着起身,见她特意为永寿帝培养的那二死士慢慢退至永寿帝身后,她不由绝望的闭上了双眼,浑浊的泪水自双颊流过。
她后悔了,这些年她替儿子筹谋一切,任儿子作为一个帝王活的恣意,却忘了教他人心叵测。
帝王之心,又哪里会明白今日荆无用既然敢挟制自己威胁他又射伤了他,便没想过后果,或者说荆无用已然为荆家铺好了后路。
唉,休矣,全休矣,万般绝望的太后心中此刻只盘旋了这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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