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来这种地方还装君子

在宣舞楼接待客人,两眼所见双耳所闻,漂亮的同伍有的是,端正的恩客却少得可怜,每每见到好看的男女,要么是加入宣舞楼的,要么就是萍水相逢的路人。

而这人鹤立鸡群,男歌伎一眼便寻到,是个男人,姿容仪态却有女性神情,他将口鼻前的沙尘挥开,又自顾自的离去,消失在人群之中。

女舞伎轻叹果真如此,真是路人。踮起脚尖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感叹这饿不死的容貌,哪天走投无路,来这里也是当头牌的料。

男歌伎对同性没有兴趣,长的好看他还怕人家抢自己生意,因此对这路人的离开,他心中只有庆幸,微攒的双眉舒展,笑着扯过话头问道“你今天可是有主的?”

女舞伎骄傲的勾勾手,侧过头用手背隔音,很有底气道“那是,而且是个大人物,贵不可言。”

因这二人无利益上的冲突,同为下九流更不会互有歧视,男歌伎拱手祝贺,想让她在这些权贵前引荐引荐,自己多赚些露面的机会,可话没说出口,反被一人撞个踉跄,女舞伎见状赶紧扶稳他,他因不敢得罪人,脸上毫无怒色,甚至还没看清来者是谁就卑躬屈膝道“是小的站的不是地方,没撞疼您吧。”

男歌伎女舞伎从下往上扫,初是震惊,这人穿的竟也是蓝衣黑裳,就是腰间玉勒子极为普通,白色的寻常款式,等看清脸时才意识到不是那路人。这人丑的不忍直视,一脸横肉上,眼睛几乎能做到忽略不计,他怒道“看我作甚,知道碍事还不快滚。”

“诶诶好”二人点头如捣蒜,弯着腰连连后退。

而这一切,都被隐蔽于人群中的漂亮路人看在眼里。

楼前车水马龙,多是从京城赶来,四周的帷幔摇曳,用花罗而制,纹理优雅光泽柔和,料子是极好的上等品。

漂亮路人走过最拥挤的人群,离开宣舞楼大门,来到东侧最不起眼的娃娃堆里坐下,孩子们排排坐,里外两层,最外层的叉腿站着听,目光都黏在圆心的大爷身上,而他身形放松,看似在听说书,实则有意无意的四下观望,眼神中似有层薄雾,急需擦干抹净。

大爷说的是女扮男装的故事。

故事中规中矩,只是听得话音即将结尾,这大爷还没补坑,漂亮路人一心二用,沉浸在故事中甚是疑惑,嗓音清脆道“不知这女子如何伪装,竟能瞒过众人耳目?”

只见这大爷将粗布麻衫向右一甩,起身欲言又止将悬念推向顶端,竖起食指在众人面前挥了半圈,见无人应答,众人眼中流露着对答案的渴望,他这才抑扬顿挫道“此女乃一天神,见世道不公,下凡整顿清明,只需略施法术,便可佯装成男子,凡人就是浑身长满眼睛也看不出来呀!”

周琢玉暗想,今时人们多爱求仙问道,权贵炼丹以求长生,这样的解释也不意外。

身侧的一群小孩天真的捧着脸,有的坐在石头上,有的站在一边,还有嘴里叼着狗尾巴草的,只见他们的表情各有不同,不懂装懂,似懂非懂,豁然开朗。

齐刷刷道“嗷↘↗”

周琢玉单手抚过自己的胸膛,确认今天也没有忘记束胸,心虚一扫而光。

就像撒谎的人总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听到和自己相似的地方就易犯疑心病,总得确保万无一失,才肯真正的松口气。

她抬头望着蓝天,很是可惜的叹气,本以为能讨教一二,毕竟天天束胸真的很难受,如果有更好的方法,她是绝不会用这种害己的法子的。赵缘挤过人群探出个脑袋,侧着脸悄声问道“大人听什么呢?”

他也没想到周琢玉坐在前排,不像办案,倒挺像游玩。

周琢玉敛眸挑眉,悠悠的起身向外走去,笑着摇头道“没什么,一个神仙下凡也要遵守世间规矩的故事。”要换做是她,决不和这帮凡人废话,武力威慑比教化要管用的多。

但这辈子不行,她是个凡人。

向前一步拦道“这太危险了,交给我办就好,你还是回去吧。”

周琢玉眸中寒光如利剑划破迷茫,浅笑道“我走了,这戏就没法唱了,人家可是点名道姓要我去抓的。我是让你当心些,别中了奸人圈套。”

赵缘望着她的身影,挠挠头道“点名周道衍,关你周琢玉什么事?”

北风凛冽,街道旁的店铺行肆前,百姓间买卖货物,年关将近多是置办年货。小孩穿着新衣来回奔跑,欢乐的氛围正预备着迎接新春,二人观察着一路走来,并无可疑之处,路上行人见了他们也不觉奇怪,附近有宣舞楼,穿的好并不稀奇。

周琢玉看着不远处的宣舞楼,怔了怔回头问道“人都准备好了?”

赵缘见她问的正事,一改吊儿郎当的姿态,正经道“是。”

这是特地派人伪装潜伏,以备后患。

不过这既不是保护周琢玉,也不是保护赵缘,甚至不全是捉拿嫌犯,而是为了保护在场的权贵,他们的命贵,若有一点差池,绝不会轻饶了她,做少县的官惨就惨在这,办起事来还得看这群人的脸色。

二人刚至门口,一阵丝竹之声裹挟着脂粉香迎面袭来,余光瞥过,刚刚的两个伎人早已不在,想来已经入场伺候。

周琢玉抬头四处瞧瞧,这是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身上寒意消散,原来室内外的温度截然相反,里面暖和多了。

踏入厅堂,仿若置身于广袤的天地间,琴声悠扬婉转,舞池中的舞伎头戴金钗明珠,随舞姿摇曳,眉眼含情,顾盼生辉,引的台下一片起哄之声。迎面走来几个男男女女,才发现原来这里的恩客男女皆有。抬头望去,这楼共有四层,呈圆柱形盘旋而上,周琢玉向赵缘示意向上看看。

来到二楼,便有了三个独立的厢房,而厢房之间又是些舞池之类,周琢玉侧身向上看,上面两层则全是厢房,正纳闷有房间的怎么查,回头就看到斜对面那个和自己穿的极为相似的人,他就在舞池边坐着,周琢玉此时毫无思绪,对他却很有兴趣,于是坐在西北边的舞池暗中观察。

哪层楼都一样,这群男的看到女舞伎变换姿态便起哄,有时还要振臂高呼,可那人却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赵缘双手环臂,对他很是不屑道“来这种地方还装君子?”

周琢玉摇摇头,她很确信这人绝不是什么君子,可他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独自前来必然是没有熟人的,所以根本没必要装,此人性格横冲直撞,更不像是会装的主。

霎时,脑海中的直觉告诉她,有种不详的预感,一拍大腿道“不好!”

赵缘立刻看向周琢玉,多年经验结合她的反应,心里和周琢玉想的是同一个答案——人死了。

二人迅速起身,却见那人身旁的棕衣男子,一个起身把他撞倒后便再没有起来,棕衣男尖叫着死人了,附近伪装的小吏见状,立刻将东南舞池团团围住,周边闻声看热闹的人,又把官府的人团团围住。

此时周琢玉和赵缘马不停蹄的前去查看,却见一红衣女子从厢房里瞅准时机,闷着头直勾勾的冲周琢玉这边撞。

赵缘瞪圆了眼睛,横起手就推她,这才没撞上,怒道“你往哪儿撞呢!走路不长眼吗?!”

红衣女不听,死死抱着周琢玉的腿脚便倒地不起,撒泼道“有钱花天酒地,没钱还钱?你还我钱!”

周琢玉想把腿抽出来,结果发现丝毫不动,第一印象便是这女的劲真大,于是便蹲下扬手指了指,女子眼睛顺着方向向右扫去,耳边一阵热气蒸腾轻声道“姑娘仔细瞧瞧,那个是你要撞的人吗?”

红衣女眯缝着眼,只看到乌泱乌泱的一片乱麻,她歪着头试图从成堆的腿缝中窥得什么,却什么都看不清。

周琢玉扭头将眼神递给赵缘,他即刻领悟,迈开步子吆喝着嗓子,音调高亢,迅速带着衙门的人将混乱的人群拨开,像绽放的花苞一样,红衣女这才得以看清全貌。

原来地上躺了个人,蓝衣黑裳,和这冯肖这贱人穿的挺像。

衣服卖的很好嘛。

倒是眼熟的很。

周琢玉冷不防的探问道“他死了,你认得他吗?”

她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缓缓抬头,竟是张陌生面孔。空气在一瞬间凝固,耳朵渐渐失聪只剩鸣响,嘈杂的人声不复存在,女子瞳孔骤然紧缩,踉跄着跪行到围栏处,紧握栏杆脑袋夹在中间,盯着对面默而不语。

她都傻眼了,自己竟然撞错人了。

不经意间,衣袖顺着胳膊滑落,手部皮肤被身后的周琢玉一览无余。

周琢玉慢慢走过去牵她的手,眼帘半垂低头端详,她的手指摸索着她的粗茧。这不像是写字写出来的茧子,况且在这地方,怕是今生今世都和读书没关系,又何来写字的苦要吃。此外掌心皮肤粗糙暗沉,手背似有冻伤的痕迹,刚刚横冲直撞过来劲也是真不小,这都是干粗活才有的特点。

周琢玉勾起嘴角,怜香惜玉道“宣舞楼的姑娘,手上怎么会有茧子,管事的这么苛待你,本官带你去讨个公道如何?”

女子一听是个官,忙不迭将手抽回,颤抖的摆手摆出残影,结巴着说道“我...我只是想把我的钱要回来,人不是我杀的。”

周琢玉半挑着眉毛“我也没说是你杀的呀。”

那女子还想说什么,只见周琢玉正摆手制止,耳边忽然一道惊雷。

“有人上吊了!!!”

周琢玉不可置信的望向声源处,正是这红衣女跑出来的那间房,对面的众人见有新热闹,又拔高了似的垫脚回头向里望,周琢玉走近了才发现,原来里面一共正对着有两扇门,尖叫的女子正是今早看到女舞伎。

女舞伎盯着红纱上悬空的人影发愣,这床修的高挑行宽,能站两人还高,周琢玉听到滴答滴答的水声,一把掀开床幔,惊恐发绀的面色和她正对,是一男子双腿倒挂,悬于床顶的模样,她忍着怒气,心口阵阵刺痛,似有千百根银针刺入,当年爹娘的死状又在眼前重现。

这分明就是同样的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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