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为师从崖底将你救起时便猜到你身负仇怨,本是封了你的记忆,谁料你终究还是想了起来。”

茅草搭起的小屋内,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盘腿而坐,在他对面一坐一站两人。

其中一人面色萎靡,趴伏在地,一看便是失血过多命不久矣。

另一人长袖而立,望着老者的神情有些不敢置信,只见他一脚踹飞身旁的竹椅,“为何会这样?”

不该是回到更早之前吗?

“阿初,”老者望着元初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师傅。。。”

腾婴漠然的瞅着元初发疯,只冷笑一声,随后撑着身子爬到老者面前,神情淡漠的捂着胸口处的血洞握了老者手道:“师傅,你还好吗?”

这句还好,是穿越了百年的问候。

“阿婴,”老者唇角有血丝溢出,抚着腾婴的发顶安慰道:“阿婴,莫怕。”

腾婴胡乱摇头,“师傅,阿婴不怕,阿婴一点都不怕。”

是啊,她还怕什么?

她是从百年后又穿越回来的亡魂啊。

“阿婴,你很好,很好,”老者面目慈善,微微笑着,句句夸赞腾婴。

“师傅,阿婴很好,”腾婴将脑袋靠在老者膝前,絮絮说着这些年她是如何过的。

“阿爹待我极好,就算我是个傻的,他仍是将我捧在手心里,他从不让我受一点委屈,我若是与人打架,将人打哭了,是他替我上门去赔罪,若我打不过人家,也是他带着我巴巴上人家门去讨个说法,就算他要死了,也为我铺好了后路,那永巷的日子看着艰苦,却也成了庇佑我长大的地方,也是在那里,我认识了荆不言。”

说起荆不言,腾婴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缱绻之色,尽管明知她与荆不言再无可能。

她与荆不言,温情亦不多,但却为腾婴二十一年的人生点了一抹浓重绚丽的一笔。

“阿婴,你长大了,”老者呵呵笑了,面上是心愿尽偿的满足。

“师傅,阿婴长大了,阿婴如师傅所愿,阿婴学会了如何去爱人,也按着师傅的心愿努力尽全力的活着。”

“阿婴,师傅没白疼你,”老者的手抚着腾婴的手微微下垂,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弱。

“师傅,”腾婴似感受到了老者气息变动,急忙抬眼。

恰在此时,一直在旁边阴沉沉看着二人的元初也发现了老者的情形,不由大踏一步上前,一把扯了老者前襟,迫不及待的问道:“你快将那灵魂转世之术教与我。”

老者微垂了眼,声音又低了些,“阿初,你学不来的。”

“我如何学不来,”元初哪肯听这些废话。

“师傅但问你一句,你肯为他人舍去自己的性命吗?”

元初闻言,神色阴郁下来,“我可以为自己去死。”

“你错了,阿初,”老者摇摇头,“灵魂转世之术只为别人,就像我以己之命送阿婴去转世,却不可让我自己投胎转世为人。”

“不可能,”元初倒退一步,并不肯信老者的话。

“人都有私心,若是修习此术之人可以将此世换下世,这人岂不是世代长生,灵魂久存于世?”

老者的声音似遥远却句句穿透他的心肺,将他这百余年所有的期待都化了个粉碎。

不愿相信,却又没有说服自己不信的理由。

“你这个骗子,骗子,”元初一只手指着老者,不由自主后退着只念叨着这一句话。

“呵呵,”老者又叹了口气,伸出手去。

所握却是腾婴的手,“阿婴。”

“师傅,”腾婴眼角湿润,泪眼滂沱,“师傅,我在,阿婴在。”

老者轻拍了拍腾婴的手,“阿婴,你会好好的,阿婴。。。咳咳。。。”

老者忽然重咳了一声,嘴角溢出一口浓重的鲜血。

“师傅,师傅,”腾婴手忙脚乱想为老者拭去嘴角的血,却发现擦而不尽,老者唇角的血越流越多。

“师傅,”腾婴哭的不可自抑,却知如前世般,师傅终将离她而去,只是与前世不同的是,这一回,她还活着,师傅却要死了。

“咳咳,阿婴,”老者又咳了一声,紧紧握着腾婴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对腾婴最后道:“阿婴,师傅不能陪你了,阿婴,你要好好活着,阿婴。。。。。。”

声嘶力竭,垂首老矣,所言全是对腾婴最后的期盼。

“师傅。。。”腾婴悲痛哭泣,泪滴湿了衣襟。

就算重来一世,她终究还是没能挽回师傅的命。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耗尽了这百年的心血只为重回前世,可重新回来,他却发现回来的时机晚了。

他本不愿弑师杀妹,他用百年的光阴只为换回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回到他还未杀害师傅的前一日,或者更早的日子,甚至于他还未曾下山的那一刻。

他情愿从未记起幼时的经历,也不曾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不曾下山杀人报仇。

“师兄如意了?”

腾婴抹去眼角的泪,仿佛不觉胸口伤处的痛,起身一步步走向元初。

“不,不,”元初心神俱乱,不愿面对眼前的事实,“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师妹,我们重来过。”

元初上前一步拉住腾婴的手,想将她再次带回两人重新回来的巨石边。

那里是承天之门,亦是通往后世之路。

“师兄,没用的,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回来了便再也回不去了,”腾婴讥道:“所谓禁术,便是只可一不可二,从前世而回,本也是禁术,师兄施展过一次,便再也不能施展第二回了。”

“不,不可能,”元初甩过腾婴的手,指责道:“你与师傅一样都是骗子。”

“是,我确实是骗子,”腾婴不怒反笑,“呵呵,我在回来之前便知道,我们一旦回来便再也没法回去了。”

她仰望着外面的半片碧空,有些想念阿不,想念荆不言。

“你这个骗子。。。”

元初不愿相信眼前所看一切,捂着双耳发疯般的狂奔出门。

腾婴忘了眼元初的背影,目无表情。

她转身呆呆望着老者垂下去的身体,眼泪又不自觉的溢满了眼眶。

“师傅,你放心吧,我再也不会让师兄胡作非为,我会制止他的,师傅。”

像是许诺,腾婴最后给老者恭恭敬敬的叩了个头。

————

承天皇朝帝陵最深处的密室内,白玉床上的幽冥花越开越盛,那被狸狸叼来的幽冥罗使被重重花瓣包裹着,瓣上染血,血入罗使,白玉床上渐渐出现了一个漩涡,盘盘旋旋,越来越大。

“不言,”荆无用转动轮椅到了密室内,对眼也不眨望着白玉床的荆不言,“回吧。”

荆不言却摇摇头,“兄长,你们走吧。”

“不言,你想做什么?”

荆无用望着白玉床上诡异的漩涡,还有那一看便不是寻常之物的狸狸,难得的皱起了眉头。

“兄长,我要去找她。”

荆不言知他大哥既来了,那么此间事必不用再担心,遂放也将所有的担忧全都放了下来。

“不言,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荆无用的语气重了些。

“兄长,”荆不言见那漩涡越来越大,狸狸的神色也越发激动与期待。

于是最后回过头对荆无用郑重道:“事已至此,我在或不在,已没有什么不同,况且有阿浪在你身边,我也可放得下心。”

荆不言回过身去又望了眼那漩涡处,眼神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可我从未对她说过一句我爱她,兄长不知道,我爱她,已胜过我自己的性命。所以,我必须要去找她,无论上山下海,还是阴曹地府,我必要找到她。”

“尽管她不是如今容貌,性情亦不同?”

荆无用问他。

“是,”荆不言回的肯定,“就算相貌与性情全都改换,我亦爱她不悔。”

荆无用沉默半晌,终究还是放了手,“不言,你去吧,做你想做的事。”

“无用大哥,”一旁的白浪却急了,一边劝解荆无用,一边又想劝说荆不言,“大哥。”

“阿浪,”荆无用却摇头制止,“让他去吧,他已经累了。”

荆无用懂荆不言。

白浪闻言不由噤声,是啊,大哥已经够累了。

在这十多年里,他极少看见大哥的笑容,可唯有在这小半年,在认识腾姑娘的这段时日里,大哥笑过,开心过,心中也有了挂念的人。

可如今那个能让大哥开怀挂念的人却消失了,大哥又岂能不顾?

白浪沉默着也后退了几步,眼睁睁的看着荆不言一步步走向那白玉床处。

漩涡渐变,从小到大,忽又从大逐渐变的小了下去。

“喵呜,”狸狸朝荆不言吼了声,随后也不待荆不言的回应,便率先一步纵身一跳入了那漩涡之中。

狸狸黑色的身子转瞬便被那漩涡吞没,眨眼便消失不见。

荆不言最后转头对荆无用与白浪点了点头,随后也腾起了身子,循着狸狸跳下去的地方,毫不犹豫的纵身跳了下去。

幽冥花是黄泉之花,却也是指引着他涉过奈何桥的路。

密室内的人全付心神都在这白玉床上还有这重重叠叠的花瓣漩涡里,却没人注意到白玉床的另一侧,还有一个奄奄一息的身影。

随着荆不言的背影消失的一瞬间,那个身影也用尽了毕生的一切力气纵身一跃跳了进去。

白浪奔到白玉床边想拉住那人,可只在这一刹那,却见方才还盛光大增的幽冥花竟突然一瓣瓣闭合起来。

“大哥,小心靳如雪。。。”

随着白浪话音落下,同一时刻,他亦被一股大力推据着一下倒退着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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