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瞬间即成的事,灵魂脱离躯体,缓缓飘向空中,隐约中好像听到有人叹息,“怎的这般惨,师兄灵力散尽时日无多,只能帮到这了,还望小师妹珍重。”
小师妹?
是在叫她吗……
意识重新聚拢时已是翌日午时,大殿除楮知白外空无一人,月濯左晃晃右晃晃,适应了自己轻飘飘的身体,飘到楮知白面前。
她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是燃尽而死,还死无全尸!
此仇不报非君子,反正她也是鬼魂了,楮知白再怎么喜怒无常也奈何不了她,她得想些法子好好吓吓他。
傍晚,夜雾袭来,漆黑浓重的夜色席卷着神秘而冰冷的气息,蜿蜒覆盖整座皇城。
楮知白坐在桌案前,姿态懒怠翻着闲书。
月濯绕着他观察了一个下午,盯着他从诗词歌赋看到志怪杂谈,盯得久了发现他后脖正中有颗红痣,映在惨白的皮肤上格外惑人。
这期间她学恶魔低语,学恶鬼尖叫,用尽力气刮倒桌案上的毛笔,楮知白不为所动,倒是把她自己累的够呛。
月濯累了,她停在楮知白对面,一只手从宽大的衣袖中伸出,搭在桌案边,头靠着手臂趴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楮知白。
漫不经心的声音从桌案对面传来,“累了?”
月濯低咛:“嗯……”
等等……谁在说话?
月濯身体一僵,呆愣愣地抬头。
对面正在看杂谈的矜贵帝王手指还停留在书页上,漆黑深邃的丹凤眼看向她,目光中带有一丝玩味。
月濯震惊:“你能看见我?!”
楮知白看着还靠在桌案边的小鬼魂,震惊的情绪在睁大的杏眼中毫不掩饰,少女眼珠乌黑,眼尾发红,眼眸中倒映着流光,鲜艳又出挑。
月濯直起身,欲言又止。
所以她刚刚吓他时做的狰狞表情都被看到了?还有她情不自禁挥舞着胳膊腿,群魔乱舞的样子他也都看到了?
老天爷啊她可太社死了。
楮知白垂眼虚眸,循循善诱:“报复我?”
月濯缓过神来,她现在是鬼魂,还怕他一个小小人类不成?
月濯理直气壮:“就是报复你怎么了?你暴虐成性杀人如麻,老天爷派我来代表那些被你害死的冤魂收了你这妖孽。”
月濯越说越上头,身体前倾,双眸紧盯着楮知白,仿若念咒般:
“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
……
怎么不说话?
月濯再接再厉:“你听到没有啊,我说我要……!”
金色的火焰柔和地温暖着她的脸庞,提醒着她面前这位暴君已经修炼仙法的事实。
楮知白向前靠近,与她额头相抵,笑着问她:“你要什么?”
月濯:“……”
她一届小小弱女子,仇过会儿再报也未尝不可。
月濯猛地躲开,“那个、就是,我要跟着你,对对对,跟着你,保护你。”
楮知白低头轻笑,“保护我?你?”
过于明显的嘲讽语气让月濯攥紧桌沿。
冷静!冷静!他有那不知道是什么的妖火,□□灰飞烟灭事小,灵魂再魂飞魄散那可就亏大发了,可不能因小失大,要冷静!忍住!
月濯礼貌微笑:“对啊,实话告诉你,就在我死的那一刻无意中窥探到了天机,知晓了你以后的结局,我,是老天爷派来推动情节发展的仙女,助你一臂之力的。”
这可不能说她骗人,她确实听到了天机,只不过是一句简短的喃喃自语,说话之人还自称是她的师兄。
楮知白嗤笑一声,合上书,漫不经心地褪去衣衫准备就寝。
月濯紧追不舍:“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夺回政权报仇雪恨,怎么修仙成神的吗?”
楮知白慢条斯理地掀开被子躺进去,“原来我夺回政权后还修仙成神了,多谢告知,小仙女。”
月濯:“……”
月濯不解:“你不想知道是怎么完成的吗?”
楮知白好像在认真思考,半响,摄人心魄的丹凤眼带着笑意看向她,“不想,反正最终也会达成你口中的结局不是吗?”说完又强调,“要是没有别的事可以离开了,孤要就寝了。”
月濯看着准备闭上眼睛的楮知白有些着急,破罐子破摔道:“好吧,其实是我必须要待在你身边,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我合理怀疑是你妖火的副作用,本仙女现在一旦离开你两米之外,就浑身难受。”
她之前尝试过很多次,无论白天黑夜,只有离开楮知白超过两米,身体就会产生灼热感,像是要被撕裂开。
楮知白似是有些兴趣,“若你非要离开会怎么样?”
见他终于有了兴趣,月濯顿时觉得可行,“可能……魂飞魄散?”
楮知白漠然地盯了她良久。
月濯硬着头皮,再接再厉:“只要你别用……那什么火赶走我,我保证,井水不犯河水,努力缩小存在感,绝不让你感到厌烦。”
楮知白突然想到什么,暧昧不明道:“洗澡也跟着吗?”
月濯:“……”
谁要看你这具破身体!
月濯忍住怒气,咬牙切齿道:“我背过身去再戴个眼纱,绝不偷看您高贵的躯体。”
楮知白终是阖上双眸,不以为意道:“那便跟着吧。”
少时又道:“无事闭嘴。”
月濯刚要表达深情谢意便被打断,讪讪地摸摸鼻头,无声哦了一声。
明月当窗,夜色如画,月濯趴回桌案,思考着该去哪里寻找解绑的方法,想着想着便睡意上头,不问世事。
床榻上的人睁开眼睛,侧身凝视对面之人许久,终是重新阖眼入睡。
——
初春多雨,连绵不休,雨滴嘀嗒嘀嗒地落入池水中。
锦鲤池旁的凉亭站着两道身影,一人一鬼,一个身穿黑金华服,慵懒矜贵,一个衣着红青襦裙,清尘灵动。
月濯神色恹恹地站在旁边看着楮知白投喂鱼食,她这些天日日睡在桌案上,头疼脖子酸,作为鬼她都觉得自己日渐消瘦,再这么下去精气神都没有了。
不行,得想个法子要张床。
月濯思考着该如何开口,半响,她尝试道:“那个......陛下?”
“嗯?”楮知白漫不经心地回应。
“我能申请要张睡榻吗?现在这个桌案睡得好难受。”说着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自己的后脖颈。
楮知白抬眸看向月濯,少女言语中带有鼻音,眼眸水光潋滟,打眼一瞧就是没睡好,但也掩盖不住她想装可怜的心思。
月濯正考虑要不要掐自己一把挤几滴眼泪显得更楚楚可怜一些,不远处的曹公公踱着小碎步急促赶来。
曹公公恭敬地向楮知白弯腰行礼,“陛下,太后娘娘请您去观赏蜀国新进贡的美人。”
美人?
“啧,艳福不浅啊陛下。”月濯眸含调侃,揶揄地用肩膀轻碰楮知白。
楮知白嘴角溢出几丝笑容,抬手一挥,抖着身子来的曹公公又拘了一礼抖着身子回去复命。
月濯越想越觉得不公平,她每天睡桌案精神萎靡不振,他倒好,还有逸致看美人。
楮知白戏谑地看向月濯,“一起去吗?”
语气中多添了蛊惑之意,“只要陪孤看完全程,你想要多少张榻都可以。”
月濯:“……”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为了睡榻,刀山火海她也拼了。
月濯微笑:“成交。”
——
慈宁宫,太德殿。
月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美人”,“美人”身着片缕关在笼内,低着头瑟缩着环抱双腿躲在角落中,背后一双蓝绿色的蝴蝶翅膀被钉在一起,抖动中结痂的伤口裂开,许是她修复能力强,裂开的伤口又快速结痂,如此反复。
她骤然想起,《暴君》这本小说中太后自楮知白幼时起便每天当着他的面虐杀一人,现在看来,也不一定是人。
林轻青满意地看着笼中“美人”,不掩欣喜地向楮知白介绍,“自你及冠后还是第一次来陪哀家观赏,此次进贡的是只蝶妖,听进献的人说是在瀛洲与月国的交界处渡河附近捕猎到的。”
楮知白没有理林轻青,玩味地看向还在怔愣中的月濯,似乎在询问她满不满意。
她就知道!叫她来准没好事!
林轻青见没有回应也不恼,似是早已习惯他的冷淡,饶有兴趣地指挥侍卫,“去把蝶妖翅膀上的经脉一根一根挑断,那表情……一定美妙极了。”
月濯:“……”
是她小瞧了这本书,变态老妖婆和她的病态养子,书中文字的描绘根本表达不出其十分之一!
侍卫从桌上的刑具中挑选了把趁手的铁钳,走向团着的人影。
蝶妖颤抖着声音,带着哭腔恳求侍卫,“求、求求你,放过我吧,不要……啊!”
一声声尖叫连绵不断,几钳下去,“美人”疼地冷汗直冒,整只妖倒在血泊中,眼神直愣,光芒逐渐消散。
月濯捂着双耳都无法隔绝这般痛彻心扉的惨叫,她看不得惨绝人寰的虐杀,焦急地踱步徘徊。
猛地,她抬头看向楮知白,上前扯住他的衣袖,急切道:“我、我不要榻了,你能不能、能不能救救她。”
楮知白似是探究地看向她,又低头看着拽住他衣袖的手,又细又白的手指紧紧捻住衣片,骨节处泛起红意,大有他不答应绝不放手的意思。
片刻过后,声音淡淡传来:“停。”
太后有些错愕地看向楮知白,随即反应过来,褶皱中又堆满笑容,“陛下可是看上这贱奴了?哀家也瞧着与陛下甚是相配呢,这就让人送到你殿中。”
楮知白懒散地扯回衣袖,随后并不理会林轻青的话,起身漫步回宫。
回宫的路上月濯忍不住感叹道:“我原以为你就够暴虐了,没想到遇见个比你更变态更可恶的毒妇。”随即又疑惑,“她刚刚那般嘲讽你,你不生气吗?”
楮知白漫不经心,“理她做什么?”
也是,月濯点点头,按照老妖婆的变态脾性,要是反抗,她一定会更兴奋。
经历一次心灵上的折磨,再次回到听仙阁她有种近乡情怯的思念,与慈宁宫相比,听仙阁简直就是桃花源。
月濯瘫在桌案上,也不再嫌弃桌板硬挺硌人,忍不住地抚摸轻拍。
楮知白玩味地看向大殿中央,询问道:“你让我救下她,是想让我宠幸吗?”
月濯如梦方醒,她刚刚光顾着近乡情怯,也没注意到太后已经让人把蝶妖送到了大殿中。
此时的“美人”已经被换了身衣裳,身上的血迹也被擦拭干净,看起来是真打算让楮知白宠幸她。
月濯缓缓走到已经疼昏的蝶妖面前,盘腿坐下仔细观察她,清秀迤逦的面庞映入眼帘。
随之杂乱的声音在脑海中不断相撞。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罩着的人了。”
“别怪师姐没提醒你,咱们这个大师兄严于律己刻板迂腐,你可别去随便招惹他,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小师妹!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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