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笑向后踉跄几步，看向裴书臣的目光中带着不可置信，随后道:“你说什么？”
骗人的吧，我？抓了海妖，还把他们囚禁了？
活的太久，有的事其实他也记不清了，只是大师兄也不像是随口胡茬的，这让他倒是有些不确定了。
“师弟啊，你忘了那年下山，抓的那群妖了吗？”
裴书臣似乎对沈笑的反应很是满意，说话时的尾音微微上扬，心情似乎很不错。
他本想凑近说话，只是被一旁的萧咒连带着宁如剑一同拦住，宁如剑那个爆竹，刚才还在被萧咒镇压，此刻却是一脸不自在。
从之前裴书臣透露的画面来看，他亲哥早在几百年前他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他记忆里那个陪伴他幼时的人始终是眼前这个已经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所说现在的裴书臣容貌有所变化，几乎可以说是和宁家人毫无相像之处，但除去一开始见面时他过于震惊，后来回想起那张面具下的脸时，始终觉得很是熟悉。
直到看了那个画面，他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在自己身边的人都是裴书臣——一个海妖。
面对萧咒二人的阻拦，裴书臣十分给面子地停下了脚步，只是眼神却始终看着他们身后的沈笑。
师弟，你不是自诩最公平公正吗？那当你自己做错的时候，你又该如何审判自己？
天一宗弟子的规矩，在山上修行一年，便可下山历练，宗门内向来有各地百姓的求助，可供需要历练的弟子进行选择。
但沈笑作为亲传，普通弟子和他的实力相差很大，所以接的任务难度也会高不少。
听从师傅的指示，他曾去到一处海域，将当地于海中作怪的妖一网打尽，交给师傅后便扬长而去。
那些妖不伤人不害人，但却常常在浅海处出没，附近的渔民因此不敢出海，后来沈笑将他们降服的时候，只见个个全都是一副骨瘦如柴的模样，不怪他没有第一时间认出那是海妖。
海妖一族生命力强大，常常以高贵冷艳的形象示人，什么时候如此落魄？甚至见了他连一个能口吐人言的妖都没有。
沈笑拍拍手走人，对于这群海妖的去处始终不知道，但师傅办事他就没有不放心的，于是又开始了自己的游历。
可今日，裴书臣却告诉他，曾经他不甚在意的一件小事，此刻却害了海妖一族，这就叫他如何能够相信。
裴书臣:“你以为你做了件好事？降妖除魔，为百姓铲除一大祸害，可事实呢？你以为的善举，害了多少人你知道吗？”
“海妖一族不是几千年前就已经被关进去了吗？”萧咒在一边开口道。
听到此话的裴书臣立刻道:“那是所有的成年海妖！起初被抓，有一小部分族人逃了出去，但是最后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是你！”
那一刻，二人对视，沈笑眼神慌乱。
他站在了大师兄的对面，成了帮凶。
“对不起。”
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最后只剩下这苍白无力的三个字，无论裴书臣买不买账，他都得说。
将挡在自己面前的二人拨开，沈笑主动走上前，他看着有些陌生，注视着自己的大师兄，觉得大师兄变成今日这副模样，自己也应该有责任。
他这个帮凶，之前还大言不惭地说让他不要害人，迷途知返，现在想来还真是可笑，他应该是最没有资格说这话的人。
裴书臣一只手隔空操纵，只见本来安静下来的矮小怪物全都开始了躁动，在这海妖牢笼旧址中忍受了高温酷刑。
慢慢的，他们的身体开始融化，逐渐露出内里的模样，温度越来越高，就连他们也忍不住使出法术或者运用法宝保护自己，而那群矮小的怪物，也忍不住发出凄厉的惨叫。
明明是海底，但此刻却宛如是陆地般，闪着亮光，只是空气中大多是肉类被灼烧的气味，和他们的夸张反应相比，裴书臣整个人就要显得从容淡定得多。
沈笑看着那个位于火光中的人，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不是从容淡定，应该是已经习惯了。
这是针对海妖设置的牢笼，而生活在海中的高贵生物，对他们精神和□□上最好的折磨大概就是如此。
宁如剑捂着鼻子，将自己藏在刚才他还十分嫌弃的萧咒身后，哪知萧咒压根就当他不存在，直接冷酷无情地从他面前路过，转身去了沈笑旁边。
随着外层的脱落，很快沈笑就看清楚了它们最终的模样，居然，和他当年在那片海域遇到的海妖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书臣放下手，温度开始下降，沈笑他们也从维持法术的状态中解除，这下他能够看得更加仔细了。
不，还是有哪里不一样的。
如果说当年的海妖是拥有自我意识的个体，那如今的海妖就更像是一个傀儡，没有表情，没有感情，只是维持着原本样貌的傀儡，听从指令行事。
明明是一群海妖，但是沈笑记得他之前分明从那海妖的身上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就连现在也依然感受得到。
裴书臣再次下达了一个指令，褪去外面一层斑驳的海妖迅速朝着他的方向靠近，速度依旧很快，沈笑三人则是呈现三角形的站位，注意着裴书臣他们的一举一动。
沈笑心中隐约已经有了预感，只是他自己有些固执地逃避，不想承认。
不想承认，眼前这些被融化后露出真身的是当年他曾捕捉过的海妖，可偏偏裴书臣就是不想如了他的意。
“师弟，你看看，他们变成这样，难道是活该吗？”
这一刻，沈笑疯狂的想知道到底是谁给海妖一族抓起来的，相关文献记载，海妖性傲，常活跃于深海，实力强大，和人类打交道的机会甚少。
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们犯了什么事，直到有一天，世人突然开始讨论犯下重罪的海妖一族被一大能关入海底水牢，此乃人间美谈。
经过几百年的流传，人们都逐渐认可这一传言，并且对海妖是十恶不赦的妖怪这一言论深信不疑。
世间公理，皆由我定夺。
百年前，沈笑诞生之际，人们发现他的时候，就看到那石头上有这么一行字，于是人们便认为这是祥瑞。
同时，沈笑也将这当做了自己的责任，但是当他自己犯下大错之际，每每都手足无措，他想到从来只有一个，报仇？
又或者是自己这条命，想拿就拿吧。
裴书臣见他一直不说话，于是开始催动着身边的海妖，而后身影又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这些冲上来的海妖已经恢复了昔日的面容，但除此之外，和一开始他们见到的怪物并无不同。
但若是面对沈笑，那此刻的它们简直就是一大杀器，他不会动手杀死它们只能躲避。
萧咒见状，直接围着他，在附近清理出了一个圈子。
宁如剑见此一幕，想到之前沈笑他们所说，也不敢下重手，快要扛不住的时候，这才扯着嗓子开口。
“你们不是说这些东西是活人吗？哪个凡人攻击力这么强啊！”
而且从他们的对话来看，这群家伙，分明就是海妖啊！
之前领略过萧咒的手段，现在就算是控诉，宁如剑也是时刻在注意自己的语气，谁知道会不会又惹到他们那两个瘟神。
活人？海妖？
这两个多词放在一起，倒是提醒到沈笑了，就像一开始他们分明是来水官宁如初的宴席，而最后发现压根就没有什么宁如初，从始至终都是裴书臣。
只是，满足水官飞升的条件也只有“浸猪笼”一个项目，大师兄从那之后还去了天一宗修行，加上他的身份，当然是更无飞升的可能。
所以，当初飞升的人，是温言子！
而这些身上有着活人气息的海妖，更像是某种东西的暗中操控，他并未抽出剑，拿着剑鞘抵挡住一道攻击后，和萧咒二人肩并肩。
刹那间对视，已经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从另一边，破处万难杀过来的宁如剑看着周身气场不对的两人，不懂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埋头抵抗。
虽然他这不聪明，但是能看见活，就是好，这一点，萧咒倒是很满意。
有了宁如剑的“大杀特杀”，这两人就过上了悠哉摸鱼的模式，虽然他们给自己找的借口是借机观察。
能够有活人的气息，那就代表着，真的有活人。
想起进入这里前海妖的大合唱，沈笑和萧咒都已经悟了，是蛊晶！
和他们最开始在百月山遇到的祭天仙人一样，有人将活人的生机转移到了海妖的身上，将已经死去的海妖重新操纵。
相比祭天仙人只用自己孩子生机供奉自己的行为，眼前这个已经成型的“林婉计划”当真是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就眼前这些没有灵魂，双目无神的海妖来看，“林婉计划”也还没有成功。
温言子还没有出现，虫晶的持有者到底是谁，要想掠夺生机，那就必须将虫晶放在持有者身上。
眼前的是海妖，那活人去哪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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