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呼出一口气,声音颤抖道:“这个案子,不用查了,就这样吧。”
他这态度很奇怪,赵世清还没来得及表什么态,就见郡主忽然揪着三皇子的领子把人提了起来,红着眼质问他:“什么叫‘不用查了’,什么叫‘就这样吧’,你什么意思?你说的是人话吗?!”
赵世清上前把三皇子从郡主手里解救出来,对他道:“柳康乐的身份的确是叛臣之女,但现在她是被害的死者。她若是有罪,应该由律法制裁,而不是让凶手用这种手段去虐杀一个姑娘,更何况柳其襄当年出事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
“你查不到最后的。”三皇子失魂落魄道,“她叛臣的身份就注定了查不到凶手的。”
“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在了赵世清面前,他震惊地看看被打的三皇子,又看看打人的郡主,却在瞧见郡主眼中含泪的难过神情时愣住了。
柳康乐看着面前被打歪了头也没有反应的三皇子,两次人生中头一次尝到了背叛的滋味。
“你真是……”柳康乐声音颤抖,“太让人失望了。”
当年在塞外,她就不该救他。就该让他死在路边。
这么多年相依相伴,到头来,竟得来背弃之言。
三皇子垂着头,始终不发一言。
柳康乐不想看见他,转身离开。
赵世清犹豫一瞬,追上了郡主。
他隔着几步跟在郡主身后,看着她步履匆匆、倔强挺直的背影,心中叹气,心想:眼前这个郡主,看来是个固执性子。
走在前面的郡主忽然停住了,她仰头深吸一口气,压住颤抖的声线,背对着他道:“别跟着我了。”
赵世清沉默一瞬,道:“天色暗了,你一个人太危险。”
柳康乐忽然有些绷不住,眼泪顷刻间夺眶而出,她捂着脸蹲下身,把脸埋进了身体。
太难受了,比昨晚被人捅死的时候还要难受。
她想不通啊,为什么呢,不是最亲近的人吗?即便他想明哲保身,离得远远的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来阻止她昭雪的希望?
压抑的哭声从蜷缩的身影中泄露了出来。
赵世清沉默着想:她应当是与柳康乐关系匪浅。于是上前蹲在她身旁,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郑重地承诺:“我不会听三皇子的,柳康乐的事情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柳康乐从怀里抬起头,湿红的眼睛看着他:“你说话算数吗?”
赵世清对她温润一笑:“当然,我赵世清承诺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的。”
的确,她生前就听过礼王世子的清名。在他还只是世子的时候就是一个品行端正的君子,后来做了京兆尹,又得了清正廉明的赞誉。
看来所言非虚。
柳康乐稳了稳情绪,站起身,脚麻踉跄了一下,赵世清连忙扶住了她。
柳康乐抓着他的手臂站好,缓了缓蹲麻的脚,松开他,躬身行礼,郑重向他道谢:“多谢赵大人。”
赵世清最后又蹭了郡主的马车,先把她送回了国公府。
柳康乐让国公府的马车送他回王府,被他回绝,道:“国公府离王府不过几步路,我走回去就好了。”
他说完没有离开,站在原地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郡主,神**言又止。
柳康乐停住脚步,转身看他:“大人还有事吗?”
赵世清心中叹气,纵有诸多疑问,但眼下的确不是个好时机。
他摇摇头,笑道:“那郡主保重身体,我先走了。”
柳康乐看着赵世清离开的背影,心道:希望这个礼王世子不会让她失望。
在外跑了一天,回到卧房的柳康乐终于能松口气,坐在桌前歇了口气,问身边的柳枝:“让你打听辽东,如何了?”
柳枝答:“奴婢差人打听了,辽东并无什么动静。”
柳康乐皱了皱眉,难道她猜错了?凶手不是辽东那边的?
柳康乐:“你继续盯着,有什么消息及时告诉我。”
柳枝应声:“是。”
翌日一早,柳康乐让柳枝把赵世清约了出来,约在了半日闲酒楼。
没等她把袖子里的画像拿出来,就听见赵世子在她对面非常欠扁地开口:“听说昨天郡主在国公府放言,此生非我不可,还对天起誓,说要靠自己追求我。此事可是真的?”
柳康乐看着他脸上明显调笑的表情,心中哼笑,面上平静道:“是。”
赵世清嘴角的笑容僵住了,看着郡主认真的表情,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半晌后他收回视线,掩唇轻咳,有些不自在。
柳康乐心中又哼笑一声:毛头小子。
她从袖子里拿出昨晚让画师画出来的画像,递给赵世清,道:“帮我找个人。”
赵世清接过叠起来的画像,愣了愣,脱口而出:“这就是你追求人的方式?”
柳康乐:“……”
赵世清:“……”
柳康乐不禁自问:选他是不是选错人了?这人该不会脑子有问题吧?
赵世清轻咳两声,打开画像一看,心中玩笑的心思顿时散得一干二净,他正色起来,问柳康乐:“郡主找此人有何事?”
柳康乐道:“私事。”
赵世清拿不准这位新郡主的心思,但犹豫半晌后,还是告诉了她:“此人我认识,他是定边小侯爷、羽林军统领唐章识的部下——羽林军副统领,名叫安平南。”
他把小侯爷的身份说的这么详细,就是为了方便眼前这位郡主认人。毕竟她跟小侯爷两年夫妻,却连对方最得力的部下都不认识,未免让人起疑。
“定边小侯爷?”柳康乐这两天可没少听这个名字,她没听出赵世清用心良苦的提醒,一心都在查线索上:“就是那个休弃了我的小侯爷?”
问完才反应过来,她好像不该不认识这位小侯爷,刚想说点什么找补一下,就见赵世清神色如常地点头:“没错,就是那位小侯爷。”
这下轮到柳康乐愣了,她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位世子,对上他神色如常、略带疑问的表情,将心中的疑问往下压了压,试探道:“这人是小侯爷的部下,我见过吗?”
正常来讲,赵世清应该会反问她“见没见过你自己不知道吗?”,结果赵世子却轻笑一声,气定神闲道:“自然是见过的。”
他果然知道了。
可没有任何实证,他是如何断定的?仅凭自己的推断吗?他跟永昌郡主有这么熟?
赵世清忽然笑了,抬手给柳康乐倒了杯茶,道:“郡主不用担心,我对郡主的秘密不太感兴趣,也不会多嘴。”
柳康乐跟他默契地跳过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这个安平南,如今在何处?”
“这我就不知道了。”赵世清道,“这恐怕得去问小侯爷。”
柳康乐皱眉,也不知道那个小侯爷是不是像赵世清一样难对付。
“所以郡主——”赵世清看着她,语气真挚:“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找这个人吗?”
柳康乐看着他认真的神情,脑海中忽又闪过那天晚上的一幕幕,心脏又痛得喘不上气,头骨也像要裂开一样。
他俩谈话的时候,柳康乐就让柳枝出去了,现今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赵世清见她又开始不舒服,便起身蹲在她身边,将她的手腕拿过来,搭上她的脉搏。
柳康乐猛地抽手捂着脑袋,把生前那些画面从脑子里赶出去,这才好受了些。她知道无论是头痛还是心痛,都只是上辈子带来的心理阴影,诊脉怕是诊不出什么的。
可她一转头,竟对上了赵世清凝重的表情。
柳康乐气息尚重:“嗯?世子怎么这个表情?我身体有什么问题?”
赵世清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道:“郡主以前,看过大夫吗?”
柳康乐哪儿知道这个郡主以前看没看过大夫,如实道:“不知道。”
赵世清又道:“郡主内里亏空,不是长命之相。”
这倒是真令人意外。
柳康乐笑了,问:“你的意思是,我活不长了。”
赵世清沉默一瞬,道:“需精心养护,可过而立。”
柳康乐并不关心她能不能长命,倒是对他会医术很好奇:“想不到世子还会医术。”
赵世清谦虚:“略懂一二。”
柳康乐舒了口气,说起正事:“这个安平南,就是杀害柳康乐的凶手。”
赵世清一愣,犹疑道:“你说,是安平南杀了柳康乐?”
“是。”反正赵世清都知道她不是郡主了,柳康乐也无所谓了,“柳家当年的案子另有隐情,柳康乐收集了证据,准备去敲登闻鼓,却在那一晚被安平南带人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这个消息有些惊人,虽说验尸过后,推断凶手是军中人,但安平南可是羽林军副统领。
赵世清消化了一下,问她:“你可有证据?”
柳康乐自嘲一笑:“没有。不管是安平南杀人,还是柳家当年的冤情,都没了。”她看着赵世清,眼中坚定:“但我会找到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天衣无缝的。”
赵世清呼出一口气,道:“柳康乐这个案子我可以查,但安平南……”他顿了顿,道:“在没有找到证据证明此事与他有关之前,我不能抓他。”
柳康乐一笑,起身,自信道:“我会找到证据的,只要世子记住自己答应的事情。”
赵世清站起身,郑重道:“公正无冤,是在下为官之道。”
然而赵世子的为官之道,在柳康乐这件事上,遇到了困难。
他从酒楼跟郡主分开后,去京兆府上值,结果刚到京兆府,还没等换上官服,就见吴明一脸为难地敲门进来,道:“大人,刑部说,这案子他们不接。”
“不接?”赵世清从衣橱里拿出官服换上,道:“是因为柳康乐的身份吗?”
吴明摇头:“我跟他们说了,关于柳康乐的身份,出了任何问题有世子担着,可他们只说,此案牵扯到当年的柳家旧案,案子太大,他们不想管。”
赵世清“砰”地一声合上衣橱门,把吴明吓了一跳。
换上了红色官服的赵世子一脸冷意,道:“你去大理寺,把与当年柳家旧案有关的卷宗拿过来,就说我要看。”
吴明疑惑但没多问:“是。”
另一边的柳康乐从酒楼离开后,只带着柳枝,主仆两人去了羽林卫的大营。
彼时小侯爷正在练兵间隙跟士兵们赛马,率先跃过终点后,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前方不远处安静看着他的永昌郡主,他那张笑容洋溢的脸瞬间拉了下来。
他调转马头,想装没看见,身后人却不让他如意,随着郡主一声响亮的“小侯爷”,整个校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们这里。
小侯爷感到烦躁,翻身下马,看着来到跟前的郡主,没有好脸色:“你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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