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散修第四

溟水万川,试炼场。

烈日当空,扭曲的气浪熏得人直冒汗。但一众围着比试台的看客窣窣碎语的激情却丝毫不减,几乎要比这高温更火热些。

台上两人一个使剑,一个用双刀,兵刃交接间灵流碰撞,赫然荡开气波,把两人都震得向后纷飞去。经历了一天的战斗,这已然是下午的最后一场,只待决出季军。檀既白脚抵着石台稳住身子,一双凤眼死死盯着对方,粗喘着气,尽力想让浮躁的心情稳定下来。

“……要输了。”台下一人自言道。

旁边一人立刻接腔道,“出招太急了。差个境界还打这么急,该输。”

“可不得急嘛?”从忽远处传来一道嬉皮笑脸的声音,慢悠悠凑过来揶揄道,“溟水赛区这边散修只有前三才能换得交通补贴,要是拿不到这钱嘛——”

檀不疑闻声扭头,认出来人:“哟,这是谁啊?不是我们今天刚打赢了檀既白大人的周周吗?”

檀周连忙低头哈腰,做出一副愧不敢当的样子:“哎呀,侥幸、侥幸!”

“不跟你胡闹了!”檀不疑笑问,“这么闲啊?不去为你明天的魁首战做准备吗?”

“什么魁首?”檀周脸色登时一变,想到自己的对手就气得磨牙,“搞个散修比试哪有什么‘魁首’,真是好笑!”

前面只说了一句没再作声的檀猊转过头来,冷然道:“好笑?你要还是这种态度就早点收拾铺盖滚人。”她盯着人,“你这样的,去了玄渚也就是个末位淘汰的命。”

不待檀周发言,檀不疑先出声道,“哎呀猊猊姐,玩笑、玩笑而已啦!檀周什么水平我们都看在眼里,明天那场估计打不赢跃姨他心里憋着气,别和他一般计较。”

檀周被人劈头盖脸训了一顿,面色已然是难看至极;但也硬是装出温良恭俭的样子,嘴上称错。

檀猊冷眼睨他,不多言,只是转头看了眼台上僵持不下的两人,讽刺道,“玩笑?连一个不知名的人族散修都打不赢,檀既白才是引人发笑。”

说完,她转身就走。檀不疑连忙跟上,临走前扭头冲檀周眨了眨眼,做出副无奈的表情来。

等人走远了,檀周才转过身来在心底恨恨道,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在元婴后期停留了五年不得寸进的“天才”,也敢教训起他来。拳头攥得死紧,当他在喧杂声中将目光移到比试台上时,才愕然发现檀既白竟是赢下了这场比赛。

檀既白把刀横在姜己脖颈侧的时候也不敢相信。当时姜己的剑早已先一步划破她手腕送到她面前来,她也不过是顺从战斗本能抬刀阻隔,试图拦下剑后转腕横刀——

但凭这先前的比试,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和速度都不如姜己来的干脆果决,撑死只有灵流更强盛一些。但比试开头没能抓住机会,被消磨至今,这点差距也所剩无几了。

怎么回事?哪怕是被裁判宣布胜者后,她也没搞懂自己是怎么赢的。站在台上,听着倾盆的欢呼声,檀既白几乎有些恍惚地伸手摸了摸颈侧,那里有一道剑气割伤的细痕,她估摸着并没有出血,但是手指触过去有很明显的凸起。

破皮了。檀既白不是不能读懂这之下的暗示。指尖回缩,她牙关稍咬紧了些。

台下更多的看客注意不到这些细节。这里是万川宗主持的溟水预选赛,在场更多的是兽种,她们为这场属于檀氏的胜利用力鼓着掌,喝彩叫好。

而那边姜随心一下台,观战全程的秦来就迎了上来:“最后那一剑,”她竖起大拇指,“控制的堪称精妙绝伦。”

姜随心唇角不明显地往上扬了个小角度,“是吗?我也觉得。”

秦来一边揽着她往外走,一边转头朝那石台上的檀既白送去一眼,“其实赢了这一场,对你日后参加玄渚的小组赛更有利。”

“溟水赛区散修行三还是行四的有利吗?听起来区别也不大。”姜随心无甚所谓地笑了笑,“而且,你没看到吗?”她也回头看了一眼,却是朝那楼阁上高坐之人。

对方此时并没有注意她,只是垂眸盯着比试台上喘着气的檀既白。只消一瞬,那人已经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侧头似要查看是谁如此无法无天,妄自窥视万川长老。

姜随心收回目光,眼观鼻、口观心。等一路走出了预选赛的试炼场地,才长舒一口气,同秦来玩笑道:“那位丹丹长老在看台之上脸色铁黑,我只怕自己有命赢、没命走。”

“?”秦来一时间都没弄懂她说的是谁。照着“丹丹”这俏皮的两个字在自己的资料库里搜索一圈,等反应过来才不可置信问:“你……指的是那位檀疍吗?”

檀疍为人不苟言笑,孔武而壮硕。秦来更小些时候见过她同人比武,拳脚间大开大合,灵流更是汹涌澎湃,和她本身的兽种血脉实在相去甚远——同样,也和“丹丹”这颇具调侃的称呼相去甚远。

姜随心盯着秦来,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不是她还能是谁呢?”

秦来默然片刻:“你这话对着我说没意思,等以后你站在檀疍面前喊她‘丹丹长老日安’才有意思。”

她回复得更是信誓旦旦:“待我日后,不负所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秦来彻底乐了,“我等着那天。”

她们说说笑笑间走出禁飞区域。预选赛这一月余,姜随心都住在有兽镇一间客栈里。等一迈出管控范围,姜随心便唤剑御使,带着秦来快速离开,似有逃命之相。而不远处城墙上,极目远眺的檀猊几乎要按碎石栏。

檀不疑弯腰斜倚栏上,借由灵流术法,她也能听到那远去二人的闲言碎语。她倒不恼,只觉得新奇,低声跟着喃了一句“丹丹”,联系到那位天天见的铁面长辈,差点要乐出声来。

然后得到了檀猊的冷冷一瞥。

她立刻萎了,做出垂头丧气的样子,辩解道,“立辛,我并无恶意。”

檀猊最后看了眼那快缩成黑点的两人,言语间尽是压抑的怒意:“竖子无状。她要有幸能进到最后的选拔赛,我必让她付出代价。”

而另一边,等两人一路狂奔到了客栈,布下隔音阵法后,姜随心同秦来对视,各是苦笑。

秦来率先无奈道:“你明知檀猊在窃音我俩,何必还硬要激怒她?”

姜随心倒还有开玩笑的闲心,“我可不是说了么?哪敢打赢这场季军赛。这都没打赢呢,就有位元婴圆满虎视眈眈;要真赢了,丹丹不得追杀我千里之外——”

“可别说了,”秦来连忙告饶,“我是没什么怕的。你别没能去到玄渚边岛就被人杀了。万川宗出了名的护短到不辨是非。”

姜随心笑了笑,果真没再说。而秦来在屋内踱步两回,转头对着姜随心耳提面命道:“你长点心吧,檀家那两位都不是好惹的。”她其实还有些新奇,她印象里姜己为人沉静有余,今天言辞举止间却十分激越。

“我知道。”姜随心已经坐到了窗边桌几边,她想抬手开窗透透气,又怕破了阵法,最后收回手。她轻声说,“她们俩,自持身份,……”

她似乎是想多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微微笑着说:“我只是有点兴奋。”

秦来见她欲言又止,清楚姜己有不愿相诉的身份和隐秘,一时竟懊恼自己交浅言多。

姜随心也敏锐察觉眼前人的情绪变化,“秦来,……”

秦来斟酌接话道:“你也确实该兴奋。明日上午散修的魁首一决出,下午就是公示大会。一拿到身份玉牌和文牒,就可以去玄渚了。”

“嗯。”姜随心应一声,正色解释道,“虽然为此开心,但这情绪还是比不过在檀猊面前,开丹丹玩笑的胆大妄为来得叫人刺激。”

秦来被她这句话气个仰倒,怒而笑道:“你这人还真是……,不负你随心二字。”

姜随心笑得更开心了。

秦来又在房间里走了两步,末了叹口气,“这段时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情绪这么高涨。只可惜不能再多陪你两天——待几个时辰后,我就得启程离开了。”

“这么急?”姜随心讶然。

“我家里有些别的事情要做。”秦来并未多说,最终只同她道:“今日暂别,先预祝你在玄渚上大放异彩。”她从芥子囊里取出一块多色流苏的铜钱挂坠来,“我俩也算有点交情。等你到了玄渚,如果有事要找商会人士帮忙,用这个可以给你免去一成费用。”

姜随心一时失笑,但还是珍重地接过来,“秦来,这段日子承蒙你照顾,多谢。”

她从边境来到这边时,作为一名年轻散修在预选赛上有元婴初期的修为,引发不少关注。秦来也是其中之一。她主动找上她,虽是为利而来,但软磨硬泡相处间也多少有些情意。

只是不知等到玄渚侠会时,二人还能否保持眼下这种君子之交了。

再情真意切地彼此宽慰两句,等送走人,姜随心回房推开窗。

眼下正值傍晚,远处夕阳西斜,暖澄的光洒在街道上像是亮起来的金子碎。带着残留热浪的风吹到她脸上,催得让人心生燥意。

更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一座长绥塔,应当是几十年前女希宫建造以避魔种的。如今,这些分布在内陆的长绥塔大多已经废弃,往往是给那些行道乞儿一个暂时的留宿之地,也算发挥三分余热。

——只有边境不同。

姜随心目光无意识的落在那座耸然石塔上。半年前,她从九层枯云爬上来,苦于生计到边境,一直都是同魔种厮杀,如果不慎被魔秽侵染,就得入塔净散。

就算有许多新认识的朋友、伙伴,但那种三点一线的生活几乎要让她以为自己还在崖底,只是失去了姜疆。

直到辗转来到溟水赛区参与预选赛,这一个月在有兽镇,哪怕面临诸多歧视,她也在这种恍惚中感觉到:自己真的从崖底走出来了。

而今天,同檀既白一战,让她从记忆里摇曳出那些破碎的印象。她只是有点兴奋。

从华胥年历上说,约莫四年前,她同她们也有过短暂的交集;而今再会,改头换面。她们已经不再能认出来她,她却能从这种旧相识、新交手里,咂出一点今非昔比的愉悦来。

世界观:

1/修为层级: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大乘,渡劫

2/族群划分:凡种(人族&兽种)、魔种(凡种遭魔秽感染后,退化而成)。

3/地域:华胥氏后,相对安全的这一整块区域被称为[遗土],细分为四个洲[桑伏][溟水][退云][太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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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散修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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