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区与第三区中间有一道防护墙，用来阻隔三等和四等公民。
位于防护薄弱的偏僻地方的一处，被挖了墙角，不知道是几等公民的人，开了一家名为“快活酒馆”的娱乐场所。
“快活酒馆”这个名字通俗易懂，是个给人找乐子的娱乐场所，客户对象为二等公民和三等公民。
“先生，买一张彩票吗？”快活门口的招财机器人一边问，一边递上一块干净的毛巾。
程心低头看了看衣上会腐蚀布料的水渍，再看看外头的瓢泼大雨，犹豫一下还是接受了机器人的毛巾。
今天很不凑巧，他想出门买些食物继续家里蹲，结果半路碰上了这场大雨，狼狈戴上衣服的帽子，跑到了最近的屋檐下躲雨。
好巧不巧，是快活酒馆。
招财机器人面容极其和善，圆滚滚的身子，配上招着手的动作，样子很是可爱。
但这是表面的，要不是程心曾经见识过它把喝醉的酒鬼丢出来，谁会知道这小玩意儿竟然还有两幅面孔。
程心迅速将衣服上的水渍都擦干净了，不让酸雨雨滴能有进一步的腐蚀。
他好奇询问：“如果我不买彩票，你会不会让我滚回酸雨里？”
衣服也就只能阻挡一小会的酸雨，当衣服被腐蚀完了，就只剩下皮肤这层防护了。
如果只是小雨的话，程心可以咬咬牙，在衣服被腐蚀完之前快点跑到家就没事了，但现在是大雨，不得不在别人的屋檐下低头。
“会。”机器人很诚实，“不好意思了先生，第五次活动不再是以彩票形式兜售，将以赌的方式统计。”
程心问：“怎么赌？”
机器人手上出现显示屏，它在不断点击操作：“本次为第五次活动，参与者共500人，请问先生你认为将会有几个人存活下来呢？”
程心认真思考一下，问：“之前都是活了几个的？”
机器人说：“前两次活动无人生还，第三次和第四次都存活下四人。”
程心抬起头看外面的大雨，犹豫着选择哪个人数。
“先生，要不选四人吧。”机器人已经抢先要为他做决定了，“好多人都选择了四人，从众心理比较保险，即使赔了，也不会单个人倒霉。”
程心在机器人即将点击下选项时，及时叫停：“不四人，既然要当赌狗，就贯彻到底，要下注就下人选少的。我选五人。”
机器人照做点击下五人的选项，随后将自己数据分析的结果说出：“根据最新数据，五人这个选项并不是最少的，先生你该选择五百人的，这才符合你的说法。”
程心嗤之以鼻，有些好笑：“你们机器人都是这么较真的吗？我就口嗨，选五人只是因为我的幸运数字是五，图吉利。”
机器人收起显示屏，伸出手，毕恭毕敬地比了个请的手势：“先生，这场雨应该在一小时后才会结束，请先进快活酒馆坐一会，第五次活动的结果马上出来。”
程心看了一眼天，不再犹豫，脑机支付完直接进去了。
这是程心第二次进入快活酒馆，内心有些忐忑。
第一次是跟着队长来的，当时就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只能用“很乱”来形容。
今天倒是还好，没有乱七八糟的人在。
程心刚进门就松了口气，映入眼帘的是一群聚精会神的人，都在看着酒吧里驻唱舞台上的大屏幕，上面正在直播第五次活动现场。
他一进门，酒吧前台就有服务员过来接待，眉目含情，时不时向他抛上一个媚眼，表情很是生动。
程心感觉有些不自在，由着服务员热情地引去一个空位落座，一边递上菜单，一边推荐新品。
程心目光匆匆打量过一下服务员，立即低头佯装很认真地看菜单，看完几页后还是选择了一杯招牌酒，名叫“末日也要爱”。
“什么古怪的名字，读起来真拗口。”他摇摇头，还是忍不住再看一眼离去的服务员的背影。
现在用于服务行业的大都都是机器人，这个服务员就是机器人。
但不同于常见的机器人所拥有最寻常不过的机械外貌，它被特地赋予了女性化的特征。
丰满的胸部和臀/部，纤细的腰肢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穿着的服务员服饰更是半露不露的，看着很不正经。
机器人的走路姿势向来都是方正到僵硬的，能走得如此多姿多彩，绝对是人为设定出来的。
机器人又不分什么男女，哪里需要什么能分辨性别的第二性征，都是为了某些人的恶趣味。
程心对这个快活酒馆的刻板印象再度加深。
“看呆了吧。”这桌是拼桌，坐程心旁边的男人看他很久了。
程心心虚地收回目光，摇头否认。
“你只要想，是可以带去后面的快活酒店的。”男人眼神上下瞟着那个服务员，露出了一脸猥/琐相，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
“哥们，现在是什么情况？”程心指指屏幕上还在进行中的活动，企图岔开话题。
“现在是第五关了，这关完了就结束了。”男人短暂恢复正常，“现在还活37个人。”
话音刚落，酒馆内人群突然爆发一阵欢呼，再看屏幕上，原来是一个人在木头人游戏中动了，被裁判一枪爆头，血在草地上汩汩流淌。
“36人了。”男人说完也站起加入欢呼声中，庆祝又一个人的死去。
程心有些局促地坐着，显得与这群赌徒格格不入，好在服务员这时将他点的酒送了过来，他赶紧小啜一口，不好喝，但很好地掩饰了他的尴尬。
“哥们，你选了几个人？”程心好奇地继续打探，“我选了五个人，这赢的概率大吗？”
“我选了四个人的。”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像是生怕错过任何事件。
“还得死32个人。还得死32个人......”男人嘴里魔怔似的开始念叨。
程心见他这幅有点精神不大正常的样子，就算再好奇也不是很敢再问了，安安静静从众观看屏幕上的活动直播。
每死一个人，屏幕前的人群中都爆发出一声热烈的喝彩。
程心心思不在这上面，坐在位置上，两眼放空，只专心玩脑机上的游戏，玩到外面雨停回家就行。
直到坐在身旁的男人拍了下他，他这才分出神，疑惑地看着那人。
“你这么不慌，是选了几人的。”男人讨好地问。
程心伸出手，比了个数字：“五。”
“那你怎么不着急？”男人不解。
“急有用吗？”程心反问。
他说完不再理会男人，专心玩着游戏。
直到全场出现一阵此起彼伏的喝倒彩声音，程心再次抬起头，大屏幕上的镜头正在拉近，最后定格在一个男人的脸上。
“亏大发了，我的钱。”身旁的男人懊悔不停，“活下来31人。”
他企图向坐旁边的程心诉苦来着，一扭头，程心一脸震惊，男人心想大概也是在懊悔，同自己同种心情罢了，只拍了拍他的肩膀，摇摇头。
程心却一个激灵站起来，连带着坐着的靠背凳子带倒，发出一声巨响。
男人发出“啧”的一声，皱着眉想说教一番，程心没给他这个机会。
程心迅速让椅子归位，仿佛是在快活酒馆里见着什么恐怖东西了，箭离弦似的飞奔出去。
外面雨已经停了，他还是以防万一将帽子戴了起来。
快活酒馆的招财机器人在向他招手：“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再来。”
程心七拐八拐地进入了一条死胡同。
已经离快活酒馆很远了，他的心情依旧没有丝毫平复，更糟糕的是，他感受到身后有人在跟踪他。
走投无路下，程心干脆找了个能坐的地方，一屁/股坐下，翻找脑机中的相册，一会开心，一会伤心。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直接一个黑影站在了他的面前，穿着一身黑，刻意戴了口罩，在昏暗的环境下看不清面容，但程心认识他。
“你在想什么？”黑衣人问。
“我想，真好，死神终于又来了。”程心说。
“‘悲催打工人小队’，你在看全家福吗？”黑衣人顺势坐在了程心身旁，光明正大地窃取脑机数据窥屏。
“全家福？是全家福。”程心恍然，照片里的自己风华正茂，在四人中笑得最灿烂，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他苦笑，低头认真看了一眼水洼中自己的倒影，不修边幅的胡茬在两鬓处野蛮生长，似乎都要变成第四区垃圾场里的流浪汉了。
程心转而问：“我现在和之前相比怎么样？”
闻言，黑衣人上下打量，认真思考后说：“老了，邋遢了，不怕死了。”
程心抹了把自己刺手的胡茬。
黑衣人继续说：“这些形象相关的你不用担心，你有什么遗言吗？或者有什么很想做，但有完不成的事情？”
“我做不到的事情，换个人难道就能做到了吗？”程心虽然很不解，但还是说出自己想做的事情，“两件，完成一件就行了。”
“第一件，这张全家福，能帮我做成一个相框吗？就是旧时代里的那种款式。”程心说，“我想挂在家里，全家福是该挂在家里的吧？”
“第二件，那片废墟我找不到了，能帮我替队友收尸吗？”程心神情流露出愧疚的情绪，“完不成也没关系，是太难了。”
“你早干什么去了？”黑衣人毫不留情怼道，“在我那天救你出来的时候，你就该这么做了。”
程心低下头，沉默不语。
黑衣人还能怼得更狠一点，但他闭嘴了，只说了一句：“尽力。”
程心伸手在后脖颈处摸索，扯出了一块芯片，在能源耗尽前交到了黑衣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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