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幕

鹿之樱牵着洛之樱走出了那扇门。

金之魔女西法向着他们走过来,她的神色如常,似乎洛之樱变回了小孩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她走到了两人的面前,露出笑容:“年轻人,你成功了。”

鹿之樱也笑着回应她:“托您的福。”

西法的宽帽被她随意地取下来,她瞥了一眼鹿之樱,打趣道:“你对我这个外国人讲这个,就不怕我听不明白?”

“您的普通话说得非常好,很地道。”鹿之樱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哈哈哈。”魔女的笑声有些张扬,等她笑够了停下来,这才再对鹿之樱讲:“也是时候支付该给我的报酬了。”

鹿之樱没有忘记在进入洗净之路前西法所说的话。他眨了两下眼睛,询问道:“那我应当支付您什么样的报酬呢?”

金之魔女的巫师帽重新戴回了她的头顶,西法转过身,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给我的报酬……就帮我带一天孩子吧。”

带孩子?

鹿之樱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个过于出乎意料的答案确实让人始料未及。

他想过支付金钱,想过要为金之魔女获取什么东西,甚至想过是否需要自己献上什么,以此来换取金之魔女的帮助。

但是没有想到是带孩子!

虚构剧情的能力再次发生。

面前的康庄大道转而于不远处勾勒出一栋五颜六色的建筑。

金之魔女走在前,鹿之樱牵着洛之樱走在后。

走向那栋奇特的建筑的路程不过几分钟,各种童趣的动物气球作为装饰物漂浮在这栋建筑的各处,建筑物外墙上用的是绚丽的贴砖,像彩虹一样,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不断翻动着,现出了欢快的风铃声。无数玻璃窗镶嵌其中,能借此看到建筑物里面温暖又宁静的房间。

这里,在围墙之内,显然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

围墙外的天是空白的,路人忙碌地行走,汽车以及店铺里的人机械地重复工作。这个世界仿佛失去了暖色,一切都显得工整,冷淡而阴沉。而围墙内却有阳光洒下,有像绵羊一样的云团轻轻地飘动,有鸟雀和孩子们的欢呼在动物气球下响起。

在这栋建筑的前方,有花园,有草坪,有供孩子们玩耍的小型游乐园。

大象滑梯是活的,泡泡球泳池里的彩球会自动抛球旋转,木马能飞上天,各种兔子玩偶则弯腰收拾起孩子们散落的积木玩具,将它们放到了收纳的箱子里。

巨大的立体文字安插在唯一的铁门上方,展示着这片伊甸的名称——“开开心心幼稚园”。

西法在铁门前停下脚步。院中花园里的玫瑰转过了脑袋,将她盯住了。

西法对身边的鹿之樱讲,“我的女儿在这里托管,今天我就将她交给你了。”

她随即又低头看向小小的洛之樱,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还有你。”

“进去吧,玫瑰花们会带你们找到我的女儿。”

鹿之樱就要牵着洛之樱向里面走去,这时却又听见西法开口说道:“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定不可以让我的女儿哭,记住这一点。”

远处,那扇连通着圣山与这边的门开始闭合了。有一滩水流一样的东西快速地从门内挤过来,随即钻进了地缝中。

鹿之樱和洛之樱向幼稚园内走去。花园里的玫瑰花们拔出根须,就像找到了手脚。

它们靠过来,让脑袋上的花蕊绽放得更加艳丽。

·

鹿之樱和洛之樱被热情的玫瑰们簇拥着,花朵们的叶子做了双手,似乎是在迎接他们的到来。

一时间有些不适应,面前的童话场景略微显得有些诡异。毕竟玫瑰又不会说话,只是将它们其上的花瓣颤动着,以此回应着两人。

不过幼稚园内的空气真是极好。

很清新的感觉,甚至呼吸间有股丝丝的甜味。置身这里,便如同来到了某座人烟稀少的山中。这里像仙境,像梦中的世界。

阳光很恰当地洒下来,草坪上有一些小朋友在追逐打闹。

洛之樱一手被鹿之樱牵着,她抬头看看他,感受到鹿之樱的局促,于是洛之樱的目光转而落到了玫瑰们的身上。

“请问西法的女儿在哪里呢?你们能带我们过去吗?”

她先一步问出口。

玫瑰们齐刷刷地抖动起叶子,随后由一朵玫瑰领队,根须做成的腿脚滑稽地往前走去,一个个并排着走入了那栋彩色的建筑楼中。

鹿之樱跟随着大部队一边往前走,一边扭头看向院子里的另一边,他看到一个小男孩伸出手像放风筝一样将天上的绵羊云朵牵跑了。另一边有一个小女孩坐在大象滑梯上,一口咬住了大象滑梯的耳朵,随后满足地咀嚼起来。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但又似乎有着诸多的古怪。

进了楼,一层层阶梯便都有了生命,玫瑰们挤在门前不再往里走。一个个用叶子做出“您请”的手势,见鹿之樱洛之樱站上了阶梯,这才一个个后退,转而砰砰砰地炸成了朵朵礼花消失在了原地。

脚下的阶梯由坚硬的脚感变得柔软起来,开始有意识地攀爬起楼梯往上方移动。

鹿之樱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一条奇怪的蛇上。他更紧地握住洛之樱的手,他不太喜欢站在移动台阶上感受它的蠕动。

不过好在这种怪诞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也不知道往上移动了几层,脚下的台阶遽然停下来,恢复了坚硬的脚感。此时两人的面前还有一级台阶,在台阶之后,是一条墙壁被蜡笔严重涂鸦的走廊。

鹿之樱与洛之樱相互对视一眼,还是洛之樱用另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鹿之樱的手背,这才使得两人迈出步子,往走廊走去。

·

进入这一层后,两人发现除了走廊墙壁上都涂鸦之外,便也没再出现其他异常。

走廊下方铺着宝宝软垫,温和的灯光带着让人忍不住嗜睡的魔力抚平了两人内心的躁动。

走廊一直连接到了一间房间中,这一层唯一的那一间房间中。

鹿之樱与洛之樱小心地靠近,推开厚重的木门,见到了一个如同被树木托举的宝宝床。

再靠近些,他们终于看清了这个房间内唯一的人,一个可能只有一岁的小朋友。

她蜷缩在宝宝床上,顶上的旋转玩具描绘的是太阳系中的诸多行星。

她手握着奶瓶,正吮吸着。她闭着眼睛,脸蛋红扑扑的,像极了壁画中的天使。

“啊,小宝宝。”洛之樱松开了鹿之樱的手,她走过去,柔和了神色。

鹿之樱看着那个可爱的孩子,也自觉放低了声音问道:“这就是西法阿姨的女儿吗?”

洛之樱趴在树木托举的床边,用手指点了点小朋友的脸蛋,轻声说道:“玫瑰指引我们来到这里,若是西法阿姨说得没错,应该就是了。”

鹿之樱终于也走过来,眼睛在不经意间也露出了笑容,“我还以为是那种疯跑疯玩的小孩,这个宝宝小小的,又安静……还蛮可爱的。”

下意识地就想要恶作剧一下,奇怪的劣根性在鹿之樱的心中作祟,越看到可爱的事物便越想要摧毁一下。

他站在床边,伸出手,只用了很小的力,就将小朋友手中的奶瓶夺了过来。

“你干什么?”洛之樱不满地质问他。

鹿之樱露出坏笑,“这孩子太可爱了。”

这时被夺走奶瓶的小朋友咂巴了几下嘴,然后睁开了眼睛。她看到了聚在床边的两人。

耳边随即听到一阵抽气声。

“天哪,好漂亮的眼睛。”洛之樱看着小朋友绿翡翠一样的眼睛,情不自禁地开口道。

“倒是和她妈妈不太相同。”鹿之樱五官中的神色也柔下来,他将奶瓶重新放回了小朋友的手中,对方的小手却没使力,一不小心就让奶瓶落空,摔在了她的肚子上。

洛之樱看到了急忙伸出手拿起了奶瓶,一边朝小朋友呼呼吹气:“哎哟小宝宝,对不起对不起,有没有砸痛到……”

那个稚嫩的小孩看看她,随即又扭头看了看始作俑者鹿之樱。

她的一根手指放入了口中,下一秒,她变了脸,圆圆的脸蛋上一瞬有了哭意。

眼泪闪烁着出现在她的眼眶里。哭声开始发酵,头顶的悬挂星球玩具开始极速旋转。

世界随之变化了。

——

玻璃窗外开始下雨,阳光一去无踪。

草坪下方拱起山丘,绿色的岩浆就要喷发。

兔子玩偶们发了疯,开始无差别的攻击面前的一切事物。

花园里的玫瑰们抱头鼠窜,却依旧逃不过凋零的命运。

护住小朋友的树木开始生长,长出来的木刺将床上的小孩完全护住了。

四周都在晃动,墙壁上开始出现裂口。

鹿之樱和洛之樱都懵了,一时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直到那扇厚重的木门被打开,一个人破门而入。他带着一盏老旧的煤油灯,他的声音亲切又急迫:

“小安可,小安可。不哭不哭,哥哥带着夜晚来了。”

他手中油灯中燃烧的火焰一瞬变亮了。萤火虫一样的火光透过玻璃罩子钻出来,飞向了树木床上的小孩。

荆棘乱舞着,阻挡着任何事物的靠近。

萤虫火从木刺和荆棘的缝隙中飞进去,转而落到了小朋友的脸上。

叫安可的小孩面上委屈的表情并没有消散,双眼却渐渐在火花中缓慢闭上了。她仍含/着一根手指,在越来越多的萤虫火中睡着了。

还好,眼泪没有落下来。

当世界再次恢复平静以后,那个人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瞬息间发生的异变开始复原,他这时终于才得以生气地望向两人。

声音却是几乎用气音在说话:“你们怎么回事!从哪来的?为什么要吵醒她!你们知不知道要是刚刚我没出现,现在你们已经死了!”

鹿之樱看着咄咄逼人的白耀出现在眼前,惊讶早已在安可小朋友入睡前就耗尽了,经历过太多次荒谬剧情的人此时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不在乎白耀和西法的女儿是怎么认识的,也不在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鹿之樱只想知道刚刚是怎么了。

有一个猜测悄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在白耀毫无气势的怒骂中打开了窥视的能力。

鹿之樱望向树木正缓缓回缩的宝宝小床。

星球玩具的转动依旧迅猛。

眼睛一闭一睁,他看到床上那个睡熟过去的小朋友旁边出现了一行文字:

安可,情绪魔女/毁灭魔女,当前等级‘1000’。

鹿之樱的呼吸随之一滞。

好好好,这是跟‘1000’彻底杠上了是吧。

鹿之樱现在终于彻底理解了西法最后所说的,“一定不要让她哭”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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