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康乐不动声色地在校场扫了一眼,没看见安平南,嘴上应付他:“闲来无事,随便逛逛。”
小侯爷冷笑,对她冷嘲热讽的:“你我如今这关系,郡主竟还能若无其事地到我这儿来,这脸皮当真是不容小觑啊。”
努力拐弯抹角却非常直白地骂她不要脸。
柳康乐冷眼看他,没功夫跟他打嘴仗,问:“怎么不见你的副统领?”
先前赵世清告诉她,安平南是唐章识的得力部下,平时只要小侯爷当值,身边必定会跟着安平南。
但现在,安平南不在。
小侯爷不愿搭理她,没好气道:“关你屁事。”
柳康乐深吸一口气,道:“小侯爷好像很不愿意看到我。”
小侯爷笑了,一手握上腰间的刀,语气恶劣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这世上还有比你更讨人厌的人吗?”
柳康乐张口想说什么,眼神瞥到他腰间那把熟悉的刀,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那把刀——跟插进她头骨里的那把一模一样。
头又开始隐隐作痛,眼前阵阵发黑。
柳枝连忙扶住她,柳康乐指着小侯爷腰间的刀,气息不稳道:“这把刀,是你的?”
小侯爷低头看了眼,觉得她莫名其妙:“不然呢?”他抽出刀,递到郡主面前,恶劣道:“郡主不是见过吗?”
新婚夜的时候,小侯爷带着刀进了新房,把刀抽出来往郡主面前一放,可把郡主吓坏了。
现今郡主面对这把刀,脚步不由地后退,看起来依然像新婚夜的时候一样被吓到了,但好像又不太一样。
当然不一样,柳康乐这是再次直面劈开她头骨的恐惧。她冷眼盯着小侯爷,可眼前好像出现了幻觉,仿佛又回到了乱葬岗的那个夜晚。
在满天星辰和那轮圆月之下,那把刀逐渐凑到她的眼前,下一步就是插进她的头骨里。
几乎是下意识的,柳康乐抬手想要挡住那把来到头顶的刀,而后在柳枝惊恐的尖叫声中回过神来。
难怪柳枝如此惊恐,此时此刻,她右手的手掌,牢牢握住了那把刀的刀刃,鲜血顺着手掌流下来,吓呆了整个校场的人。
包括小侯爷。
在所有人呆愣的时候,一只手从柳康乐身后伸过来,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握着刀刃的那只手小心地拿开。
柳康乐回过神,看着流血的手,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疼。她顺着那只手转头一看,对上了赵世清面色不虞的神情。
他是会什么瞬间移动吗?怎么有点事儿就能出现?
“你怎么在这儿?”柳康乐问。
赵世清意味不明地看着她,没有回答,吩咐校场士兵去找大夫,而后转头对小侯爷道:“郡主纵有万般不是,却也从未伤过小侯爷分毫。如今小侯爷不顾往日情分,拔刀相向,是不是过分了些。”
唐章识被他说得一时气结:“是她自己握上来的,关我什么事儿?”
赵世清小心捧起柳康乐还在流血的手掌,按压着止血的穴位,道:“郡主千金之躯,小侯爷不该以刀刃相对。”
唐章识被他气笑了:“合着全是我的错?”
赵世清:“你知道就好。”
唐章识:“……”大爷的,最恨这种只会打嘴仗的文官。
大夫一来,赵世清接过人家手里的药箱,带着柳康乐去营房里包扎伤口。
唐章识看着他俩,心里的火无处发泄,偏偏还有那好事者来问他:“小侯爷,郡主这是,又想吃回头草了?”
小侯爷踹了他一脚,骂道:“老子上哪儿知道去,滚一边儿去!”
◇
唐章识的刀削铁如泥,柳康乐握的那一下,伤口已经见了骨头。
柳康乐坐在桌前,赵世清蹲在她身前给她处理伤口。
先给她撒了些止血药,而后用沾了温水的布巾把血擦干净,又上了层止血止疼药,等血流遏制住了,最后把她的整个手都包了起来,包成了一个猪蹄。
柳康乐看着右手的猪蹄,哼笑一声,评价:“恶趣味。你好像挺熟练。”
“少时练功,总有磕碰。”赵世清可没有她这好心情,提醒她:“伤口很深,你的右手以后可能会废掉。”
柳康乐不在乎,随手把猪蹄放一边儿,问他:“你来这儿干什么?”
“找安平南。”赵世清在她身边坐下,“刑部不接这案子,我只能自己查了。”
刑部不接,是柳康乐意料之中的。
她哼了声,嘲道:“贪生怕死。”
赵世清不予置评。
柳康乐又问:“打听到什么了?”
“安平南告假回老家了。”赵世清道,“就在柳康乐被害的前一天。听说是老家出了事。”
柳康乐:“他老家在哪儿?”
赵世清:“南阳,台沣县。”
柳康乐:“快马加鞭,要三天时间。如果真的是前一天出发的,那他现在应该人在台沣。但他前天夜里才杀了人,这会儿肯定还在路上。”
赵世清看她一眼,道:“但这证明不了什么,他可以是路上有事耽搁了,甚至可以说自己路上走得慢。”
柳康乐看他:“你怎么打听到这么多东西?”
赵世清笑笑,道:“可能是,我比郡主人缘好一些。”
柳康乐无话可说。
赵世清叹气,劝道:“我不知道郡主跟柳康乐有何渊源,但根据我们这几次的接触来看,我觉得郡主是个聪明人。但郡主现在被愤恨冲昏了头脑,一心急着要报仇,导致眼中忽略了许多东西。”
柳康乐沉默不语。
赵世清又道:“郡主,心躁而事不成。无论是查案还是别的,着急是没有用的。沉心静气,才能看到破局之法。”
柳康乐静静听着,忽然笑了声,抬起右手,心中恨火燃烧:“你不明白,我根本冷静不了。”
一想到那个夜晚,她就想一把火烧了所有人。
赵世清见她劝不动,只能叹息道:“总之此事急不来,郡主若无头绪,安心等我消息就好。”
柳康乐皱眉不悦:“你不让我插手?”
赵世清微笑:“郡主的理解能力,真是令人叹服。”
柳康乐不理会他的挖苦,又问:“唐章识那把刀,是他的?”
“是。”赵世清问:“那把刀怎么了?”
“那把刀就是凶器。”柳康乐笃定道,“一模一样。”
赵世清道:“那把刀是羽林卫统一的佩刀,羽林卫人手一把。”
柳康乐莫名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赵世清又想起她的伤,莫名“哼”了声,道:“所以郡主为何想不开要拿自己的手去碰人家的刀刃?”
那可是一刀能拦腰把人砍成两半的刀,辽东兵厂产的。她要是劲儿再大点,指不定这会儿手掌就剩半截了。
柳康乐听见他这秋后算账的语气,感觉莫名其妙:“跟你有什么关系?”
赵世清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就是啊,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都帮你查案了,还不能问问?”
柳康乐回怼:“你不是为了你的为官之道吗?”
赵世清不想跟她说话了。
柳康乐忽然觉得赵世清说得对,她现在太急躁,脑子也不清醒。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重生以来,她总觉得,脑子里好像蒙了一层雾,有很多事情,她一思考,就仿佛雾里看花,越想理清,却越发理不清。
她记得她生前也不是这样啊。她不敢说自己是什么绝顶聪慧之人,但至少头脑清晰,但现在的感觉,就像被人换了个废脑子。
……的确,都重生成另外一个人了,也可以说是换了个脑子。
难道说,疯子的脑子,就是这个感觉吗?
赵世清正在生闷气,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气从何处来,忽然就听见身边的人叫自己:“喂。”
赵世清给了她一个眼神,问:“怎么了?”
柳康乐思索着,认真又诚恳地问:“你懂医术,你帮我看看,脑子不清醒能治吗?”
赵世清实实在在疑惑了:“嗯?”
柳康乐给他解释了一下,赵世清盯着她看了片刻,道:“你还记得你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柳康乐想了想,道:“疯子?”
“对。”赵世清道:“你之前,行事癫狂,明显不是正常人。当年成亲后,我就猜想郡主脑子有病,但她一直很抗拒我,我没法儿给她治。后来我隐晦地跟国公爷提过此事,然而他们似乎并没有当回事,没有给郡主找大夫。但你……”
他顿了顿,心想:如果眼前的郡主不是原来的郡主,按理来说不该有问题才对。
柳康乐见他神色纠结,问:“但我什么?”
赵世清直言:“但你又不是原来的郡主,你不该有问题才对。”
柳康乐嘴角一抽,心想他竟然真敢说。
得亏她让柳枝去门口守着了。
既然话都挑明了,柳康乐也直言:“我的确不是原来那个郡主,但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也还是原来的郡主。不知赵世子听过借尸还魂没有?”
赵世清挑眉,笑道:“你想说,你是不知道哪来的孤魂野鬼,借着郡主的身体还魂了?”
“孤魂野鬼……”柳康乐呢喃一声,笑道:“也算是吧。”
她一摊手,无所谓道:“反正你们曾经是夫妻,她的身体你应该很熟悉,不信的话你自己检查一下吧。”
“……”赵世清被她这大胆发言震惊住了,一时无言,半晌后才道:“我,我跟她没有同过房。”
话落,他跟柳康乐四目相对,空气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他看着柳康乐逐渐变换的眼神,问:“你在想什么?”
柳康乐把眼神挪开了,道:“没想什么啊。”
赵世清无奈解释:“我刚才说了,她一直很抗拒我,所以我们才没有同房。”
柳康乐:“嗯嗯。”很敷衍。
赵世清再次强调:“我没有任何问题。”
柳康乐:“嗯嗯。”
赵世清被气到了。
他深吸了口气,平静道:“但我确实知道郡主身上有个特殊的地方。”
柳康乐那种怪怪的眼神儿又飘到他身上了。
赵世清忍耐着解释:“我那是意外看到的。”
柳康乐:“嗯嗯。”
赵世清:“……”好生气啊。
柳康乐:“所以特殊的地方是什么?”
赵世清稳定心绪:“郡主左腰处有条横亘在腰间的长疤。”
柳康乐:“哦~”
那种怪怪的眼神又来了。
但赵世清还没来得及生气呢,就见她开始解自己腰带,吓得赵世子“噌”地一下站起来,急声道:“你干什么!”
柳康乐动作不停,道:“给你看看腰上有没有那条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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