辱骂声和瓷器摔碎的声音在周围响起，卿然这才发现，他光顾着和时鞍聊七聊八去了，周围景色变了他都没什么察觉。
虽说平时他也不会把这些小把戏放在眼里，但现在鬼域里有两个人类，职业精神还是要遵守的。
他转头去找那两人，发现左钲正把方华丢地上，自己揉着腰扭曲着一张脸直起身子。
左钲嘴里骂骂咧咧，方华还处于恍惚状态，被左钲踢了好几脚。
“瞧你这样，真出息。”
一转头，左钲就发现躺在地上那出息的男人在幻象中正对着一个女人拳打脚踢。
他扯了扯嘴角嘲讽一笑：“呦呵——你妈的胆子不是挺肥的嘛？这会怂成这样？”
左钲又踹了方华两脚，方华眼神涣散，但还是下意识的缩了缩脚。
“妈的！我养你养来干嘛的！啊？饭不会做衣服不会洗的，我他妈是养了个废物吗？！”幻象里，方华抓着一女子的长发，猛地将她的脑袋往地上砸。
这种事情似乎发生的不是一次两次了，女子下意识的保护自己的脑袋，眼泪早已干涸了。
方华砸了几下，直到地上沾上了血渍才猛地将手上的头发甩开。
“妈的，废物一个，孩子孩子生不出来，家务家务也不做，真他妈养了个废物。”方华朝她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直起身子。
“明天就跟老子去民政局办离婚，老子看到你就烦。”
“你养在外面的那个人，她知道你现在的德行吗？”许久没说话也没反抗的女人在听到他要离婚的话后，强撑着力气开口。
她的声音嘶哑，头发凌乱的披散着，还有些粘在了额头的血渍上。
方华肥硕的身子一顿，随即又狠厉的拽起女子凌乱的长发，“你踏马跟她说了什么！？”
“呵——”女子冷笑一声，“我能说什么？你自己纵容她跑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那我对她说了什么，还重要吗？”
“她是个孕妇！受不得任何刺激！无论你跟她说了什么，现在、立刻、马上！去跟她道歉！她的孩子要是因为你没了！等着下地狱吧你！”
“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是因为她怀孕了是吗？方华，多可笑啊，我跟了你十年！整整十年！不是十天！也不是十个月！为什么我没怀孕而她却怀孕了！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女人歇斯底里的吼着，心里有莫大的委屈，却得不到释放。
她的额头上还在冒着鲜血，一直划过她的脸颊，滴在光滑的地板上，一点点蔓延出去。
那模样有些骇人。
方华没想到懦弱不敢吱声的她今天竟然会爆发，拽着她头发的手不自觉的松了松。
女人像一个积怨许久的恶鬼，死死的盯着方华，凌乱的沾了浓稠血液的头发在脸上四散开来，盯着方华的时候，活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这些年我自诩没有哪里对不起你，我陪你从默默无闻到如今大名鼎鼎的企业家，方华！结果到头来，你竟然这样对我！”
“你妈私自将体检报告换了，你别跟我说你不知情！患有无精症的人是你！真可笑，你们居然为了所谓的面子将过错全都推在了我的身上，你妈明明知道，你明明也知道！你们一家人什么都清楚！可你们还是要用最恶毒的话来骂我，诅咒我！哈哈哈——哈哈.....多可笑啊方华。”
女人的戾气逐渐增多，房子内不知不觉间已经被黑雾完全包裹，三步之外看不清任何东西。
这话不是说给幻境中的方华听的，卿然很清楚。
她看似是盯着幻境中的方华，实则是说给倒在地上瑟缩着的方华听的。
幻境中的方华并没有听到她这一席话，反而是在她还没说完的时候，就要扯着她的头发再继续往地上撞。
在卿然几人的视野里，幻境中方华的手直直穿过了歇斯底里的女人的脑袋，但他自己恍若未觉，在他自己的视线里，仿佛自己手上已经抓住了女人的头发，正一下又一下地拽着她的头凶狠地往地上撞。
三人冷漠的注视着这一切，直到幻境中的方华将一团空气推下楼，并从厨房里拿了一把菜刀，一下又一下地砍着那团看不见的女人时，左钲这才不适的蹙了蹙眉。
“杀人分尸？”
脚边神志不清的男人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他抱着脑袋，嘴里不断地嘟囔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这种人的委托你们也接？”卿然挑了挑眉，眼神幽幽地看向一旁的时鞍。
时鞍的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眼前的场景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情绪波动。
冥差一般都没办法共情人类，他们似乎并不具备共情的能力。
“将困在噩梦里的灵魂唤醒，才是我的委托。”
卿然：“……啊。”
他是怎么将抓鬼这件事说的这么高尚？
困在噩梦里的灵魂……
翻译过来不就是形成鬼域的鬼？
幻象中的景象依然在往下发展，女人面对着方华控诉着这些年他们对自己的不公，自己受到的委屈，而幻象中的方华，在重复着自己杀妻的那一日的所有举动。
现实中的方华精神濒临崩溃，三个时空的他们，汇聚在了一个空间内。
这个女人的精神也快要崩溃了。
此时，正是解决事情的好时机。
卿然下意识地催动体内的力量，一团黑气随着他的意识出现在了他的手心，就像以往无数次一样，他出手将鬼域里的鬼抓捕归案，然后……
“别急。”
卿然的手心刚一有动作，手腕就被时鞍给按住了。
他蹙着眉，不解。
“这样强制性地将鬼带回冥界，对于冥差自身也是有影响的，身为冥差，你不明白吗？”
卿然抬眸，对上了时鞍略微生气的眼眸。
他为什么会生气？
这是卿然当时的第一想法。
随之而来的，卿然又想，这算是他见到自己这个上司时，第一次见到他真实的情绪外露。
想到最后，卿然才想到时鞍刚刚说的话。
他说，这样强制将鬼放进罐子里带回去泡灭念池的举动，对他自己也是有害的。
“为什么会对我有影响？”卿然不明白地问，“当冥差的这些年，我都是用的这种方法。”
简而言之就是，我如今还健康地站在这里，说明这个方法对我根本就没有影响。
不知为何，卿然说完这话后，他竟然从时鞍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痛苦。
痛苦？
作为冥差，时鞍竟然也会有人类的情绪吗？
果然，他果然还是在人类世界待久了，这种不属于冥差的情绪竟然被他染上了。
时鞍那不正常的情绪只出现在那一瞬，若不是卿然敏锐度超乎常人，只怕也是无法发现的。
很快，时鞍就恢复了刚刚温和的样子。
只是，这一次，他的嘴角并没有带着笑。
“既然来了人类的地盘，就遵守人类的规则，我们的任务，是消除鬼的执念，将他们直接送往奈何桥，而不是灭念池。”
这种方法和自己那几百年来的方法大相径庭，卿然虽不习惯，但时鞍到底没说错。
他这次来是过来观摩学习的，不是过来抢业绩的，他得分清主次。
“好。”
卿然乖乖点头，收起手中的黑气，主动退后两步，将主场交给时鞍和……
那个像见鬼了一样盯着他看的半吊子道士。
左钲虽然和卿然认识没有多久，甚至连两个小时都不到，但是卿然突然变得这么乖，这么听话，左钲还是很惊讶。
初见卿然，他一来是觉得卿然危险，毕竟对方是冥差，他是道士，于他而言，陌生的冥差都是危险的，二来，他察觉到卿然并不是一个脾气好的主，一上来就对他冷嘲热讽，他的脾气怎么可能好？
虽说是他一开始就主动用八卦镜去对付卿然……且没起到丝毫作用的情况下……
但左钲就是觉得他脾气不好，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只是他确实没想到，会在卿然的身上看到“乖”和“听话”这两个词的。
察觉到了左钲很明显的带着不可置信的且忽略不掉的目光，卿然眼眸微抬，眼神依旧没什么情绪，他抬起手，朝左钲做了一个挖眼睛的动作，对方立马收回视线，并且不服气地朝他竖了根中指。
卿然：“？”
为什么要朝他竖中指？这是什么意思？
房子里忽然狂风大作，女人凌乱的长发肆意地在头上飞舞，她的头发越来越长，越来越长。
左钲见状立马扔出八卦镜，手中不停地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卿然注意到，左钲的脚下出现了一张很大的八卦阵，以他自己为圆心，向四周扩散，足以将整栋复式别墅纳入八卦阵中。
八卦阵内泛着金光，虽说卿然不惧这些，但实际接触了，还是会让他有些不舒服。
作为冥差，多少还是会排斥这些。
“把这个戴上。”
时鞍像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似的，见狂暴中的女人被左钲暂时困住了，他转身，给了卿然一枚胸针。
那枚胸针呈彼岸花状，不大，放在掌心小小的，胸针的材质是纯银的，分量很足，更特别的是，这上面下了保护咒。
很特殊的保护咒，应当是专门给冥差用来屏蔽道士法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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