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江楷抓起了地上的频谱分析仪站起身来，四周扫视着三人正身处的密闭小房间，不时用手敲一敲墙壁和天花板，听着微弱传出的，若有若无的回声。
“嘀咚。”
小房间里只听见三人的呼吸声以及余冬正在上螺丝的声响。
一阵幽闭的沉默过后。
“好了。你要我现在开吗？”
“等等，有辐射吗？”冯嘉荻插话一句。
江楷当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问题，开吧。”
冰冷的军事机器被重新启动，亮起的数个红绿按钮宛如黑暗中一双双神秘的，严肃的眼睛。
“正在确定调制参数，频率正常。”余冬认真说道。
目不转睛盯着分析仪屏幕的江楷微微点着头，紧咬着嘴唇，却突然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五分钟后。
大步踏进房间，有些气促的江楷将手里的信号分析仪塞给了余冬，一屁股坐在了冯嘉荻的大腿上。
“呵，呵..跟我想的一样，你真挖到宝了！...”
余冬疑惑地将目光从面前的叠叠坐移转到手里正过来的分析仪屏幕上。
“长波稳定.....等等，短波？！不，有几下甚至接近超短波...怎么会这样？！”
“没错，估计就是咱们现在身处的这个小房间的问题。”
“啊？？！”冯嘉荻大吃一惊地反应道，“什..什么问题？”
“呵呵，你知道吗。”江楷拧过头去故作神秘与冯嘉荻对视着，“在我之前看过的那本书里有介绍到。这个，是一个‘幽灵频段’。”
“能跟女鬼打电话吗？”冯嘉荻一转神色，迫切反问道。
“嘁，跟你说也白说~”
“幽灵频段？”余冬也随之好奇问道。
“嗯，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原始版’单通道跳频电台。”
“跳频？可跳频技术不是六七十年代才开始广泛存在的东西吗？”
江楷边看着天花板边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那台仍在运作的无线电发射器，“当年国内的无线电频段的确做不到这样，而且那个时候要在火线前整合出一台强大稳定的短波加密发射器也不大现实。所以...”
“在外国技术的基础上进行改造。”余冬会心一笑，“既然向内不行，那就向外。”
“没错，这整个小房间其实都是这个军事电台的一部分。“
“啊？？”冯嘉荻又一声诧异继续说道：“这么大？那怎么带出去？”
“带不走，这里四周的墙壁和天花板估计是用了特殊夹层材料建造的，对振动十分敏感，能将发射器里的低频长波过滤成高频短波，这就是为什么分析仪出了这个房间以后会检测到截然不同的信号衍射强度。”
“所以本质上这其实只是一台长波发射器，只是长波被这个房间伪装，不，包装成了短波的形式传播出去...”余冬陷入了沉思，低声自言自语道：“怪不得那么大一坡，原来是拆不得只能原地埋了...”
“那为啥要绕这么大一弯，直接搞台短波军用来不就行了。”冯嘉荻插话道。
“为了‘女鬼’啊。”江楷从容不迫地继续解释道：“造出这个的人，或者人们，一定是天才！这压缩技术力先不说，那个时候根本就不可能实现跳频这种操作！没有预设信道编码，没有对应的同步解调器，更没有前向纠错可言，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想要保证绝对的不可截获或截获无用，保证隐蔽性和抗破译能力，那就只剩下一种办法 ---- 将实时频率随机打乱。”他伸手指向余冬手里的分析仪，“既然从长波到短波之间有一个明确的过滤壁，那么人们直接在这个转化的节点上下功夫就行了，波长越长，在加宽的频带里能操作的空间就越大...考考你们，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既随机也同步的？”
“他！”冯嘉荻立马指着傍在墙边的余冬脱口答出。
余冬侧过头去，思索片刻，“天气。”
“中了！”江楷一个清脆的响指，“更准确来说，是雨。”
“雨。”
“嗯，还记得老冯推测锁定的这支特种部队的活动范围吗，如果真是那样，通信都集中在都阙核心区以及核心区附近的范围里，那么天气这回事就大概率都是同步的，你这里下多少雨，怎么个下法，都阙里也是大差不差的。在这种情况下，抛开雨衰的影响，还记得我说的这天花板和墙壁的内嵌材料对振动十分敏感吗...”
“利用雨水滴落的随机性振动来达到跳频效果？”余冬试探地接着答道。
“又中了。”
“可是这也太离谱了吧，载波接收没有对应的随机解码控制，变频合成不同步，对讲机又要怎么做到解调？”余冬又转念一想，“不对，如果发射出去的载波频率本身就非常高，再加上更多的频点，信号本身就会有极高的抗干扰性和抗衰落性，那么只要在范围区域的其他地方也建设一个类似于这个小房间的构造作为转输站，提高信噪比的同时，针对所有对讲机的波段变频，随机性应该会有一定程度上的同化。”
发麻大腿上的江楷摇了摇手回应道：“其实根本就不用那么复杂。这大玩意儿他们都倒腾出来了，造个小八音盒就更不值一提了。“
”你是说……”余冬压制住将目光投向桌上某处的冲动，听得入神。
“你看看那半个对讲机...只要稍微做一下微缩工程，在对讲机上针对接收导体添加一层跟这房间类似的过滤材料，再做点防水措施。你说，下雨的时候池池茶茶的雨滴那么多，你拿着对讲机随手往雨里那么一举，你说瞎猫能撞见几只死耗子？”
“随机规律重合概率...厉害。”余冬不由得发自内心地夸赞道。
“依老江这么说的话，得亏你没费那瞎工夫去做新对讲机，估计做了没那精密度也用不了～”
“哈哈，可惜以上全是个人推测，我本人也是个理论家不是实干家，要让我动手去做我肯定是做不出来的~你也知道，我一看见电路就头疼，所以说到的东西也仅供参考，切勿当真...呵呵。”江楷耸了耸肩。
“不，你平时喜欢看书和追踪那些乱七八糟的新起理论，你学到的东西其实要比我多得多，知识面也比我更广，堂堂一个百晓生没理由不会上手做的...你只是懒。”
“他说你懒～”冯嘉荻笑吟吟添个嘴。
余冬反驳完，却又立刻陷入了更深一轮的沉思，然后缓缓开口说道：“既然这台无线电发射器没有官方标识，也没有其他管制编码，只是个老冯口中的土台子老古董，甚至连是不是曾用作战时通讯都无法确定......那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来帮忙...”
江楷和身后的冯嘉荻面面相睹，终于还是由咽了咽口水的江楷试探地开了口：“帮你什么？...是很疯狂的吗？”
“欸我靠，他该不会要咱帮他把这土屋给整个刨出去吧？”
“那他该找愚公呀，对了，你家里有拖拉机吗？”
“不，楷子你刚刚提出的那个用来躲避频段追踪的原始‘土方法’让我产生了一个...我现在就已经迫不及待想尝试去实现的灵感。”
“幽灵频段？可‘幽灵频段’也只是个概念，那种奇葩的加密跳频方式放在今天的业余领域可能顶多也就稍微降低频谱监控的稳定性，频段就那几个频率，该监测到的还是会监测到的。与其用它来蹩脚发射到时候万一操作不当破坏社会秩序，还不如...让它就这样入土为安吧...”
“对啊，人家专抓这个的要是真想抓肯定能抓到你的。”冯嘉荻附和道。
“烂命一条，随时恭候。”
“你...”江楷站了起来。
“咝...”椅子上的冯嘉荻赶紧揉着大腿，悻悻说道，“我现在腿又麻，人又饿，不如...我们上去边吃边聊？”
江楷沉默地看着余冬的表情，仿佛要从他的眼神中剖析出他内心的真正态度。
“说来听听。”
“我想用数位化的方式复原这个‘幽灵频段’。”
“...”
“...”
窄迫的空间中，鸦雀无闻。
“不喝了？”
“不喝了，暂时。”
“唉。”
“...”
“别看我，我对这些一窍不通。”
“那你来不来？”
“呃......
...
...
...
呃......来！来！肯定来！干他的！”
厚书本的封面被一只手轻轻抚了又抚，小心地放回了书架中。
“.…..”
“后来，他又‘暂时’恢复正常了，开始忙着搞他那个实验电台事业。没错，如你所说，他精神状态阴晴不定的程度已经快要追上我的文化程度波动性了...”
沉稳颀长的手指敲了敲书架门脊。
“再然后，他们学校后山里不有个废弃了很久的校园电台小楼吗，什么发射塔，演播室，接线室乱七八糟的一应俱全。于是有天晚上咱仨就合力把那电台给搬到那儿去了，清理出地方，从此咱多了一个小据点，他也可以安安心心在那里做他的研究了。”
“.…..”
“对了，你还记得我说过他曾经交过一个很厉害的作业吗？喏，就是跟复活那老爷电台的过程有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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