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苍风浑身一震,方记起白衣神相与点苍派掌门颇有些渊源。
据说三年前,柳飞絮已然屁颠颠去阎王爷那儿报到了,得亏只有一面之缘的司归尘施法,才将他从阎王殿给拉回来。
柳飞絮其人离经叛道,却极重情义,前些年有个点苍派弟子被马帮所害,柳飞絮知晓后一声不吭就把那马帮连窝端了,除开妇孺外一个活口都没留下,马帮帮主的尸体至今都还在那名弟子坟前的大树上挂着呢。
若这姓司的相士当真是柳飞絮的救命恩人,死在林家堡,那自己的下场恐怕比马帮帮主还惨。
林苍风紧张得吞了吞口水,故作平静地说:“这人不过是个西贝货,你快放了他。”
司归尘一听就不乐意了,郑重其事地辩驳道:“在下可不是西贝货,在下是货真价值的白衣神相!”
林苍风:…………
秦九苗冷声道:“林堡主莫要跟我耍心眼子,是真是假,杀了他不就知道了?”说话时手上一用劲,司归尘顿时不能呼吸。
林苍风心里咯噔一下,铁青着脸说:“那你说,到底要怎样才肯放人?”
“今晚戌时拿九舆图来换这相士的命,不然就等着给他收尸。”见林苍风服软,秦九苗扼着司归尘脖颈的手微松了下。
李晓昀仰头看着司归尘,关心地问:“喂,司神相,你给自己看过面相不曾?是短命还是长寿之相啊?”
司归尘喘了口气,愁眉苦脸地说:“约莫是活不过二十六岁的。”
“那你今年贵庚?”
司归尘想了想,“二十五岁还差两个月罢。”
李晓昀心里说那你岂不是就快死了,轻哼一声道:“胡说八道,就你这样满身铜臭的大骗子,便是从悬崖上摔下来阎王爷都懒得收你。”
秦九苗听他们还有闲心胡扯,简直火大至极:“你们都给我闭嘴,啰啰嗦嗦的烦不烦。”
司归尘低头朝脚下看了看,脸色有些发白:“秦兄,咱们能下去说话吗?我恐高,害怕得紧。”
秦九苗觉得这相士当真是个麻烦精,粗声粗气地喝道:“少给大爷耍花样,当心捏断你脖子…….”
话音未落,只见司归尘吓得脚底一滑,一个倒栽葱就朝地面上扎了下去,连带着将秦九苗也拽着栽下飞檐。
秦九苗气得破口大骂,揪着司归尘后领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可人还未落下,却感到环跳穴倏地一麻,身子就像断线风筝似的直直坠下。
与此同时,李晓昀拔剑而起,人如飞鹤,剑尖直挑秦九苗手筋,登时便废去他右手。
李晓昀拿着剑落在地上,心内无比震惊,按理说以这秦九苗的武功本不该如此不堪一击,怎么一招就败在自己手下了?看来自己的功夫又长进了许多。
司归尘“砰”地一声重重砸在地面上,李晓昀方才回神,赶忙过去将他扶起,关切道:“司先生,你没事吧?”
司归尘笑着摆摆手:“没事没事,多亏李少侠配合得当。”
李晓昀见司归尘脖子上破了一小块皮,狠狠踹了秦九苗一脚,“下手这么重,脖子都给人家掐出血了。”
林苍风走过来问道:“李少侠,眼下这个秦九苗如何处置?”
李晓昀思索片刻,吩咐林家堡的护卫拿绳子把秦九苗捆住,冷声问:“秦九苗,九舆图倒底是什么?你们魔教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秦九苗满脸通红地瞪着司归尘,若眼神能杀人这相士早被凌迟八百回了,可奇怪的是,尽管秦九苗的表情恨不得将司归尘生吞活剥,却像是被人割断舌头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晓昀见他不吱声,大怒道:“别以为你不说话本公子就拿你没办法,碧落堂三十九种刑具,不信撬不开你的嘴。”
秦九苗气急败坏地朝着司归尘“呜呜”直叫,然后又用眼神示意李晓昀,李晓昀又是一巴掌甩在他脸上,“眨巴什么小眼睛,信不信本少侠挖了你的眼珠子。”
“李少侠,他有点儿不大对劲。”林苍风惊疑不定地看着秦九苗,“好像被人封住哑穴了。”
李晓昀这时也反应过来了,二话不说伸出两指点在秦九苗几处穴位上。
林苍风看出来这是山河盟的独门解穴手法,心里暗忖,难道傅盟主又重新收小徒弟了?不由想起那个早已被江湖淡忘的少年堂主,那般意气风发,傲世而立的人,终究可惜了。
秦九苗仍不能说话,瞪着司归尘的眼神愈发古怪。
司归尘斯文一笑:“你别老瞪我,吓死个人了。”
李晓昀解不开穴,纳闷地想,见鬼了,这院子里除了自己与林苍风就没别的高手,谁有如此能耐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封住秦九苗的哑穴?
狐疑地瞅了眼司归尘,见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一派文质彬彬的模样,马上否定心里的怀疑,轻咳一声道:“林堡主,劳驾你暂且将这凶手押到柴房,待我传信禀明师尊后再行处置。”
林苍风一怔,奇道:“李少侠为何不直接派人将凶手押往碧落堂裁处?”
李晓昀似乎有些心虚,干笑两声:“都一样都一样,哈哈。”
林苍风不疑有他,依言将秦九苗关在柴房,而后吩咐人备置饭菜,热心地留司归尘和李晓昀吃晚饭。
李晓昀正待推辞,司归尘悄悄扯了下他袖子,不高兴地小声说:“在外面吃碗素面也得八文钱,有便宜不占你是傻子啊。”
不等李晓昀接话,便扭过头冲林苍风抿唇一笑:“叨扰林堡主了。”
林苍风虽说脾气暴躁倔犟,却相当古道热肠,现下又因抓到血手夜叉对二人刮目相看,生怕他俩跑了似的,热络地说:“司神相与李少侠能留下来用膳是在下的荣幸,请两位快上座。”
司归尘当仁不让大马金刀地坐到上席,李晓昀张大嘴巴瞪着他,敢情这江湖术士不止贪财吝啬,还厚颜无耻得要命。
饭吃到一半,李晓昀忽然想起秦九苗不惜委身到林家堡为仆也要得到九舆图,心里大为好奇,忍不住问:“司先生,那个九舆图是何来历,竟引得魔教的人前来盗抢?”
林苍风也趁机问:“还请神相为在下解惑,为何那血手夜叉一口咬定九舆图在林家堡,这太奇怪了。”
司归尘放下手里的酒杯,不紧不慢地道:“九舆图啊,两位可还记得咱们大盛朝的那位开国太子?哦,就是平定南疆的那位成贤太子。”
李晓昀握着酒杯的手轻颤了下,很难得地紧闭着嘴巴没搭腔。
林苍风脸上浮现敬佩之色,语气颇为激昂地道:“当然记得,若不是成贤太子收服南蛮子,林家堡早就不复存在了!当年南疆虞和氏举兵进犯,我爹娘便是死在他们手里,那时我与弟弟还不满十岁,幸得太子殿下相救,我们兄弟才幸免于难。那是我唯一一次见到太子,当真是龙章凤姿、经天纬地的大英雄。可惜那时年幼,如今竟连太子殿下的样貌都有些记不大清了。”
司归尘浅笑道:“林堡主莫非忘了,二十多年前成贤太子谋逆,已被今上格杀于重玄门,堡主如此敬仰一个罪人,也不怕朝廷治罪。”
林苍风心头一凛,方才反应过来说错了话,朝廷耳目遍布江湖,那些曾试图为成贤太子翻案平反的义士,大多数已被残害殆尽,自己这一番话若是传扬出去,林家堡必然也在劫难逃。
林苍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心头怦怦乱跳,过了良久,突然不管不顾地拍桌而起,大声道:“去他奶奶的,治罪便治罪,那个狗屁皇帝老儿狼心狗肺卑鄙无耻,分明是他想做皇帝才罗织罪名构陷太子!丝毫不顾念手足之情,屠灭东宫之后仍不肯罢休,不惜赶尽杀绝,连殿下未满月的幼子也不曾放过,那么小的孩童,竟被装在麻袋里活生生扑杀了!”
说到最后,八尺高的汉子语声哽咽,忍不住直掉眼泪。
司归尘心道这人倒是个有情有义的热血之士,叹了口气说:“过去的事别再纠结啦,那九舆图与成贤太子颇有牵连,怕是要搅得天下不得安宁。”
林苍风勉强平复心绪,坐下问:“什么意思?”
司归尘瞟了眼默不作声的李晓昀,微微一笑:“成贤太子还是襄国公世子之时,手下网罗了几名绝顶高手,随着他南征北战。相传世子用兵如神,以万人之兵横扫千军,战无不胜,仅七个月便攻灭前朝,助先皇登上帝位,统御诸国。再后来,做了太子的世子大约是闲得太过无聊乏味,突发奇想的洋洋洒洒写了一部兵书出来,并将这部兵书封存在北境玉龙山,而后将地图一分为五,秘密交给那几位高手保管。”
“这地图便是九舆图,成贤太子死后,那几位高手要么被杀,要么重入江湖,也有归顺新帝升官拜爵的,其中便有一位青鸢阁主聂向亭。”
林苍风恍然道:“怪不得秦九苗一口咬定九舆图在林家堡,他定以为我弟妹将地图偷了,可即便如此,那东西充其量不过一本兵书而已,他一个邪魔歪道又用不着带兵打仗,要那兵书何用?”
司归尘给自己倒了杯酒,和风细雨道:“野心罢了,莫说庙堂之上,江湖中人又何尝抵挡得住那封王拜相、君临天下的诱惑?”捧着酒杯悠悠啜了口酒,继续道:“约莫是三年前吧,江湖中突然传言,当年随兵书一起封埋在玉龙山的还有一批足以改天换地的前朝宝藏,是以便有了得九舆图可得天下的说法。”
林苍风呆了呆:“这不是怂恿人造反么?未免太歹毒了。”
司归尘温和一笑:“林堡主倒是看得明白,可许多人却是看不明白,也不愿看明白的。”语声顿了顿,偏过头柔声道:“李少侠,你认为这传言是真是假呢?”
李晓昀心不在焉地“啊”了一声,方才道:“一部攻无不克的兵书,加上一座富可敌国的宝藏,就算是假的也总有人冒险一试,何况这传言也并非空穴来风。”
司归尘笑了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林堡主,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往后府上要加强戒备,最好是举家避一避风头,以免再生枝节,还有那个…….”他莞尔一笑,“请问,茅房怎么走?”
*
司归尘慢慢推开柴房门,和颜悦色地看着被五花大绑吊在房梁上的血手夜叉秦九苗。
“听说明日李少侠便会派人将你押往碧落堂受审,真不敢想象以你犯下的滔天罪孽,那嫉恶如仇的沈堂主会如何处置你,想必是生不如死了。”
秦九苗目眦欲裂地瞪着他,喉咙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司归尘拍了下脑袋,歉意地道:“这年纪大了老是记不住事,忘了给你解穴,抱歉抱歉。”
伸出两指隔空一点,劲风飒然,秦九苗猛咳一声,大骂道:“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龟孙子,老子看你也不是什么正经货色!”
司归尘“噗嗤”笑了声:“那倒是,既然都不是什么正经货色,不如你我做个交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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