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呢?
时隔几日,每当思绪闲暇,那日应对楚南萧质问的场景便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许婵的眼前,她至今依然深深震惊于自己当时那套几乎不假思索的“小连招”。
那一刻,身体里仿佛有另一个灵魂在主导,言连许婵自己都未曾反应过来,最后竟那般丝滑地将一场看似不可避免的风暴消弭于无形。
这究竟是这具身体残留的本能,还是人在绝境中被逼出的急智?许婵无从分辨,只觉一阵后怕与庆幸。
然而,成功哄住楚南萧只是暂时的。直到今日,许婵心中都无十足把握。
楚南萧那双深邃的眼眸,看似是接受了许婵的解释。但他是真的信了那番关于“把义盟一网打尽”、“为侯爷分忧”的说辞,还是暂且按下不疑,暗中观察?
许婵也拿不准。
她毕竟不是真正的苏柔,无法再像过去那样,像楚南萧肚里的蛔虫一般,对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沉默都了如指掌。
正当她心神不宁,反复思量后续该如何应对时,贴身侍女绿芍悄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低声禀报:
“姑娘,院里那个小乞儿来了,说有要紧的事,定要单独见您一面。”
许婵心头一凛。王丏来找她,必定是义盟那边有了新的动向,难道是关若烟、魏玄他们做出了决定?
许婵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要起身前往,与义盟的联系是她破局的关键,绝不能断。
踏入相对僻静的后院,喧嚣渐远。只见墙角根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紧贴着墙壁,正是小乞儿王丏。
他换上了一身略显宽大的青色粗布衣服,虽然仍是下人的装扮,但比之前那破破烂烂、满是污垢的乞儿服已然整齐了许多。
他的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警惕地张望着四周,像一只受惊后依然保持警觉的小兽。
许婵走近,仔细打量了小乞儿几眼。这次见面,王丏的气色明显好了不少,脸颊似乎丰润了些。
小乞儿虽然依旧努力板着一张脸,但那眉眼之间,却有一股抑制不住的喜气在往外钻,连带着那刻意做出的木然表情也显得生动了几分。
许婵心下明了,他这般模样,定是已经顺利见过他的关姐姐和魏哥哥,并且得到了妥善安置,心中大石落地,连带着对整个世界的戒备都松懈了几分。
这是个好迹象。许婵抓住时机,开门见山,旧话重提:
“现在……你总该愿意带我去见义盟的人了吧?”
果然,如今再听许婵说这样的话,小乞丐脸上的疑虑已然消除了大半。许婵几次三番的救助,兑现承诺将他送到关若烟身边,这些行动远比任何言语都更有说服力。
更何况,灭门的惨祸虽如噩梦般缠绕着他,但理智也告诉他,看来眼前这位“苏姑娘”真的并非直接下令者,血浮屠那隐藏在幕后的主人才是真正的元凶。
然而,灭门的阴影和残酷的经历,让王丏无法轻易完全信任一个血浮屠的人。他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与挣扎,终于将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但我还是不懂,你明明是血浮屠的人,为什么要帮我们?”
“你不应该最希望把义盟一网打尽吗?好向你上面的人邀功吗?”
许婵早已料到会有此一问。她并不惊慌,脸上反而浮现出一抹类似于苏柔那种带着几分算计的浅笑。
她微微扬起下巴,用一种独属于苏柔的语调,柔和而缓慢地说道:
“义盟是存是亡,与我何干?江湖恩怨,朝堂纷争,我并不关心。”
她顿了顿,观察着王丏的反应,继续道:
“我帮你们,自然是因为你们有利用价值。有件事,仅凭我一人之力难以做到,而你们义盟,或许能帮我达成。”
许婵刻意将自己的意图说成一桩交易:“只要你们能助我完成此事,我自然投桃报李,助你们摆脱眼下的困境。这是一笔交易,咱们各取所需。”
王丏听着,脸上的表情渐渐从困惑转为若有所思。他年纪虽小,但在市井和苦难中长大,早已明白利益交换往往是比空口白牙的承诺更稳固的关系。
许婵这番说辞,反而打消了他心中最后一点疑虑,显得更为真实可信。他用力点了点头,像是终于说服了自己:
“我明白了。苏姑娘,我带你去见关姐姐。”
许婵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自然不能直言相告,说自己知晓未来,想救他们性命以积德改命,那样只会被当作疯子或另有更大的阴谋。
不如借他们的手,去对付那个在原书中心黑手狠、造成无数杀孽的西域喇嘛。
此举一箭双雕,既能为民除害,以绝后患。又能以“利益交换”为名,取得义盟的初步信任,让他们觉得自己是有利可图,而非无缘无故的善意,这反而更符合他们对于一个出身血浮屠的人的认识。
得了王丏的承诺,两人迅速约定了下次见面的具体时间和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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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婵之前就已和楚南萧说过自己将会联系义盟的事,楚南萧当时正处理着文书,闻言只是抬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深沉,看不出喜怒,楚南萧只应了一声“知道了”,并承诺会撤走附近的暗探。
待到约定好的时间,许婵果真接到了小乞儿发来的信号。
她精心挑选了随行人员。并未动用血浮屠的人,而是只带了两个从卿州老家带来的苏家旧仆。
这两人武功根基扎实,对苏柔忠心耿耿,更重要的是,他们不是血浮屠的人,且口风极紧,是执行此类秘密任务的绝佳人选。
出发前,许婵特意观察了四周,确认并无明显的盯梢迹象,看来楚南萧真的遵守了他的承诺。
然而,即便是最忠心的护卫,也无法陪同许婵走到最后。
按照义盟的规矩,为了安全起见,许婵必须独自跟随王丏前往他们的秘密据点。两名护卫只能远远守在约定的外围地点接应。
接下来的经历,让许婵深刻体会到了义盟能在血浮屠高压下存活至今的本事。他们的谨慎与躲藏的本领,比起以严密著称的血浮屠,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刚与王丏接上头,一块厚实的白布便蒙上了许婵的双眼,瞬间剥夺了她的视觉。
她感觉自己被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先是坐上了一辆颠簸的马车,车厢里弥漫着牲口和草料的气味,车轮辘辘,不知驶向何方。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又换乘了一顶小轿,轿夫脚步轻快而稳健,许婵方向感本就一般,没转几次后就彻底地迷失了方向。
许婵只能依靠听觉和身体的感受来判断周遭。耳边时而传来市井的喧嚣,时而又陷入一片寂静,只能听到风声和自己的呼吸。
许婵心中暗自佩服,这等迂回曲折的路线,若非义盟的人,根本不可能记住,也极大程度上避免了被跟踪的可能。
只是苦了她这个“外来者”,早已被这七拐八绕的路线弄得晕头转向,不辨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终于停下。有人扶许婵下轿,又走了几步,似乎是进了一处屋舍,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直到这时,蒙眼的布条才被解开。突如其来的光线让许婵微微眯起了眼睛。适应之后,她迅速打量起四周。
只见这是一间极其普通的民居陈设,泥土地面,木质桌椅,梁上甚至还挂着几串干辣椒,窗棂上糊着泛黄的窗纸。
屋内一应摆设十分简朴,甚至显得有些寒酸,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与寻常市井百姓的家别无二致。若非亲身经历那番曲折的行程,她绝不会相信这里竟是义盟的一处秘密据点。
就在许婵刚刚适应环境,准备找个地方坐下歇会儿的时候,一道饱含悲愤与杀气的男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平静:
“妖女!你还我师傅命来!”
话音未落,一道寒芒如闪电般直刺许婵面门,竟是从门外打进来的魏玄。只见他身法极快,不知何时已拔剑出鞘,俊朗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他显然是认定了许婵就是杀害他师门的罪魁祸首,之前压抑的怒火在此刻全面爆发。
许婵猝不及防,她知道书中多次写魏玄性情刚烈,却没想到他会在此时此地突然发难。
那剑尖的寒意瞬间迫近,许婵甚至能感受到剑气激起的微风拂面,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后退,却已避无可避!
“魏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清叱如玉石交击,骤然响起。同时,一道绿色的身影迅捷地挡在了许婵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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