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七年,冬末,下午
都阙风郊内郊区民式独立住宅前院
手里正提着大袋小包的江楷与不声不响跟在后面的冯嘉荻走进了老宅前院。
“你确定车锁好了吗?”
“我不觉得这里的野猪灰熊啥的会偷车。”冯嘉荻身上背着口锅,右手抱着一个电磁炉,略带轻浮地回应道,“该说不说,这宅子占地不小啊,啧啧啧,三层复式,坐立小山头,送煤气的估计都得迷路的地方亏他敢自己一个人住...”
“毕竟也是个都阙郊...”
“小心前面!!”
江楷已经踩空了半脚,还好被冯嘉荻一把拽住了。
大空洞边沿的湿润泥土夹杂着自小路地砖上分裂出来的小石块被江楷连忙收回去的脚步惊动,往底下漆黑潮湿的空间卸落而去,砸出了回音。
“靠!谁家门口刨这么一大坑!哎!我料想他可能会不欢迎咱们,但也不用这么狠吧!...”冯嘉荻后怕地拉着还没定过神来的江楷,手里的炉子已经被刚才下意识的快速反应连累,摔在了一旁地上,“吓死我了,老江你没事吧。”
“没...这......今天不是他邀请我们来的吗?”江楷不禁咽了咽口水。
“难不成他想设伏灭咱们口?”
“要不咱还是回去吧...”
门廊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一个难得没有醉酒的高大身影,冷淡淡的口吻,“怎么才到?”
“你你你,你还好意思问!”冯嘉荻立刻捡起了地上蹦出了铁觚的电磁炉,“要不是咱们寻思你这里可能啥都没有,给你多买点菜来待会晚上一起打个火锅咱也不至于...”
“楷子,有个东西我想给你看看,老冯你要是感兴趣也可以来。”
江楷与冯嘉荻面面相觑,一脸疑惑。
五分钟后。
“我去...老江,我没看错吧...这是...”
“军用无线电台...还有那什么制式广播发射器...上个年代,不,看样子...抗战时期的东西...”江楷瞠目结舌,一时语塞词穷,“你该不会启动过了吧...”
余冬交叉着抱起手傍在一旁墙面,点了点头,“嗯。可能是酒壮人胆吧,我找到它的那天晚上就在这里研究了一通宵,最后趁早上雨停了,我就给这里换了台屋子里找到的柴油发电机。这密室保存得好,也就落了点灰,大多数电线都没受潮,这里的其他设备都是能正常运作的...唯独...你现在对着的那个,我拆开过那大家伙给修了修里面的电路,勉强将它重新启动过一下...但是...”
“大哥,私启电台发射器占用公众频段犯法的呀...何况这还是个来历不明的军事通信设备...”江楷开始冒着冷汗。
“我这几天问学校和熟人借了些仪器测过了。看频谱你比我在行,这里是一些我这几天断断续续开启过这个电波发射器记录下来的频率监测数据和个人分析,你看看...”余冬将清洁过的桌面上的一小沓崭新打印件挪去江楷手肘边。
“这...”江楷快速翻阅着手里的文件,紧张的神情像是焊在了脸上一般,却又开始陷入了困惑。
“不错,这个军用电台用起来十分怪异。无论怎么调制,它发射的高频始终都极为不稳定,用不了几下就会自动切断然后熄火。我检查过很多次里面的电容和回路,一切正常。”
“那这还能用吗?”冯嘉荻好奇问道。
“应该是可以的,我也试过了所有短波频段的发射状态,这么低的发射效率,作用也弱,按理说造成了不了什么频段干扰,但我始终不确定有没有弄错什么操作方式。”
“可听你这么说,这台老古董连信号都够呛发得出去,而且就算发出去了那也是断断续续的,先不说怕不怕被人抓,按照你们的推测,这都七十多年过去了,这东西产出来的东西还能不能被如今的设备捕捉到都不好说吧。”冯嘉荻边继续问向余冬,边随手翻阅着桌子上那本发黄的笔记本。
“如今世界各国的频段监控覆盖已经十分完善了,理论上不存在哪个频率是无法被检测到的。只要是通过电磁场振荡产生的信号波再经过常规调制和导载发射出去的,哪怕再旧,哪怕很卡,也依然能随时被捕捉到。”
“那你有能稳定捕捉到这个信号的接收器吗?”
“呼...没有,这里唯一的一台对讲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被毁了,不清楚原先构造的情况下,我本来想找个市面上的业余对讲机然后用新的导体材料和电子零件复刻一台出来的,但时间不够。”
“你要不再试试,看我能不能用手机收音机听到?要我说,没准这其实就是一个过期的地下广播电台,旧时用来秘密宣传的,只是旁边那半截对讲机误导了你呢,你看,这对讲机跟这电台都不是一个色儿的~”冯嘉荻一手抓起了桌上的残骸,打趣的口吻继续笑说道。
“但从制工规格来看...”
“冬子,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在学校图书馆翻出过一本书,你后来还转借给了我。”坐在临时板凳上的江楷忽然打断了身旁两人的对话,“那本书上描述过一个很有趣的东西,我现在看着这份频谱的对比突然想起来了...”
“我可能没读到那儿。”余冬直截了当地回应道。
“如果说这个军事电台其实根本就不是你我想的那样,不是一个普遍军用短波高频发射器,而是...中长波通信。”
“这,怎么可能...”
江楷坐正了身子,认真解释道:“没错,按照我国的通讯发展史来说,抗战时期的战场其实已经普遍应用了短波通信,三到三十兆赫的频率本身就无需太多发射功率,传输距离远速度高的同时,建站容易,机动性高。一般来说只要多跑出去几个身上背着类似轻量电台的传讯兵就已经足够覆盖六七公里内的完整通讯了。可是,这样的通讯频段也很容易在战场上被敌方截获甚至遭到监控...但换个角度,如果说某一支部队它其实根本就不需要那么高的机动性和收发效率,而是要求信息在一定距离内,不 ,甚至是超出战场以外的更远距离,都能在保证保密性和隐蔽性的情况下定时或即时完整收发情报...”
“那么短波依旧是最好的选择。长波的低频虽然衍射和穿透力强覆盖范围大,但战火铺天的地方瞬息万变,电磁波太过容易受到地形影响。”余冬立刻接上了江楷的话茬。
“你们还真说到点子上了。”冯嘉荻翻弄着牛皮笔记本的纸页,突然插话,“这里面夹着很多电报密文,都是些我没见过的文字加密方式和记号,估计也是当时留在这里的电报员跟某支保持着联系的作战部队独创的。按理说应该还有个破译本才对...诶你们说,如果不需要其他人在战场上穿梭和侦查,那还需要个毛的即时通报战况。再者,既然不需要你们说的那什么声音信号,只看字儿,那这个一点都不急的指挥为什么不索性直接用那台电报机来传讯就好,发电报传个五六百公里没什么问题吧。”
冯嘉荻又将笔记本摊得更开,擒在手上展示给两人,“而且,这整个笔记本我看下来,上面一点官方痕迹都没有,也没记录有任何军事编码。那些脆纸也都是些看不清楚线条的设计草稿和写写画画,一张军方批准文件都没有。我估计这人或者说这个单位可能连官方编制都不一定有...”
“那这会不会是敌方的?”余冬质疑道。
“应该不是,除了好多个巴格达数字‘五’不明所以做的标记以外,上面大多数无相关内容都是用中文写的,包括那些草稿上面的标注。”
“远距离即时通信,无编制,非正面战场,保密性,隐蔽性,中心指挥调度与记录,都阙北郊...”余冬自言自语地整理着众人提出来的线索。
三人面面相觑,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
“草根特种部队!”
“对啊,这里是风郊。抗战时期那些倭贼不老四处挖,想在咱地里建造地下基地的吗?而且听以前那些老人说,从这再往东北一些的深山老林里就翻出过不少那个时期倭贼废弃的地下工事,里面据说是横尸遍地。我有理由怀疑,这个电台就是那时用来串联起负责中断或捣毁那些倭贼工程的特种兵,也可能是都阙城区里铲除离叛地下分子的暗杀者,又或者是暗中收集情报从侧面切入战场的特种作战部队。那这样一来,从这个地方延伸出去,主要的战线脉络就基本可以锁定在京畿以及都阙城中,那这信号需要覆盖的范围也没那么大呀,真用得着你们说的那啥电离层吗。”冯嘉荻头头是道地推测着。
余冬继续提炼着脑海中的思绪,“先不论历史上都阙是不是真的存在过这样一支民间组织的特种部队,也不管这片地方是不是以前遗留下来的堡垒户,当年与这个电台所指挥的单位为敌的人如今即便还在世应该也都已经拿不动武器了...我更好奇的是这个军事无线电台的发射方式和运作机制到底有没有被人篡改过。”
“冬子,你有没有试过将这个电台里的电容元件换成低频来运作?”江楷用手轻轻抚着眼前军绿色通讯设备冰凉的金属躯壳。
“低频?还真没试过...难道说这个对讲电台真的是长波无线电?...呃...我现在就可以调整一下。”
只见余冬当场捡起一旁的工具将那冰冷躯壳剖开,埋头摆弄起里面复杂的线路和零件来。
“这么老的东西你真能修啊?”冯嘉荻问道。
“越老的东西有时反而越容易修。”
“冬子,那个信号分析仪还在吗?”
“就在你脚边。”余冬手头有条不紊,没有回头,只轻轻应了句。
“我其实是有另一个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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