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月安想,总有一天她会把系统的事弄明白,但不是现在。
她的师兄,黄东仪走到她床边,不知怎的,师兄和师父的身影在她眼中重合,两个人变成一个人。
魏月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抱着师兄哭了起来,
“如果死的人是我就好了……”
她啜泣道。
“如果我死了,换师父活下来,那么对谁都好。”
“莫要说这种丧气话。”
黄东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瞄到她右边袖口内有一大片烧伤的疤。
他握住她的右手腕,将灵力灌入其中,却没有任何反应。
“月安,你的经脉……”
“师兄,我的经脉已废,再也当不成剑修,已经是个废人了。”
她不希望师兄知道自己是个吸人修为的行尸。
黄东仪沉默了半晌,说,
“你活着就好,大不了你跟着我一辈子就是了。”
他眉头紧皱,仿佛衰败了许多,像晾了三天三夜的宴席,
魏月安看到他紧锁的眉头,垂下眼帘,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她知道师兄是在强迫自己接受接二连三的坏消息,可是她注定无法告诉师兄她的秘密。
“赵思为那个混蛋!妄做清仙宗长老!”
戴泠怒气冲冲地闯进来,把手头的东西狠狠摔在地上。
“他竟然想把魏月安买到凌天宗去当炉鼎!真是上赶着给人当牲口,呸!”
黄东仪的脸看不出什么神色,像戴了一个沉默的面具。
“戴泠,我经脉已经废了,恐怕当不成什么炉鼎。”
魏月安这句话也没作假,她现在反倒要别人给她当炉鼎。
戴泠直接愣在原地,
“你怎么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这种话?”
她无奈苦笑,
“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下来就不错啦。别担心我,我想开了,走吧,我想看你再练一遍师父教的剑。你不是一直想试试清玄剑吗?把它拿过来吧。”
黄东仪肩膀一缩,垂下眼帘,抿着嘴角,将手张开,里面只躺着一个褪色的剑穗子。
他压着声音里的颤抖,说,
“清玄剑已经被宗内的长老拿走了,我只留下了师父的剑穗子。”
他想让魏月安靠他近一点,伸手去拉她的袖子,又把手收了回来,说道。
“如今师父已去,只有我是筑基中期,以后我来代替师父照顾你们两个炼气期的孩子。”
话音还未落,戴泠的声音就高响了起来。
“你连师父的剑都保不住,还有什么用?亏你还是个筑基中期!魏月安拼了命把清玄剑拿回来,你却乖乖把它交给赵思为那个混账了?”
“你别说了!师兄也有苦衷!”
魏月安赶紧打断戴泠如同连珠炮一般的指责,戴泠目无尊长也不是一天两天,如今已经够难了,她不想再起矛盾。
没了师父庇佑,现在清仙宗内人人都想欺负他们三个。
黄东仪又戴上了那副名叫沉默的面具,背过身去,一言不发,只默默地攥紧了那师父的剑穗,指甲在掌心留下血痕。
魏月安隐约听到雷鸣,便走出洞府。
“你的伤好了吗就乱动?魏月安,你别给我添麻烦好不好?”
戴泠不耐烦地说。
“我没什么大碍……”魏月安随口回应,她抬起头,只见乌云压漫天,便问。
“哪位长老在渡劫?”
“渡劫的乃是清仙宗宗主,正在突破元婴。待宗主突破完,我们清仙宗便有了倚仗,他自会替我们做主,莫要担心。”
黄东仪的话刚说完,戴泠不可置否,只冷笑一声。
筑基要经历一道雷劫,金丹要经历三道雷劫,而突破元婴期要经历五道雷劫。
五道雷劫轰隆隆地打下来,乌云已经散尽,天空上泛着美丽的金光,一道彩虹倒挂在空中露出一抹喜人的微笑。
“雷劫结束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魏月安回头看黄东仪和戴泠二人,他们两个谁也不肯看谁,很不对付。
她自讨没趣,只得自己动身。
一路上全是行色匆匆的弟子,想必都想抢在第一个给宗主道喜。
到了地方,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人,魏月安不想听他们嘀嘀咕咕,交头接耳,压低了身子钻到最前面,却只看到一具焦糊的尸体。
那尸体的身形,又和她记忆中的师父重合,她没忍住一阵恶心,冲到一棵树下方干呕。
师父的尸身也是这般焦糊可怖吗?还是早就被挫骨扬灰,连一点骨头渣滓都没剩下?
“你们看宗主身下!那是一片灵石哇!清仙宗有灵脉了……”
一个弟子激动道。
听到灵脉二字,她似乎一下子又被拉回了那日,不受控制地一拳一拳打在树上,待神志恢复清明,双手已经血肉模糊。
“都滚回去!瞎看什么热闹!”
赵思为迈着四方步子走来,装作悲愤,实则颇有些飘飘然,魏月安的师父死了,宗主也死了,现在清仙宗内的金丹期修士就剩他一个。
就算他早就老迈不堪,要靠丹药吊命,那又怎么样,宗主的位置迟早是他的。就算他再没用,好歹也是金丹期修士,也比没有要强。
他背着手,站在魏月安的边上,用扇子遮住老迈不堪的下半张脸嘲讽道,
“李远思的徒弟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你怕被卖到凌天宗去当炉鼎,便在这装疯卖傻?”
“清玄剑呢?”
魏月安没心思搭理他的嘲讽,抹了一把流出来的鼻血。
“清仙宗的财宝不是你这个炼气期弟子能打探的……你的手腕?”
赵思为很快就发现了魏月安经脉受损,不能当剑修了,轻笑一声,
“原来是经脉受损,开始发疯啦?连最后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真可怜。你最好多多恭维我,这样我还能容得下你这个废物。”
“混玉宗就是因为发现灵脉才被凌天宗灭门的,一定不能把清仙宗内发现灵脉的消息走漏出去,跟他们谈条件没用,最好设下禁制,不要暴露灵力波动。”
魏月安讨厌赵思为,但她必须要把该说的话说清楚。
赵思为愣了一下,没想到魏月安会突然说起正事,他一向没把这个好吃懒做,对剑法一窍不通的小弟子放在过眼里。
还以为她能从混玉宗逃回来只是侥幸,难道她真有点过人之处?
不过,魏月安现在已经是废人一个了,也犯不上戒备她什么。
“宗里的正事,不劳你这个废人操心。”
说完,他便甩着衣袖走了。
看着那处熠熠发光的灵脉,魏月安越发不安起来。
师父死了,宗主渡劫失败,也跟着去了,只留一个半死不活的赵思为,清仙宗岂不是马上要变得人尽可欺?
她惴惴不安地去黄东仪的洞府,却空无一人,独自守了一夜。
刚要回去,便撞上刚回来的师兄,魏月安一震,
“师兄,你的长易剑呢?”
长易剑是师父送给师兄的,剑对于剑修来说意义非凡,黄东仪每日都要将长易剑细心擦护,日日不离身。
今天,黄东仪竟然没有佩剑。
他拉过魏月安的手,将两块中品灵石放到她手心里。
“清仙宗发不出弟子们的月例,能变卖的东西都卖了,灵石还是不够。如今宗主仙逝,再不发月例恐怕人心散乱,我只好把长易剑也卖掉。”
“师兄,我们不是已经发现灵脉了吗?你何苦还要卖剑?”
她看着黄东仪的双眼,握紧了他的双手,恳切地说。
那两块灵石就卡在二人的掌心之间,冰凉至极。
“赵长老已经主动将这个消息报给凌天宗……没办法,混玉宗的例子在先,这是为了保住全宗上下的命,我们全宗上下都要搬迁,再发不出月例,恐怕整个清仙宗都要散架。”
魏月安怔在了原地。
“那清玄剑呢?也卖了吗?”
黄东仪抿着唇,痛苦地点了点头。
“回去收拾东西吧,再过三日,我们都要搬迁到西郊了。”
魏月安去了黄花坡,怔怔地吹了余下半夜的风,直到破晓。
她小时候常坐在这里看师兄练剑,大了也坐在这里看师兄练剑。
师兄清晨练剑,说一日之计在于晨,中午练剑,说晌午阳气最足,晚上也练剑,说到了夜里也不能懈怠松散。
总而言之,师兄练剑练到人剑合一,魏月安的日子重复到无聊,重复到令她呕吐,她甚至会隐隐约约期待着生活有个彻底且激烈的变化。
太阳出来,黄花坡的景色与她记忆中的别无二致,魏月安说不上心头是什么感觉。
原来一切美好的日子都是有定数的,所有幸福都会有结束的一天。
突然,胸口的火焰开始发热,狠狠灼痛魏月安,她疼得在地上打滚。
幻觉笼罩了她,黄花坡的景色变得模糊,扭曲,魏月安竟看见一玄衣长老,衣袂飘飘,站在河畔。
她定睛一看,这里是混玉宗附近。
那玄衣长老缓缓转过身来,竟是一凤眸女子,睫毛垂坠,昳丽非凡,犹若冷艳的黑蝴蝶。
“有只不知死活的小猫偷了我的火焰。”
凤眸忽然变成血红色,一只手犹如刑具一般掐住魏月安的脖颈。
窒息感和灼热感烧穿了她的五脏六腑,幻觉结束,她大口大口地喘气,流了一身冷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